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不受跪礼

作品:《娘子判我朝全员该杀

    先前几回路过都是匆匆一眼,故而直到姜珣掀开帘子时孟冬辞才看清,原来这书局开在街尾,就是为了能连着后头的宅子。


    宅子不太大,过厅之后只有东西两间厢房,最后的正房也不大,但布设却极为雅致讲究。


    遮去了过盛日头的明瓦窗乍一看溢彩流光,可镶着窗外几竿瘦竹投出来的影儿,倒显得雅致。窗下的矮榻上铺着两张不知什么皮子,皆是雪白的短绒,榻边设了一张竹子捆出来的小几,上头搁着个天青釉海碗,里头一只小龟正扒着碗边儿往外爬。


    矮榻对面设着一张书案,也是竹子捆成的,盖着黄花梨的面板,上头搁着几方砚、一摞压过花的熟宣和十数支长短粗细不等的笔。


    已是三月,连冬蛰的龟都醒了,屋内炭盆却仍吐着暖意,上头煨着个药罐子,药香盈了满室,仍是孟冬辞一闻见就头疼的味道。


    长公主姜瑾早年去了军中,孟冬辞入宫伴读时,姜珣仍在读书,与她做过两年的同窗。


    这人自小奇怪,不喜熏香更烦花香,故而凡他在的地方都不能点香,那也就罢了,可他无论冬夏,都要在屋里搁上个药罐子煮药,美其名曰药香能养身醒神。


    那药罐里的方子常换,却偏偏两味药从小煮到了如今,一味橘皮,一味松香。


    橘皮尚算清冽,但孟冬辞打小就闻不了松香,每每闻见都要头疼,初入宫伴读时,孟冬辞日日被那药香熏得打蔫儿,又遵着祖父要敬重皇子公主的训诫不敢言语。


    后来还是姜瑜先发现,只要姜珣与她俩一道进学,孟冬辞便不怎么说话,脸色也不好,好歹扯着她问出了缘由,一头责怪孟冬辞与她见外,一头命人把姜珣的药罐子扔了出去。


    姜珣本身不爱出门,日日泡在满是药味儿的屋子里,早被腌入了味,故而每每宫里碰见他,孟冬辞都是能避多远避多远。


    现今瞧着,这屋里的陈设半新不旧,但一应所用却置办得不太齐全,可见主人才到不久。孟冬辞心想,怕是自己连累他奔波这一场的,因而也实在不好意思说他那药味儿难闻。


    待伙计奉过茶退出去后,孟冬辞躬身朝姜珣行礼:“见过二殿下,劳动您跑一趟,是下官的不是。”


    “可不敢,”姜珣侧身一躲,顺带扶了她一把,自个儿大咧咧地往榻上一歪,手欠地把那好不容易爬出海碗的小龟拨弄个四脚朝天,笑她,“半年多不见,你竟学会客套了?看来这洪辽实在是个虎狼之地,怎么,那废物皇子给你立规矩了?不应该啊孟桉,在咱们大煜,可都只有你给别人立规矩的份儿。”


    还没等孟冬辞答话,林融霜便从她身后露出脑袋:“他敢!谁敢给我阿姐立规矩?二殿下莫要开我阿姐的玩笑。”


    姜珣目光在林融霜面上落了一瞬,又刻意别开眼,朝仍站着的三个人道:“都坐,尝尝这茶,陛下给的,说你们在这边定然想家,聊作慰藉罢。”


    孟冬辞和林融霜依言坐了,但周池仍站着,憨笑道:“左相和林将军都在,我就不坐了。”


    林融霜听了这话,一把将他扯到身边的位置坐下,皱眉道:“周奉身,几年不见,你哪儿学来这些没用的规矩?”


    姜珣闻言朝孟冬辞笑道:“孟桉,你不知道,奉身这人心气儿高,能叫他打心眼里敬重的,一个是掌咱们大煜全境兵权的长姐,一个是曾救过他命的林将军,另一个就是你。”


    这话一说,周池又站起身,朝孟冬辞深深一揖:“先前是小人眼拙,竟将孟相认成了林将军,但外头都传林家只有林将军一个女儿,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将军常挂在嘴边念叨的阿姐,竟是孟相。”


    孟冬辞示意他坐,问:“说起来,那日蜜糖斋外,你是如何认定我是那话本子里的‘妬妇’的?就凭我站在元珵身边么?”


    “自林将军挂印离了西境,小人便也待不住了,本想回家种地,但那时西境边铺正缺人,我便自请过去了,之后又辗转进了洪辽,一年前这里咱们的暗探露了行迹,我才到临邺接手了这安平书局。


    “谣言起时我只觉得蹊跷,但也没深查,毕竟瓦子里说书的就靠那些没凭没据的信口胡诌吃饭,直到城中忽然开始盛行这话本子,我收了一册来瞧,觉得上头有些话很是蹊跷,往泓都递别的消息时,便顺手捎去一册。


    “过后不久,书局这里便收到大煜的消息,说那七皇子的正妃是咱们大煜要紧的人,要临邺所有暗探打起精神,尽快与她联系上,当时也是二殿下递来的消息,说这位正妃出门,可能会佩长帷帽。


    “话本子递走后,我打听过这七皇子的事,知道他喜奢靡,因而着手下人在别院附近蹲守。那日听闻他的马车出了别院,咱们的人便一直跟着,直到在蜜糖斋外,孟相救那游街的女子时,我一直混在围观的百姓里瞧着。


    “我见那洪辽七皇子待您礼让亲昵,与传言和话本子里写的相符,又见您心善,便上前搭话。”


    周池不好意思地笑笑:“但实在惭愧,我偏信了话本子上的胡话,觉得那‘化水’二字该是林将军的名字,所以一直将您认作林将军,还跟您行了军中礼。”


    “你没认错,”孟冬辞摇头道,“初到临邺,我与元珵入宫见元戎,他对我动了杀心,我便冒了融霜的身份,算是权宜之计。”


    听闻这话,周池又自腰间摸出了几张叠得仔细的纸递给孟冬辞:“明面上,我虽是这家书局的掌柜,但大多时候都混在赌坊里,这一年多也结交了几个临邺的官员。


    “其中有个叫史聪的,这人好赌,平日不少欺压百姓,偏又蠢笨自大,几碗黄汤下肚什么都敢说,我将他说的这些暗中记下,想着日后或能有用,如今正好交给孟相。”


    孟冬辞接过,略翻了翻便笑了:“近日这贪腐案正好卡在户部罪证藏得严实,定不了他们的罪,你这上头的东西,可是雪中送炭了,多谢。”


    周池只顾着点头憨笑,又被林融霜拎着耳朵扯到一边去问他为何要离开军中之类。


    姜珣这才直起身子,懒懒地朝孟冬辞挑眉:“我还真料对了,果然是你。”


    孟冬辞问:“什么?”


    “这洪辽近二十年的沉疴被翻了个底朝天,连亡国的谣言都传了,我听闻后便猜这是你的手笔,”姜珣轻笑,略压低声音说,“陛下对你想做什么大致心里有数,她叫我告诉你,只要于你自身无碍,便放手去做,她和大煜都能给你兜底。”


    孟冬辞心下一动,觉得眼眶有点儿发热,但有些话当着周池不好说,回身见林融霜与周池说得热火朝天,很有想比划拳脚的意思,便趁势叫她:“融霜,你若手痒,便别拘在屋里,去外头比划,仔细砸了二殿下这些珍藏。”


    这本是一句叫她带周池避出去的托词,不想姜珣顺口接道:“砸了便砸了,不碍事。”


    林融霜自然能听出孟冬辞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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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呼着周池到院中与她比划拳脚,临出门时,很是狐疑地瞥了一直盯着她看的姜珣一眼。


    待林融霜从外掩上了门,孟冬辞便起身,朝姜珣拜下:“当时我见了新崖战局惨烈,只想着自己不亏心,没顾全大局,给陛下添了乱,请二殿下代为转达,若我能活着回到泓都,任凭陛下处置。”


    “跪什么跪?”姜珣皱着眉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拎起来:“你祖父给你养出的那一身傲骨呢?孟桉,我父皇当年亲口说过,除了你自己的长辈,不许任何人受你的跪礼,你忘了么?你跪我,是想我违逆他的旨意么?”


    孟冬辞垂下眼,抿了抿唇,答:“没忘,先帝待我恩重,我本该好好辅佐陛下的,如今却给大煜添了乱,合该一码归一码。”


    “那也等你回了大煜自己去跟昭平请罪,我虽是她兄长,可也受不起你的礼。”姜珣拂去衣袖上的褶皱,坐正身子,又伸手去戳弄那好不容易翻过身的龟,半晌才抬眼看向孟冬辞。


    孟冬辞好不容易将翻涌的心绪压平,又被姜珣看得发毛,便问:“还有什么要事没说?”


    姜珣先是摇头,忽地又有点儿心虚地说:“更何况,我本有件事要求你,你行这么大的礼,我还怎么开口?”


    “可不敢当二殿下这个求字,”姜珣神情凝重,孟冬辞觉得这可能是件要紧事,“二殿下尽管开口。”


    姜珣先是颇拘谨地笑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我此番过来一是接应你,二是为了件私事……”


    孟冬辞了解姜珣,他这人一贯洒脱,能叫他两次三番开不了口的事,想来是不小,因而正色道:“二殿下但说无妨,下官尽力而为。”


    “不是公事,”姜珣将窗户推开条一指宽的缝隙往外看去,“日后你若有话或是东西要传,可叫融霜过来。”


    孟冬辞先是一怔,复跟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院子里,林融霜正追得周池四下乱跑,她抿了几下嘴,到底笑出了声。


    *


    回到别院时已是申时初刻,孟冬辞与林融霜下了马,还没进门,便听得院里摔盘砸碗,还掺着女子的哭声。


    孟冬辞问上前牵马的小厮:“寿庐将瞿众的女儿送来了?”


    “回皇子妃,送来了,”小厮心有余悸地往大门处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就是……她自下了马车,便一直哭,越哭声儿越大,殿下被她哭烦了,叫女侍堵她的嘴,可谁敢动右相的掌上明珠,都等着您回来做主。”


    孟冬辞与林融霜一道进了院,甫一转过照壁,便有个什么东西朝这边扔过来。


    林融霜反应快,伸手去挡,将那东西打落在地才看清,竟是一只……鞋?


    织锦底料,绣样繁复,鞋头还缀着一颗比拇指指甲还大的珍珠,一瞧就是官家女儿才能用的东西。


    “把她给我捆了!”元珵一头吩咐女侍,一头急慌慌地迎上来,上下打量孟冬辞:“娘子没伤着罢?”


    孟冬辞摇头,复又轻笑:“我说柳姨与莲姨压不住这小丫头,原来殿下也拿她没辙。”


    “才过笈礼的小丫头,我不好跟她动手,”元珵咬牙切齿,“但这小丫头实在骄横可恶,幸而我手稳,不然险些叫她砸坏了给你的点心。”


    孟冬辞正欲回身叫林融霜去收拾她,便忽地被元珵捉住手腕,牵到鼻子下闻,跟着便皱起眉,问:“娘子不是去找字帖了么?怎么身上好似沾了药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