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17章
作品:《她不是娇花》 京城四面城郊之中,西面与县城极为临近,北、东两面多为平民百姓,农户种田,猎户打猎。先前杏花案的王闻一家便居于东面,林玉的小院则在北面稍里面。
但只有南面人迹罕至,为真正的不食之地。
往南面走,先是无数高而深的参天大树,仿佛一道天然屏障,将城边生生隔开。越过深幽树林,则是一大片空旷荒地。这便是孤坟岗。
据说前朝瘟疫横行,死的人太多都找不到地方埋。只好把大量尸体焚烧于南面林外,大火直烧了好多天。从此以后,那里土地贫瘠,颗粒无收。久而久之,无人耕种,便彻底荒芜。后来,这里的死人更多了,或因凶杀,或被处罚……
孤坟岗,不是只有一座坟,而是无亲无故,孤魂野鬼。死了之后灵魂无处安放,在这处游荡。
长年累月,此地白骨处处,粮食长不出来,有人一般高的野草反而从尸首上长出,长势极好,铺天盖地,直像要把人困死。杂草丛生,或有墓碑杂乱其中,荒芜阴森。
幽深树林中不时有瓦雀停留,“叽叽喳喳”的声音显得可怕骇人。忽然,至远处传来如雷马蹄声,惊得瓦雀振翅,鸟兽四散。
墨黑骏马四蹄翻腾,疾驰而来。
林玉跨坐马上,耳边只余呼啸风声。
这是她第二次坐在马上。
第一次是在状元游街之际,有马夫缓牵,马步平稳,不似当下急速。但或许是因主人喂得好,马儿毛色黑亮,步态有力,速度极快,并不十分颠簸,或许还因为,奚竹的骑术。
被风吹得清醒些,她的思绪渐渐回笼。
当时慌忙失措,满脑子只剩杨大的安危,她见到一人从大理寺里走出,还没看清楚是谁就问出了那句“会骑马吗”。直到坐上马后,她才意识到后面这人是奚竹。
奚竹一路无言,沉默地驾马疾行。
她又想起公堂之上,为何自己那么轻易就相信了金二梅的鬼话?现在回看,赵武之后,金二梅没有挣扎就说出“真相”,与先前矢口否认之态完全不同。
而她先前一直抵赖耗费时间,做出一副怎么也不会说的模样,后面被迫说出“真相”时才没有引起怀疑。甚至杨大的身份、那锁,或都是她拖延时间的借口。
这老鸨倒是使得一手攻心计。病是假,这幕后之人若见到杨大,必会对其不利!
林玉心下祈祷,只盼是她多想了。
越过树林,阴气扑面而来,暖阳全被大树阻挡,一丝日光都透不进来。
天色暗了些。
奚竹先行翻身下马,随即靠近马身,伸出双手稳稳当当地把林玉接了下来。
“找杨大。”
林玉丢下这句话后便一脚踏入孤坟岗。
把马栓好后,奚住加入,一同在荒草中寻找。
四下无声,只有人穿过草丛发出的“簌簌”声。奚竹突然话多了起来,迸发出对工作前所未有的兴趣。
“你为什么来孤坟岗?”
“杨大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林玉并未多想,把刚在马背上整理出的思绪告知于他。之后,他们找了许久,都没有见到杨大的身影。
“或许是他根本没来这里。”
林玉点头,她也希望如此。天色不早了,这地方毕竟阴凉瘆人,不能久呆。她想走得更快些,却发现后面有一股阻力,竟是奚竹。
“你拉着我衣服做什么?”
奚竹下意识放开手,声音发紧:“没有啊。”他摸了摸头,打了个哈哈:“你感觉错了吧。”
林玉转头望向他。刚才她只顾四处张望找杨大,竟都没发现奚竹不知不觉中已落后她半步。这人并非一惯笑着的模样,脸色严肃,连嘴角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看了看周围景象,阴气森森,恍然大悟道:“你怕鬼呀?这没什么,你早跟我说就行了。”
“没有,我才不怕!”
奚竹反驳,证明似的独自往前走了两步,谁知脚上踩到了一个东西,硬硬的。他低头看去,只见一圆滚滚的白色头骨就在脚下,此刻正泛有古怪的光,空洞的眼眶仿佛在与他对视。
“鬼啊——”
惊惧之下,奚竹想往前逃离白骨,谁知头骨圆滑,他一下没踩稳竟往地上扑去。
电光火石间,林玉伸手想去拉住他,但重量不如他,也一下被迫拽到地上。
两个人交错躺在孤坟野岭之地,四周荒草丛生,不远处还有一个笑得阴恻恻的头骨,怎么看也是一副诡异画面。
万幸,草很多很深,摔下去也不痛。
奚竹迅速爬起身,语气含歉:“是,是我不小心……”见林玉还在地上,他便准备拉起她。
可林玉上半身虽立了起来,下半身却仍在原地。
林玉迟疑道:“我的脚好像受伤了。”
奚竹忙低头检查,只见她脚腕处凭空多了一道伤口,深可见骨,形状可怖,此刻正往外渗血。再往旁看,是一带血树枝,当是罪魁祸首。不知道是哪个鸟儿叼来扔在此处的,枝端尖锐,想必是刚才翻到之际不小心划到的。
奚竹撕下袍角,低头为林玉包扎。愧疚之情涌上心头,说到底,林玉是因为他才受伤的。
把人拉起来后,他主动道:“我背你吧,你这样没法走路。”说罢弯腰,做出背人的动作。
谁知林玉连忙往后退去,拒绝了:“不必。”
奚竹看眼前人每走一步就疼得呲牙咧嘴,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心下着急便上前扯她的手,想强行把她背起。
“你跟我客气什么,这本就是我造成的,我奚竹可不是什么小人,背你也是应该的。”
“都说不必了!”
林玉用力甩开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每走一步,便从脚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疼痛。以前只知道十指连心,没想到这脚腕受伤了也疼得要命。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刚巧今日嫌长靴太过厚重,换了双凉快的平头鞋,夏日里又无厚实足袜,那树枝轻而易举就划出个这么深的口子。
若是在冬日,必不会如此,她愤愤想。
还有奚竹,若让他背了自己,那可还了得?女儿身的秘密必定一下就暴露了。上次醉酒后,不管那“竹叶青”有多美味,她都没敢再喝酒了。谁知道下次醒来面对的会是什么?万一是她女扮男装的罪状就大事不妙了。
不过已找了这么些时候,眼瞧着都快到头了,都没看到杨大。想来也许是她想多了,也有可能杨大根本没有来……
下一刻,林玉愣住了。
“林大人,你倒是慢些,不背就不背嘛。”
奚竹被甩开后愣神了一下,这小子这时候力气怎么这么大?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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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她就走到前面去了,简直比没瘸腿的人还要健步如飞。
他瞧了一眼脚边的墓碑,想起幼时听过的鬼神话本儿,心生害怕,叫住林玉。
不过林玉并未回应,只一味呆愣在原地。他快步跑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荒草边缘,今日还与自己说过话的老翁身上带血,手中抓住一个褪色的平安锁,安静地躺在地上。
早些时候,奚竹是见过杨大的。他对父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也不知世上父母竟能为孩子做到如此地步。看到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他过去说了一声:“节哀。”
那一面,竟就是永远。
这一愣神,林玉已经跑到尸体身边。这时候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不可置信般探了探杨大的鼻息。
全无。
又是血,又是人,又是一样的冰冷……
一时间,记忆中的画面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山上旧屋中躺着的了无生息的舅舅,与眼前没能救下的杨大融合在了一起,如尖刀剜在她的心口,痛不欲生。
脑中的弦霎时就断了。
她再也忍不住,哭喊出声:“都是因为我,是我没有早些发现端倪,是我害了他。”
心中另一个声音在哭泣:“都怪我,如果那时候我没有下山就好了。”
她发了疯似的想要把眼前的人摇醒。
什么故作冷静,什么谨慎,什么伪装,都消失了。只有此刻的悲伤内疚幻化成型,张开血盆大口,要吞没掉她整个人。
心里的暴雨倾盆而下,幼时的小屋藏在雨幕中,再也看不清摸不着。
如临深渊,摇摇欲坠。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喃喃:“跟我没关系吗……”
“当然没有,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人死了自然是要找凶手!你是一个想帮他的人,不是凶手!他的死又不是你造成的!”
“恶人不自觉,善人多自愧。错在做尽恶事的坏人,而不是心存善意的好人。”
“你没有错,错的是杀人凶手!”
林玉抬头,眼神茫然。
若是多察觉一点,不会打草惊蛇,杨大不会死……
若是当初不下山,至少会多一些力量,那舅舅和哥哥……
当初发现舅舅惨死、哥哥失踪后,她曾陷入过无法自拔的自责。或是因掩饰,又或是舅母也同样悲痛,没有人发现过她的愧疚。这种情绪一直到她踏上寻凶之路、生活忙起来,才好了许多。
可眼前之景如此相似,一下又勾起了那股熟悉的感受。原来那自责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是被深埋在了心底。只待一个破口,就可倾盆而出。
可是,眼下有人对她说,“你没有错。”
天光破开云层,少年伸出的手把她拉离崖边。
雨,停下了。
见林玉总算回神,奚竹松了口气。刚才这人疯了一样狂摇杨大,还喃喃着什么“是她的错”,喊她也不回答,简直像中邪一样。
好在经过他一大顿劝说后,林玉终于恢复正常。自己或有教书先生的潜质。
不过,林玉当真只是因杨大才这样的吗?是她道德感太强,还是在短短时日她就与杨大有了这么深的感情?
奚竹想起刚才少年瘫坐地上,眼神凄绝的模样,心下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