19. 19
作品:《字狱录》 京城的春日已过,日子渐渐开始热了起来。
姚伯良沉默地坐着,手边的茶杯中是刚冲泡好的碧螺春,喝起来生津止渴,回味无穷,可他只是囫囵将茶水喝了下去。
杯子置于茶盏的磕碰声是屋内唯一的声响,他睨着面前之人,没好气地开口:“既然上门了,总该说点什么吧,这大半日,杵在这当根木头是什么意思?”
木头终于说话了:“老师还在恼我?”
张淮清只问了这一句又不作声了,一副垂头聆听教诲的模样,姚伯良看了气更打不一出来。
姚伯良干脆不看人,甩袖,哼出声,这些日子以来他是在与张淮清置气,可他倒好,到了今日才上门认错。
“老师勿动气,一切都是学生的错,怀瑾甘愿受罚。”张淮清起身跪下。
姚伯良立马站起,双手去扶他,“你这是做什么?我何时说过要罚你?”
“那老师是原谅学生了。”张淮清微微抬头,凝视着上方的人。
“我……”姚伯良被他一噎,叹了口气,“罢了,此时还说这些做什么,快起来吧。”
“多谢老师。”
槐序将人扶起。
两人一同坐下,姚伯良面上还是难掩忧愁,“淮清,舞弊案你查得如何了?”
张淮清反倒不担心,抿了口茶,只说:“有一些眉目了。”
“这些年,我愈发看不透陛下的想法了,我没想到他会派你任春闱主考官,更没想到会出了舞弊一事。关键查案该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差事,陛下怎么会让你来插手此事?交给锦衣卫也就罢了,近年来,陛下确实愈发倚重锦衣卫了。”
张淮清却还能笑得出来,“老师真的不知陛下为何要我做这春闱主考官吗?”
姚伯良故作不解,“你这话何意?”
“陛下不过是在试我,试我属于哪一派。”张淮清慢条斯理地说。
他并不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他知道姚伯良听得懂。
“哪个朝代没有党争?人人都想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这也不稀奇。”姚伯良慢慢道来,“如今朝中主要分为两派,一个是以太子为首的保皇派,还有一个是拥护三皇子的立贤派。”
“为何是三皇子?”
“三皇子是淑妃所出,淑妃虽然家室不显,可因为深得陛下喜爱,所以看好三皇子的人也不在少数。”
“所以,若我没有回京,春闱主考官该是谁?”
张淮清有此一问,就说明他已明白了这朝中的局势,姚伯良坦然相告:“不是余崇源就是季傅铭。”
“余崇源。”张淮清在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姚伯良点头,“他也是此次同考官之一,你该与他打过交道吧。”
“是。他是太子那一派的?”
“你为什么不猜他是三皇子那一派的?”
“感觉罢了。”看着姚伯良嘴角的笑意,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那李傅铭又是何人?”
“他也是礼部的,他是右侍郎,被余崇源压一头,此次不知为何没有参与春闱。”
“有趣,一人分属一派,那礼部尚书该支持谁?”
“谁知道呢?不过余崇源似乎更得礼部尚书的青睐。”姚伯良话里有话。
“那老师是哪一派的?”
姚伯良抚须的手一顿,扫向张淮清,似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而张淮清呷了一口茶,像是随口一问。
“我无门无派,我已经老了,再过两年便要告老回乡了,哪还能跟你们年轻人一般折腾。”
“老师身体康健。”
“你不必宽慰我,回乡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么些年,我也累了。”姚伯良轻叹一口气,靠在背椅上,显出疲惫之态。
他最后叮嘱张淮清一句:“今日上朝时陛下的反应你也看到了,舞弊案要查,可也不能逼得太紧了,什么能查,什么不能查,你得有数。你以为我们的陛下坐于高位就耳目闭塞吗?他心中都有数。淮清,你要小心。”
早朝时,张淮清将顾邵之所说都如实呈报了上去,皇帝自然是发了一通火,命他们继续查。
可同时,皇帝对李秉的态度也有些模糊,按理来说,已经有证据证明李域的舞弊与李府脱不了关系,可皇帝却对李秉只字不提。
李秉可是太子一派的,皇帝到底是不舍得这位朝臣,还是为了太子。
张淮清心中有诸多思量,只说:“老师放心,我明白的。”
姚伯良放心了,“嗯,你心中有数便好。”随后话音一转,“听说锦衣卫已经将那个赵谦带走了,他可有招了什么?此事与吏部尚书可有关系?”
张淮清有些讶然,“不曾想老师也如此关心案情,他倒是个忠心的,没供出什么来。”
“是嘛?”
“忠心?进了这诏狱,就没有几个能守得住秘密的,给我打到他说为止。”
此时,李元铎正审着赵谦,大半日过去了,他一句话也不曾说,就连哼都不曾一声,是个嘴硬的。
等赵谦再次痛晕过去,李元铎才让行刑的手下停下,他亲自舀了一勺水,将人泼醒。
“识相的,就早点招了,免得受这些皮肉之苦。”
泼在他身上的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掺了盐的盐水,赵谦疼得龇牙咧嘴,嘴角都被他咬破了,渗出血,即使这样,他也一口咬定是他一人所为。
“都是我做的,你杀了我吧。”
李元铎轻哧,“想死,哪那么容易?”
他吩咐手下:“你们给我继续审,别把人弄死了。”
“是。”
李元铎进门时,徐孟沅正盯着桌面发呆。
“大人。”
听到声音,她才回神,“怎么?”
“赵谦还是什么都不肯说,请再我一些时间。”
徐孟沅并不意外,“无妨,我也没想他能乖乖招认,你先下去吧。”
“是。”
“你发什么呆?”李吟桥在屋内很久了,见徐孟沅没注意到她,终于忍不住出声。
“师姐,你能不能下来跟我说话。”徐孟沅环视周围都不见人,就知道她在梁上。
话语刚落,李吟桥也落了地,“这下可以说了吧,看你发呆半天了。”
这些日子以来,李吟桥都跟着徐孟沅办案,锦衣卫那些人都已经习惯她的存在了。
“师姐,有陈叔的消息吗?”
看到徐孟沅眉间的幽深,李吟桥倏尔正色,她将随身携带的剑放在桌上,坐下,。
徐孟沅看她,她摇头,“没有。”
“陈叔他会不会……”
“你别多想,没消息或许才是好消息。五年前他都能从锦衣卫手下留下一命,如今就更不成问题,或许他遇上了什么难处,暂时躲起来了。”
“那也该给我传个消息,让我知道他是否安全吧。”徐孟沅心绪难安。
李吟桥拧眉,表情比她平时不苟言笑时更为凝重,“你到底是怎么了?从昨日见了顾邵之后就一直忧心忡忡的。”
“师姐,我只是有些心慌,不知为何,看到顾邵之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我,不是如今的这个徐孟沅,而是那个一无所依的孤女沐晚舟,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我要何时才能为父亲报仇?”
“徐孟沅。”这还是李吟桥第一次如此严肃地喊她的名字,“你清醒点,你是徐孟沅,这里是经历司,你是锦衣卫指挥使。你有权力,有武功,有一群忠心的手下,你还有我,你不会像顾邵之那般只能任人宰割,你已经忍了这许多年,何不再耐心点?”
徐孟沅呐呐地张着嘴,喉咙里却吐不出一个字。
李吟桥还是狠下心,继续说着:“你一家受前太子谋逆案牵连,你要复仇,要么就是想办法杀了皇帝,要不然就是找到证据证明前太子不曾谋逆,你该知道,无论是哪条路都不容易。你如今这个模样,如何能成事,别连累我与你一同送死。”
徐孟沅脸色灰败,眼底泛出红来,她蓦然闭上眼咬紧了牙,再次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师姐,你说得对,绝不会再有下次。”
“你明白就好,陈叔那边我会继续留意他的消息,只是还是先要解决目前的麻烦。你真的打算与张淮清合作?我总觉得他回京的目的并不简单,你要小心,不要被他察觉到什么。”李吟桥对张淮清总是抱有莫名的戒心。
徐孟沅:“我只是想搞清楚他是哪一派的,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对手好,或许,他能为我们所用呢?”
李吟桥不赞同,“你这是与虎谋皮,他可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对他一无所知。”
“所以我才要趁此机会探探他的底细,之前派去姑苏的人有消息了吗?”
“还不曾收到回信。”
说到这里,两人都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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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虽然姑苏离京城很远,可是以锦衣卫的办事效率,绝不可能一个月了还没消息,就是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也该有人来报。
想来只有一种可能,消息被人拦下了。
“看来我还是低估他的能耐了。”徐孟沅挑眉,语气里不经意透露出了一分笑意。
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对张淮清愈发感兴趣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吟桥望着她微微勾起的嘴角,有些担忧。
她欲言又止,想说的话最终还是被人打断了。
“大人,属下有事禀报。”李元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的语气急切。
李吟桥过去将门打开,言简意赅:“说。”
“大人,出事了,有人要杀赵谦灭口。”
徐孟沅猛地站起来,问:“人还活着吗?”
“他中了一刀,不知生死。”李元铎说得有些艰难,出了这种事,他没有脸见徐孟沅。
徐孟沅面色凝重,抬腿就往外走,李吟桥和李元铎对视一眼,随即跟上。
赵谦已经被李元铎转移到别处关押,徐孟沅到的时候,大夫正在给赵谦包扎伤口。
他是被狱卒用刀捅入腹中,即使止住了血,血还是染红了包扎的布条,刀口很深,好在没有伤到要害,要是再往里进一寸,人就救不回来了。
赵谦早已晕死过去,李元铎命人将刚煎好的药往他嘴里灌,灌了一大半进去,大夫再把了下脉,只说:“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
李元铎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跪在徐孟沅面前请罪,“都是属下办事不力,才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请大人责罚。”
“刺杀的人在哪?我要见他,稍后自己去领罚。”
“是。”
李元铎起身,给她带路。
他们又回到了之前关押赵谦的牢房,不过此刻关在里面的人变成了原先行刑的那个狱卒。
徐孟沅打量着绑在行刑架上的人,问:“他是我们的人吗?”
李元铎回禀:“是,已经确认过身份了,因为他在家排行第三,所以大家都他叫陈三,他是两年前入所挂的职。”
“底下人都是怎么选的人?连什么时候参了沙子都不知道。”徐孟沅越是生气就越是不动声色。
“属下知罪,我已经吩咐下去,将所有的兄弟都过筛一遍,给我三天时间,我会将所有的钉子都拔出来。”李元铎的头越垂越低,嘴里发了狠。
出了这么大的疏漏,李元铎是该敲打敲打,但也不能太过,不能让他在下属面前失了颜面,徐孟沅应了一声,就是放过了。
她转头问:“陈三,谁派你来灭口的?”
“我是受吏部尚书的指使,他怕赵谦供出他来,便要我将人杀了。”
陈三如此顺从的就将一切和盘托出,倒显得不正常。
徐孟沅往前一步,目光如炬,直视他的眼睛,陈三心虚地咽了口唾沫。
“是吗?那你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随意攀咬当朝正二品官员可是重罪,不过你既然敢暗杀,想来也不怕再多一条罪名。”
看着他脸上有些得意的笑容,她话锋一转,“只是,不知道你的主子让你来送死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你的妻儿?”
“我少唬我,刺杀一名罪犯顶多判我关个几年,跟我妻儿何关?”陈三在诏狱做事,大周律法自是烂熟于心。
徐孟沅在他面前转来转去,有条不紊地说:“谁说赵谦是罪犯,我还没定他的罪,他现在还是我的证人,杀害人证就是毁灭证据,当处死刑。你若死了,你家中老小怎么办?你背后之人可答应帮你安抚你的家属?”
陈三目光跟随着她的脚尖而动,耳朵微动,似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徐孟沅停下脚步,话音加重,“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我说的就是实话,我是受了吏部尚书的指使,大人信不信由你。”陈三还是咬定李秉不放。
李元铎凑近了问:“大人,你不信他口中所言?李秉怕赵谦供出他来,找人灭口倒是合情合理啊。”
“我只是觉得太过顺利了些,李秉不是蠢人,怎么会在这个关头给我们送证据。”
“这么说来也是,那我去查查这小子的底细。”
“嗯。”
徐孟沅赞同,她还想交待些什么,忽然余光一闪,厉声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