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
作品:《字狱录》 北镇抚司,诏狱中,李元铎单独辟了一间牢房安置顾邵之,算是照顾他了。
顾邵之没有穿囚服,仍是穿的自己的衣服,坐在缺了角的板凳上,面前还有一碗清水。
诏狱湿冷阴暗,难以分辨时日,从昨日入这牢房开始他就没闭过眼,就这么在这坐了一晚,在心中计算着时辰。
桌子上有蚂蚁四处乱窜,似是在寻找食物,顾邵之的视线被他所吸引,可惜他也没有食物可分与它,只有这狭小天地可借它与他共存。
“这天大地大你何处去不得,竟要我陪我待在此,快些离去吧。”他的自言自语都入了徐孟沅的耳中。
她从暗处现身,顺着他的视线仔细瞧着,才能看清桌上移动的黑点。
“这偌大天地间没有哪里是蝼蚁去不得的,这牢房能困住的只有你。”
顾邵之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惊,意识到来人是谁后又一喜。他猛然站起身,看到徐孟沅的脸后,笑容又僵在了嘴角,短短几瞬,他的情绪起伏如此之大,最后又颓然地坐下。
徐孟沅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有些了然,她虽然救了他,可也利用了他,他有些情绪也属正常。
“顾邵之,跟我来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这下又要让我去哪里?我已受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倒不如就让我待在这里。”顾邵之话里难掩悲凉。
“往后你都不必再躲藏了,你安全了。”
她言辞说不上多诚恳,可是她就是有让人相信她的本领。
顾邵之依旧盯着桌上那只蚂蚁,“我需要做些什么?”
徐孟沅往前进了一步,与他隔栏相对,说:“说出真相,其他的交给我。”
他颔首,“好。”
李元铎开了监牢的门,顾邵之走时只带走了那只迷路的蚁。
该如何回忆那天,顾邵之将一切埋在心底太久,久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面前坐了许多人,都只是安静地等着,没有一个人催促他,待他整理好情绪,开口,他们便放下手里的茶,细细倾听。
那是去年的八月,乡试放榜那日,在榜上看见自己名字的那刻,顾邵之与其他举人一般,高兴地要落下泪来。
他不是天资卓越的人,考了许多年,一直到了他三十岁这年才中了举。
回家途中他买了过年过节时才舍得买的烤鸭,即便是过节他也只买半只,可这次他慷慨地买了一整只,还在隔壁的酒摊买了好酒。
拎着酒肉,他满心想的都是家中的妻儿看到他买回去的这些好东西高兴的神情。
小玲儿定会高兴地攀住他的腿,对着烤鸭流口水,她最喜欢吃肉了。只是为了供他读书,家中平时总不舍得多买些荤腥的,以至于她都五岁了,还没有隔壁比她小两岁的小虎子长得高。
往后,他定要多给她补补,让她长得比小虎子还要高。
妻子会抱怨他乱花钱,还会催他将东西退了,待她抱怨够了,他再将好消息告诉她,她肯定会高兴地说不出话来。
顾邵之想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脚步加快,恨不得背上长出双翼,让他飞回家中。
他光顾着赶路,没注意到前方有人挡在路中间,眼见要与人相撞,他忙往旁边躲避。
恰好那旁边是个卖鱼的摊子,地上积了一小片鱼贩杀鱼留下的血水,他一脚踏了进去,鞋袜沾染上了血污。
回家要紧,他无心与人计较,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害他脏了鞋袜的人,就要离开。
可没想到那人却将他拦下,“兄台步履匆匆,这是去哪啊?”
顾邵之虽然意外,却也还是有礼地回复:“回家罢了,兄台何往?”
“我来寻人。”
“如此。”顾邵之颔首,“那便不叨扰了,告辞。”
“何必急着走?若是不赶时间,还请阁下随我去个地方。”
那人说话并不客气,顾邵之变了脸色,“怕是不太方便。”说完,他便往前走,只当遇到了个疯子。
可那疯子不肯罢休,顾邵之被不知道从何处涌出来的人“请”走了,他甚至没有力气反抗。
他新买的酒,还未尝上一口,就被人粗鲁地打翻在地,被架着走时,顾邵之望着流了一地的酒水,心中只想:早知道他就该喝了它,先祭了他的五脏庙,再上路也是好的。
可惜啊,可惜,多么好的酒啊……
顾邵之说着,似是真的在可惜那打翻的酒,苦笑着灌了一口水。
张淮清忽然说:“玄英,去买壶酒来,要最好的竹叶青。”
“是。”玄英心领神会。
“多谢这位大人。”顾邵之有些受宠若惊。
徐孟沅也说:“若你助我们查清此案,往后,你所有的酒我都包了。”
“多谢。”
这些日子以来,顾邵之还是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无论他们此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会尽他所能,帮他们也是在帮他自己。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我被打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人知道我的身份,也知我刚中了举人,他提出要我在春闱中为一人替考,他说待事成之后,我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没有答应,春闱舞弊,如此行径,是个读书人都不齿,我虽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但也知晓礼义廉耻。可没想到,那贼人可恶至极,他把我关了起来,只给我吃的,我不答应便不放我走。”
“你为何不先假意应下?”李吟桥不解。
“我何尝不知?只是那人哪有那么好骗,在春闱前他都不打算放我离开。我大概被关了两个月,或许是日子久了,那些看守我的人松散了,我终于找了机会,打晕了那些看守逃了出来。”
“你可知道是谁将你掳走的?”张淮清问出了关键。
“我只知道他叫赵谦,是何来历我并不知晓。”
槐序:“赵谦,公子,他不就是……”
在场几人神色各异,可似乎都对这个名字颇为熟悉。
“你们认识他?他是谁?”只有顾邵之表现的有些激动。
徐孟沅看张淮清低眉不语的样子,便知道他也已经知晓赵谦的来历,“看来我们想的没错,这火还是烧到你的顶头上司头上了。”
“李秉要是没掺和,我才该觉得意外。”张淮清直言。
徐孟沅想了想,“也是。”
顾邵之听不懂他们的哑谜,急了,“你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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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啊?”
徐孟沅再三确认,“赵谦要你为其替考的人是否叫李域?”
“不错。”
“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你说的那人是吏部尚书的家仆,此事怕是与吏部尚书脱不了干系。”
顾邵之此时才知道他陷入了多大的麻烦之中,他何德何能居然能被堂堂正二品官员看上。
他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难怪,难怪。”
难怪他被几番刺杀,他原是惹到了如此不得了的人物。
顾邵之哀从心起,又觉得愤怒,手不受控制地捏紧了杯子,可身子还是忍不住地开始颤抖。
“哈哈哈哈哈”
他蓦然仰天长笑,笑声刺耳,经久不休,“原是如此,没想到我有朝一日竟能被此等高官显贵看上,哈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了?”那笑声比鬼泣还凄凉可怖,槐序不忍再听下去。
顾邵之笑得腹痛,整个人缩在地上,等他笑够了,抬起头来时,他的眼中猝然变得狠厉,“好一个吏部尚书,都是狗屁。就因为我低贱,所以他便可以随意欺辱我?我从七岁始读书,十六岁参加考试,十四年,我用了十四年才中了举人,之后我就可以参加春闱,若是春闱夺得名次,我就能入朝为官,我就可以让我的妻女过上好日子。你可知?我妻为了我日夜操劳,就是为了这一天。你可知?”
“我叫顾邵之,我有名有姓,从不屑为谁代笔,你不该欺我,谁也不能逼我,你该死,该死。”
顾邵之一下子接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竟呈现出疯魔之态。
徐孟沅能够明白他的苦楚,她要他振作,“你既然知道了害你之人是谁,就该打起精神来,光是怨恨有何用,要是我,我就要害我的人血债血偿。”
徐孟沅的话像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顾邵之喃喃念着:“血债血偿,对,我要他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槐序还是不太习惯徐孟沅的行事做派,拧起了眉,望着张淮清的背影欲言又止。
而张淮清的目光粘在徐孟沅脸上,他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
她的恨意从何而来?
张淮清劝慰道:“待真相大白那日,无论他是谁,都会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还你一个公正。”
“若这世间事都能如你所说这般,哪还有那么多冤案?”
徐孟沅说完,周遭没了话,她向张淮清投去眼神,正好落入他探究的目光之中。
她无端对他发作什么,想来他说的也没错,徐孟沅刚想解释就被打断了。
“孟沅说得有理,是我狭隘了。”
他先低头认错,她反而更为郁闷,好似是她在无理取闹。
他莫不是拐着弯在说她肚量小。
李吟桥似是看不下去了,瞥了眼徐孟沅,说:“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李元铎就在屋外候着,徐孟沅唤他进来,“元铎。”
李元铎应声进门,“大人,有何吩咐?”
“传我的令,去吏部尚书府拿人。”
“是。”
“还有,顾邵之是本案的重要证人,派人看好他。”
“是,属下保证他不会少了一根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