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辩解的声音。


    辩解？


    怎么辩解？


    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深不见底的绝望，将她彻底淹没。


    就在张雅的思绪陷入一片混乱，几乎要被那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彻底吞噬的时候，审讯室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王警官和老张的对话声。


    声音不大，断断续续的，但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审讯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唉，这张队，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王警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这俩小年轻，嘴巴严实得很，翻来覆去就是那套‘时间循环’，跟中邪了似的。”


    “现在的年轻人，网络小说看多了吧？”


    “还什么大妈是炸弹狂魔，司机是帮凶……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都屈才了！”


    老张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有些沉闷。


    “哼，我看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再晾他们一会儿，看他们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张建话锋一转，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点别的什么情绪：“这破案子，真是没完没了了。这周又快过去了，手头上的活儿还一大堆呢！”


    王警官立刻接话，声音里充满了社畜的共鸣：“可不是嘛！我这周加班加得都快吐了，我家那口子天天抱怨我回家太晚！”


    “是啊，”张建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本来还想给我家丫头一个惊喜，打算这个周末要带她去趟海洋公园的，票都还没来得及买呢。”


    海洋公园？


    张雅的耳朵猛地竖了起来。


    “哟，张队，您家若曦丫头不是马上就要高考了嘛？”王警官的声音拔高了些许，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这节骨眼上，还有心思去海洋公园啊？”


    张建的声音里，那种属于父亲的特有柔软，清晰地透了出来。


    “对啊，她最近不是要备战高考嘛，学习压力大得很，天天晚上都熬夜刷题到后半夜。我寻思着，也确实该让她出去好好透透气，放松放松了……”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学习也自觉，就是有时候太拼了，我看着都心疼。”


    张警官的声音不高，带着几分寻常父亲特有的那种唠叨和不易察觉的温情，还有一丝被繁重工作无情挤压了个人生活空间的深深无奈。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但张雅已经听不清了。


    海洋公园？


    女儿若曦？


    高考压力大？


    这几个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琐碎的词语，如同几道刺目的闪电，劈开了她脑海中的绝望迷雾！


    轰！


    她的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张雅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双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光彩！


    是了！


    就是这个！


    一个近乎荒诞，却又充满诱惑的念头，骤然照亮了张雅那颗几乎被绝望彻底填满的心脏！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大胆，如此的疯狂，以至于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但，这也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汹涌的困意，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


    这一次，却混合着审讯带来的极致疲惫，以及这个疯狂念头带来的异样亢奋！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


    审讯室头顶那盏惨白的日光灯，开始在她的视野里旋转、跳跃，最后化作一片刺目的光晕。


    老张和王警官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不行！


    不能睡！


    张雅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努力对抗着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疲倦。


    她要把这个念头，牢牢地记住！


    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错！


    这，可能是他们逃离这个绝望迷宫的唯一钥匙！


    对，就是这样！


    她几乎能看到，一线生机，正在那浓厚的黑暗中，艰难地，却又执着地，一点点撕裂开来！


    她必须抓住它！


    死死地抓住它！


    汹涌的困意再次袭来，混合着审讯带来的疲惫和这个疯狂念头带来的异样亢奋。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开始模糊。


    审讯室的灯光开始旋转，老张的声音变得遥远。


    ……


    猛地睁开眼睛！


    公交车厢。


    引擎低鸣。


    夕阳依旧。


    李明和张雅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


    “色狼！”


    尖叫，混乱，下车。


    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站在路边，看着公交车再次朝着死亡驶去，两人没有丝毫停留，立刻转身，朝着最近的警局方向而去。


    他们不能等老张来找他们。


    他们要主动去找他！


    两人几乎是同时撞进了警局的大门，前台值班的小年轻被这俩像是刚从战扬上逃下来的人吓了一跳。


    “警察同志，我们……我们要找张建警官！十万火急！”李明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声音嘶哑。


    “张建？老张？”小警察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你们是……？”


    “有……有天大的事！关于刚刚南通路公交车爆炸案的！”张雅抢着说道，她知道，必须用最劲爆的消息，才能第一时间抓住对方的注意力。


    果然，一提到“公交车爆炸案”，小警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们等着！”


    他不敢怠慢，急匆匆地就往里跑。


    没过多久，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张建带着一脸的疲惫和明显的不耐烦，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那张国字脸上，写满了“老子今天很忙，别来烦我”的暴躁。


    很显然，他刚接到南通路公交车发生剧烈爆炸的紧急通知，正准备带队出现扬，结果就被这两个不速之客给拦胡了。


    “什么事？！”张建的语气冲得很，显然心情不怎么美妙。


    张雅抢在李明前面，喘着粗气，直视着张建的脸。


    “张警官，”他的声音因为奔跑而有些不稳，但吐字清晰，“您女儿若曦周末的惊喜，想好了吗？”


    老张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瞳孔猛地收缩。


    张雅紧接着补充，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关切。


    “她最近高考压力那么大，学习肯定很辛苦吧？我看，是该带她出去好好放松一下了。”


    “海洋公园的票，现在可不好买，最好早点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让若曦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