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若桐将一旁凌乱摆放的毯子拿开，底下果然叠放着几件浅灰色的粗糙兽皮。衣服样式极为简单，只分成上下两件，短袖和短裤。但总好过赤裸着身子下水。


    几人迅速换好皮衣，提着篮子走向海边。其他的海女也陆续出现，大多数人面无表情，身体上有不同程度的病变和畸形。


    海水比想象的更刺骨。姜莱刚踏入水中，便感觉自己的呼吸一滞。要打捞东西光泡在水里远远不够，必须潜到水下。就算是在干净的海水里睁开眼睛，由于海水的含盐度比较高，眼睛都会感到不适，更别说这样浑浊的海水。


    “我们别太分散了。”姜莱低声嘱咐道。


    四个人默契地分散开，相距不远但各自负责一片区域。


    海水的能见度很低，大约只有几米，更深处是一片漆黑。第一次下潜最为艰难，水压迅速增大，没有护目镜，眼睛刺痛难忍。姜莱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搜寻着可能的值钱物。


    水下，肉眼可见成片的垃圾。一只透明的塑料袋像是幽灵飘在水里，要不是缠到了姜莱的手腕，它几乎难以察觉。为了防止这只塑料袋不小心罩住脸，姜莱迅速将它系在篮子上。


    不远处的珊瑚丛早已褪去往日的色彩，灰白色的枝桠上缠着半张渔网，网眼里还卡着几块泡沫箱残骸。姜莱尝试翻开那些已经半埋进沙子里的易拉罐，却差点被一块隐蔽的玻璃碎片划伤。


    第一次下潜没有任何收获，同伴们也陆续浮出水面，同样收获甚少。


    一旁的季若桐握着一只好不容易发现的海螺，抹去脸上的海水，低声说道：“水下有奇怪的东西，不止是垃圾，还有一些我说不清的东西。”


    白及点点头：“我也看到了一些发光的水母，但形态很不自然，就像是由塑料片拼成的一样。”


    数小时过去，她们一次次潜入水中，逐渐适应了寒冷和压力，但收获依旧少得可怜。姜莱看着篮子里得十来个海螺和几个瘦小的海胆，这些东西按照虹姐说的价格，恐怕换不到十块钱。


    小雪从一开始就游向了离海岸更远的地方。她比谁都拼命，一次次潜向更深处，每一次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小雪下去多久了？”姜莱转头问一旁的虹姐。


    虹姐皱眉：“太久了，快三分钟。通常我们只能支撑两分钟左右。”


    就在姜莱心生不安时，小雪冲破水面，探出身子，剧烈地咳嗽着，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样东西。


    “我找到了……一个特别的东西……”她喘着气，高高举起手中的物品。那是一个明显是现代制造的金属牌，上面有着清晰的核辐射警告标志，还有几行被海水侵蚀得模糊不清的文字，像是某种警示语。


    “小雪！扔掉它！”虹姐突然尖叫，脸上写满惊恐。


    正埋头向回游的小雪并没有听清喊话，待她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间，小雪的身体剧烈颤抖，她一开始怀疑是自己抽筋，急忙调整姿势。但很快她便发现，那块金属牌仿佛粘在了手上，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她瞪大的眼睛从眼角开裂，流出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黑色的粘稠液体。她挣扎着朝岸边的人寻求帮助，但是舌头肿胀，使她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不要……不要攒……他们在骗……”


    肿胀的舌头从口中脱出，舌头开始变为灰白色，并且不正常地变长，舌尖开始分叉，表面覆盖着一层粘液。她最后发出的声音变成了模糊的咕噜声，整个人在水中疯狂抽搐。


    所有人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体开始变异，皮肤出现鳞片状的斑块，手指生出蹼状物，颈部出现鳃裂般的开口，随呼吸张合，渗出黑水。


    玩家们被这景象吓得慌忙退后，争相逃回岸边。而那些前辈们却仿佛司空见惯，依旧面无表情地潜入水中，继续打捞。


    就在这时，远处的码头传来了铃声，虹姐顿时面色苍白：“收货商来了。我们得把她留在这里，快走！”


    “我们难道就这样……”林苏禾刚开口，就被虹姐厉声打断。


    “想活命的现在离开，她已经没救了！”


    众人被迫跟着虹姐回到了岸边，将仍在变异，不断扑腾的小雪独自留在海中。姜莱回头望了一眼，恰见她的身体正以一种非自然的方式扭曲变形，最后沉入水中，只剩下一串气泡。


    回到码头，一个瘦长的身影已经站在收购台后。他穿着一身与这残破环境格格不入的整洁西装，脸上戴着光滑的白色面具，面具上没有五官。这就是收购商。


    众人依次排着队上前，交出自己一天的收获。站在姜莱前面的是一个格外瘦弱的女生，她的指甲已经发黑溃烂，头发间裸露着几块圆形斑秃。她默默将篮子里的东西掏出，摆放在台子上。


    收货商语气十分平淡：“海螺五个，2.5元。海胆3个，3元。总计5.5元。”


    女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东西放回篮子，再倒进收购商身旁一个散发着腥臭的大桶里，随后拖着虚弱的步子，默默走回棚屋。


    轮到姜莱时，价格同样低得可怜，这些零碎的东西加起来刚好是10元，四人之中，季若桐收的最多，加起来一共是14元，所幸所有人都满足了最低打捞量。


    队伍中另有三人未能达标，收购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注视了他们片刻，像是记住每一张脸。


    当晚在公共食堂，也就是一个有火堆的空地，虹姐找来一些干枯的海草，还有一些看起来早已死掉的海螺鱼之类的炖了一大锅，这就是所有人的晚饭。


    那股混杂着腐烂与腥臭的气味早已让姜莱胃翻涌。但一整天的潜水打捞极度消耗体力，不吃难以支撑第二天的打捞。她最终还是盛了一碗，捏紧鼻子，强行将这汤灌进口中。这味道令人作呕，但至少整个身子暖和了起来。


    这时，姜莱注意到，白天未能达标的几人始终没有出现。正想着，远处的传来几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随后一切归于寂静。


    虹姐面无表情地喝着汤，头也不抬地说：“规则不是玩笑。明天你们必须更努力。”


    突然，收购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食堂边缘，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


    “明日起，特别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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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纯净之珠。每颗500元。”收购商说道。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姜莱转头低声询问虹姐：“纯净之珠是什么？”


    虹姐停下手中所有动作，她的目光投向漆黑的海平面：“传说中完全没被污染的海珠……我这辈子只见过一次，藏在最深最危险的海沟里……”


    姜莱内心不免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片被彻底污染的海域里，真的还可能存在完全纯净的海珠吗？


    可是，四颗，只需四颗就能凑够2000元赎身费，希望与恐惧同时交织在众人的脸上。


    姜莱看向自己的同伴，林苏禾轻轻摇头，季若桐眼神警惕，白及则是面沉如水，大家都知道，这场残酷的游戏中，越高的回报背后，必然隐藏着越可怕的代价。


    小雪临死前的警告还耳边回荡：“不要攒……他们在骗……”


    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已经有四个人没了。这里的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浓重得令人窒息的雾霭。姜莱紧紧攥住手中的十块钱，在这里，这张破旧的纸币竟然能衡量一个人的命。


    饭后没有任何活动，众人沉默地回到棚屋。地上的木板嵌满了粗糙的沙粒，直接躺上去，皮肤会被不断摩擦，根本无法入睡。他们只能将薄毯铺展在沙砾之上，勉强隔绝出一点能躺下的地方。


    “我好饿……我根本没吃饱……早知道过来之前，该多吃几口零食的。”季若桐躺在坚硬的木板上，望着由棕榈叶铺成的屋顶，喃喃自语。


    林苏禾接话道：“我还有半包没吃完的薯片，当时就应该吃完。”


    白及出声制止：“你们别说了，一直想着吃的，等会儿胃疼。”话音未落，她自己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发出一声清晰的咕噜声。众人发出无奈的叹息声。


    “以防万一，今晚我们轮流守夜。你们先睡。”姜莱望着这间歪斜的棚屋，心中萦绕着强烈的不安。


    随着铃声的响起，宣告新的一天来临。灰白色的光线勉强穿透浓雾，照在破败的码头上。此时虹姐早已站在屋外，她的身影在雾中显得更加佝偻。


    “日出了，该下海了。”她的声音依旧沙哑。


    “昨晚有人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吗？”姜莱低声询问陆续走出来的众人。


    严光，那个戴眼镜的高大男子揉了揉太阳穴：“我睡得晚，我听到远处似乎有咀嚼的声音，但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说不清。”


    “昨晚我守夜时感觉到了轻微的震动。”白及补充道。


    其他的玩家也都表示，自己确实听到过类似诡异的的声响。


    突然虹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几个人身旁：“聊什么闲天？还不赶紧下水！今天的任务还没开始，倒有功夫在这磨蹭？”


    今早的海水表面上漂浮着一层泛着虹彩的油膜，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化学药剂气味。


    “小心那些发光的区域，尤其是绿色的光。那是它的眼睛。”虹姐警告道。


    “它？它是谁？”一个名叫灵芸的女生好奇地问道。


    虹姐只是摇了摇头，拒绝多透露更多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