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雅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而严厉！


    “嗯？”李明从那种俯瞰众生的飘然感中惊醒，茫然地看着她。


    “你又用那种语气说话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李明彻底愣住了。后背，一层冷汗瞬间炸开。


    他刚才……在说什么？在想什么？


    他竟然真的觉得自己站在云端，冷漠地俯视着脚下的一切，甚至……不自觉地掠过了身边的张雅。


    “我……”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力量带来的，不只是身体的进化，更是思维的侵蚀！当他说出“人类极限”时，心中涌起的那份高高在上的念头，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冰冷的恐惧。


    “你看你现在的表情。”


    张雅再次握住他的手，那属于人类的温度像一道暖流，驱散了那股危险的冷意。


    “谢谢。”他的声音终于恢复了温度，却带着后怕的颤抖。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还把我当人。”


    张雅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挤出笑容。


    “废话，我不管你谁管你。”


    两人并肩往前走，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李明。”张雅忽然停下。


    “嗯？”


    “你后悔吗？”


    他愣住了。


    后悔救人？后悔被选中？后悔经历这一切？


    这个问题，在这两个月里，他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


    如果不是那该死的爆炸，他还是个普通大学生，过着最平淡的生活，也许永远不会和张雅有任何交集。


    可现在……他失去了自由，未来只有未知与危险。


    “不后悔。”


    最终，他吐出这三个字。很轻，却很重。


    他反手握紧张雅，握得很紧。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冲上去。”


    张雅凝视着他：“即使代价是失去自由？”


    “是。”


    “即使再也回不去普通的生活？”


    “回不去也认了。”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即使……最后会变成怪物？”


    “即使变成怪物。”


    说完，李明感觉压在心口两个月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张雅笑了，像刺破乌云的光。


    “我就知道。”


    “为什么？”


    “因为你就是这种傻子。”


    李明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他突然伸出双臂，用力将张雅拉进怀里。


    那力道大得近乎粗暴，仿佛要将世间这最后一点温暖，彻底揉进自己的骨头里。


    “如果没有那扬爆炸……”他的脸埋在她的发间，声音闷闷的，“我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你。”


    张雅也伸出双手，紧紧回抱住他。


    “就算重来一万次，”李明在她耳边低语，带着前所未有的虔诚，“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因为能像现在这样抱着你，就够了。”


    张雅的脸瞬间红透，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


    “你这人……总说这种话。”


    “实话。”李明坏笑起来，“你想想，没那几次循环，你张大美女能看上我这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谁说的？”张雅白了他一眼，“你冲上去救人的时候，身上有光。”


    “什么光？”


    “傻气的光。”


    “喂！后面那个绝对是多余的吧？”


    两人就这样拥抱着，在空旷的小路上，谁也没有先动。


    夕阳西下，两人的呼吸渐渐交错。


    李明的心跳如擂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对眼前这份温暖的极度渴望与依赖。


    张雅的唇瓣柔软，带着让人心安的香气。


    它就像一个锚。


    一个瞬间就将他从那个冰冷、高高在上的力量深渊中，重新拉回人间的锚。


    脑中所有因力量而生的狂热，所有对未知的恐惧，在这一刻尽数被驱散。


    他猛地收紧手臂，力道近乎野蛮，像是要将她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将这一刻，这个人，这种感觉，永远地锁在生命中。


    张雅也紧紧地回抱着他，双臂环上他的脖颈。


    这不仅仅是一个吻。


    这是一个无声的誓言，一个在狂风暴雨中，将彼此牢牢固定在人间的坐标。


    良久，唇分。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都有些急促。


    李明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傻笑。


    张雅的脸红得像晚霞，声音也带着点沙哑。


    “你刚刚……差点把我勒断气。”


    “情不自禁。”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心里那块大石头，轻了许多。


    “张雅。”他的声音变得无比认真，“约定好了，如果我迷失了，你得拉我回来。”


    “约定好了。”张雅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我们现在一条船上，船翻了，就一起淹死，谁也别想先跑。”


    “一条船上……”他重复着，嘴角勾起，“怕不是艘贼船。”


    “贼船就贼船！”她扬起下巴，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大不了咱俩一起跳，游回岸上，自己再造一条！”


    李明的心，瞬间被这股滚烫的情绪填满。


    “答应我，”张雅又温柔下来，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憋着，别把我推开。”


    “我答应你。”


    这四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像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他不再是飘在云端的“三倍超人”，他就是李明，一个抱着女朋友的普通大学生。


    如果能忽略掉不远处树影下，那个假装看手机的“陪同人员”的话。


    张雅显然也注意到了，但她只是更用力地回抱了一下李明，仿佛在说：别管他们。


    世界很安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那股因力量膨胀而生的疏离感、冰冷的俯视感，被这个拥抱和亲吻彻底击碎，沉入海底。李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重新脚踏实地，感知着属于人类的温度和柔软。


    “我刚刚……是不是很吓人？”李明的声音还有些干涩。


    “有点。”张雅没有安慰他，只是诚实地点点头，“像个刚拿到新玩具，就以为自己是世界之王的熊孩子。”


    “……”这个比喻让李明瞬间破功，嘴角抽了抽，“有那么夸张吗？”


    “有过之而无不及。”张雅斜睨他一眼，唇角却微微扬起，“不过，看在你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暂时原谅你了。”


    “多谢张大美女宽宏大量。”李明心里阴霾散去，他发现只要张雅用这种半调侃半认真的语气跟自己说话，那些杂念就仿佛无根之萍。


    她就是他的现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