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一切如常\’

作品:《娘子判我朝全员该杀

    天穹开裂,雨落如注,院门口高悬的两盏灯笼在未见止息的风里摇曳不定,跳动的光晕将连绵的雨幕撕开模糊的一片,却将四周的黑暗衬得更骇人,恍若潜藏着数头屏息待发的巨兽。


    自阶上滚下的雨水汇成浑浊的两股,沿着砖石缝隙流淌漫开,一直漫到元珵脚下。


    不详的、令人心悸的暗红逼得元珵一步步后退,直到马车拦住了他的退路。


    他艰难地抬头,顺着那两道暗红往回看,更浓稠些的红正被雨裹着不断滴落,再往上,门上悬着的两个人,一个穿着黪紫的短袄,另一个穿着雪青的旋裙。


    是他最不想在此刻见着的两个人。


    下边的水洼里晕开一圈又一圈淡红的涟漪,旋即又被新的雨珠打乱,迅速重聚,再被打乱,循环往复,无穷无尽。泥土的腥味儿混着血腥气在周身晕开,元珵几欲窒息,频频作呕。


    其实才下马车的时候,孟冬辞一眼便认出了被捆着双手吊在门口的柳荷柳莲,也看见染红了她二人的衣裳的血同样染红了门口大片的石砖。那血是自喉咙处淌下的,即便神医再世,也是回天乏力了。


    她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自新崖城外初见柳荷柳莲的时候,她二人陪着她自新崖一路到了临邺,即便那时她对她们提着十分的防备,她们待她始终周到客气。


    别院相处的这些时日,她二人待她也一直如亲生女儿一般,从膳食零嘴到衣裳穿戴,极尽用心,甚至比元珵更好上几分。


    柳莲性子爽利,心思不深,说话做事直来直往,只要是孟冬辞吩咐的事,她从来不问缘由地去办。


    柳荷为人谨慎细腻,心思较柳莲重些,但即便知道她早晚会回大煜,仍待她十成十的真心。


    想到此处,孟冬辞垂手往腰间探去,那儿还挂着柳荷给她打的梅花络子,络子中间嵌着的白玉,是柳莲翻遍了库房找到的成色最好一块儿。


    孟冬辞其实见多了生死,尚算心志坚定,但此刻也不愿上前一步。


    本该在门口值守的小厮都被派出去找人,她与元珵并排站着,谁也没开口,周身一时陷入诡异的死寂。


    直到一声凄厉的喊声打破沉寂。


    “阿娘!”


    是陆羽回来了。


    林融霜与他一道回来,见着这景象,伸手握住了孟冬辞的手。


    孟冬辞朝她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她去帮陆羽。


    这么站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元和安。”孟冬辞轻声叫了元珵一声。


    元珵木然地回过头看向她。


    “常易心里定然比你更难受,去帮帮他,”孟冬辞握了一下他的手,轻声说,“将柳姨莲姨放下来,我和融霜去帮她们换身干净衣裳。”


    元珵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哑着声音问她:“尚崇不是还在别院么?不请他来瞧瞧么?”


    孟冬辞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于元珵而言,生母离世时他尚在襁褓,柳荷柳莲于他同母亲无异,他本就因屠院之事心翳多年,如今亲眼目睹柳荷柳莲惨死在他面前……


    “我陪你过去,”孟冬辞牵住元珵的手,“别院外定然有人监视,先进去。”


    孟冬辞掌心的暖意顺着指尖流到手腕,元珵跟着她往石阶上走,看着陆羽和林融霜将柳荷柳莲的尸首背进别院,迈过门槛的一瞬间,元珵缓缓回头,往门外看了一眼。


    雨幕连着黑夜,好似有数不清的影子在其中漂浮,下一瞬,那些黑影蓦地朝他漫过来。


    耳边骤然响起辨不出方位的嗡鸣,跟着,他就听不清也看不清了。


    孟冬辞抓着他的手腕,故而元珵晃晃悠悠地倒下时,她率先察觉,抬手扶住了他。


    正好听见声响的管家齐钟赶来,孟冬辞便叫他帮手,将元珵扶到离门口最近的会客堂内暂缓。


    心口像是压着重逾千斤的巨石,她仰头让冰凉的雨滴落在脸上,以冷意强压下方才的混沌,深深喘了口气,开始细想今日之事。


    知道柳荷柳莲对元珵重要、又能准确利用她二人出门采买的时候截下马车对她们下毒手的,其实只有寥寥几人。


    老四、瞿众、老大、皇帝。


    老大愚笨,身边可用之人又全在明面上,不太会在这个紧要的时候主动与元珵撕破脸,就算是被皇帝挑唆利用,也不会想到以这样的法子刺/激元珵。


    今日她棋局大胜,扳倒了老四和瞿众,他们背后毕竟有私兵,有没有忠心的余党蓄意报复,她不得而知。但若是易地而处,她的报复,会直指元珵和她而非于大局没有影响的柳荷柳莲。


    如此,便只剩下皇帝一人。


    瞿众死,朝局倾颓,皇帝的棋盘大乱,是人都想要报复泄愤。杀元珵亲近之人,又将尸首高悬,这行事作风确实与六年前的屠院如出一辙,可为什么偏偏选在今日?


    如果是想打乱她与元珵的布局,分明可以先做观望,等到她与元珵再有动作时杀元珵身边人,不但能打乱他们的计划,又能给自己留出喘息的余地。


    柳荷柳莲时常如今日一般出别院采买,动手的机会很多。


    为什么一定是今日?


    “阿姐,”林融霜将一把伞罩在孟冬辞头顶,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怎么不进屋?仔细淋了雨着凉。”


    “心里堵得慌,淋淋雨缓口气,”孟冬辞偏头问林融霜,“你看见柳姨莲姨颈上的伤了么?”


    “看见了,”林融霜重重叹了声气,“伤口又深又薄,刀伤,且不是寻常利刃,是自身后划开了喉咙,一刀毙命,柳姨和莲姨应该……没受什么别的罪。”


    孟冬辞点头,问:“常易如何了?”


    “朝柳姨的尸首跪着,不说话,”林融霜搀着孟冬辞往屋里走,“阿姐,元珵和陆羽这会儿心里都不痛快,我嘴笨不会宽慰人,你进去瞧一眼罢。”


    “你去寻月娘,让她去给柳姨莲姨找一身新衣裳来,尽快来,晚了便穿不上了,我先去看看常易,”孟冬辞轻叹,“他性子比元和安稳重,先劝住他,不然元和安醒了,且有得闹。”


    柳荷柳莲的尸首就近安置在了会客正堂后的小厢房,孟冬辞推开门的时候,正见陆羽端端正正地跪在榻边,垂着头,肩膀极轻地在抖。


    陆羽惯常一身玄衣,今日是为了与柳荷柳莲相见,元珵给他找了一身鲜亮浅色的衣裳,现下这衣裳背后被血迹染得斑驳,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听见有人进来,陆羽抬手抹了把脸,站起身,回头见是孟冬辞,便哑着声音叫了她一声:“嫂嫂。”


    “常易,这榻上的人皆是你的血亲,但我不想与你说什么节哀不节哀的空话,”孟冬辞看向他,缓声说,“自我到临邺,多得柳姨莲姨看顾照料,她二人遇害,我与你一样难受,我知道以你的性子,现下心里一定恨极了,但我必须告诉你,现下不是报仇的时机,你明白么?”


    陆羽只低着头,并不应答。


    故而孟冬辞又说:“临邺城里会对柳姨莲姨动手的人屈指可数,但杀一两个人来抵命的事,我不屑做,我与你承诺,柳姨莲姨的仇,我一定替你报。”


    陆羽又默了半晌,忽地朝孟冬辞屈膝要跪,被她伸手搀起。


    正要再开口,林融霜与徐月娘已带着衣裳回来。


    陆羽见状,朝孟冬辞深深一揖:“劳烦嫂嫂了,我去看看兄长。”


    徐月娘年纪小,自入别院又多得柳荷柳莲照料,在一旁哭得抽抽噎噎,她这一哭不要紧,倒引得林融霜也跟着掉眼泪。


    “阿姐,”林融霜怕眼泪滴在柳荷柳莲的身上,胡乱抹了两把脸,“柳姨莲姨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是这样的下场?咱们大煜连小孩都知道‘好人有好报’,为什么自从到了临邺,什么都是反过来的?”


    孟冬辞接过徐月娘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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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条,轻声答:“不只临邺城,整个洪辽都是如此,非一两个人的过错,是这世道颠倒了。”


    那伤口横长,虽窄却极深,即便擦去了血仍是触目惊心,模样与她母亲当年遭水匪毒手时太像了。孟冬辞往柳荷颈上缠布条的手不自觉地抖。


    她忽然想到,柳荷柳莲年近花甲,不会功夫,身形又慢,若想杀她们,两支暗箭足矣,为什么要将她们引下马车再割开喉咙?


    若是前些日子,孟冬辞不会多想,但昨日瞿众却与她说了那句话。


    她与母亲在渔村隐居之事,为何瞿众会知道,还有什么人知道?元戎呢?


    当日为着不在瞿众面前暴露弱点,孟冬辞权当没有听见,并未多问,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一直以为是意外的母亲的死,也许与当初丢了的画像、自己被元戎将计就计诓来洪辽一样,是一场策划已久的阴谋。


    今日柳荷柳莲被害,如果背后的人将她们挂在别院门口是为了警告元珵,那以刀割喉,可能是在搅乱她的心绪。


    替柳荷柳莲换好衣裳梳洗毕,林融霜与徐月娘出去张罗其他事,屋内只剩孟冬辞一人,她看着已入长眠的柳荷柳莲,从榻边退开一步,自腰间摘下梅花络子,双手将其合在额前,俯身朝她二人行了个大煜的晚辈礼。


    孟冬辞到正堂的时候,元珵已醒来,撑着手边的桌案站着,陆羽跪在他身前。


    见陆羽的模样,孟冬辞晓得这里定然已闹过一场了,便伸手搀起陆羽,问元珵:“好些了么?”


    元珵看向孟冬辞时,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期待,他轻声问她:“尚崇去瞧过了么?”


    孟冬辞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底泛疼,没有回答,只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


    “冬辞,”元珵轻声叫她的名字,“她们于我不是下人,你明白吗?”


    “你与柳姨莲姨多年相依为命,她们于你同生母无异,”元珵脸色白得像纸,吐息极快,应是犯了心翳,孟冬辞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方又说,“可你现下想做的,正是背后之人想让你做的,你一旦乱了阵脚,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元珵看着她,问:“那娘子想怎么做?”


    孟冬辞没答,而是反问他:“柳姨莲姨那边都收拾好了,你不过去看看么?”


    元珵自她手中抽回手,看着她轻声说:“无论发生什么,于娘子而言,好像都是一样的。”


    孟冬辞指尖陡然一僵。


    元珵却接着说:“你让常易来守着我,是怕我冲动行事,说明此事是谁所为,你心里早已有数。


    “可是孟桉,我做不到你这么冷静,能在这种时候还耐心布局。母亲死的时候我尚在襁褓,六年前屠院时我懦弱畏缩,所以他才一次次来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不想再忍气吞声了,又怕打乱你的计划你会生气。


    “所以我问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孟冬辞深深看进元珵眼底,吐了四个字出来:“一切如常。”


    元珵听罢便笑了。


    笑声在空旷的堂内四下乱撞,在尤为安静的夜里显得可怖又凄凉。


    孟冬辞知道他心里难受,不想在此时与他争论,转身要走,却被元珵拉住手腕,近乎乞求地说:“冬辞,哪怕与我说说后面的计划也好。”


    “如今你不合常理的一举一动,被幕后之人看在眼里,都是你输了这局的征兆,”孟冬辞抽回手,定定地看着他,“所以,我叫你一切如常。”


    元珵又笑起来,才要开口,陆羽便挪到他身后,抬手往他后颈不轻不重地劈了一下,然后伸手接住他,说:“兄长是恨自己没护住阿娘和姨母,心里乱了才说这些话,他爱重嫂嫂,不是真的怨你,嫂嫂别怪他。”


    “他一向如此,我知道的,你也宽心,他若醒来再闹,我便叫融霜将他捆了扔去屋里关着,”孟冬辞朝陆羽勉强提了提唇角,“常易,我另有一事托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