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Chapter 25
作品:《雪中千寻》 火把猎猎,将别君渡照亮得有如白昼。
尽管孙缵有心再申辩两句,但从裴珩与陆海音的反应来看,估计一早就布下了这番局中之局。孙缵本就是个心思机敏的人,对话思量间,如何还转不过弯来。
“我只有一事不明。”
表面上借欧阳兴案引出漕粮案和盐税案勾连的江湖势力,派镇抚司缉骑部进行监视,于是让自己放下心来,实则暗地里却借自己引出背后的大鱼。可笑他自以为是鱼钩,也只不过是一块更大的鱼饵罢了。甚至连陆海音自己的生死,她也一并算了进去。这一桩官司,鱼饵何止欧阳兴一人?
好狠的人。孙缵在心里暗暗叹道,“你如何知道我们会选择别君渡动手?”
“其实我并不确定。”陆海音倒也坦诚,“所以才找裴相借了十方无量令,有备无患。”
“不过我猜,大人在昨日筵席上听说自己将升任副指挥使一事,必然大喜。可惜兖州的藏锋山庄竟然要划拨给我这个旧人接掌,必然大惊。”她勾了勾唇,“大惊大喜之下,想立刻动手,除掉我这个不确定因素,也不奇怪。别馆内动手太容易被发现,现在刚好有个出府登岛的时候,岂不是天赐良机?”
“先前典狱司都审不出来的贼人,居然在孙掌司三言两语下愿意交代内情,且刚好在襄宁公这样的‘主事之人’前,将我和藏锋山庄昔年的龃龉翻到明面上,坐实了我是个卑鄙龌龊、心狠手辣、不堪其用的小人。”夜风渐急,陆海音咳嗽了两声,接着道,“我若不全力配合,如何对得起孙掌司你们排的这一出好戏?”
人证物证俱全,孙缵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是放弃抵抗一般,往日周正沉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刻薄而讥诮的笑。
话到此处,翟宴川才晃过神来,震惊地凝望被锁链缚住的上峰。他原只以为对方是个每日喊他背黑锅抢他功劳的朝堂老油子,没料到竟然低估了他,能为权力地位心机至此。
孙缵任镇抚司掌司之位三年,早就深谙官场推脱的做派,因而又被同僚戏称为油瓶子不倒翁,不论是曾经的陆承还是如今邵维正担纲照夜庭指挥使,他都能在掌司之位上坐得稳如泰山,左右逢源。
直到月前,裴珩动身前往江夏,且向邵维正借出缉骑部,名曰协助调查漕粮夹运案和盐税贪腐案。孙缵那时直觉不对,直到某日,天工司的掌司叶逐流突然带着一只百嘴蛊的尸体,疾步入指挥堂,孙缵才通过三言两语的刺探中,从邵维正那里听到——陆海音被救回来了。
陛下年幼,太后垂帘听政,内政仰赖太宰裴念,外事仰赖中书裴珩,实则早由裴家把持,有裴家弹压,朝堂对此事并无过多关注。然而照夜庭内外却对此关注颇多,这两年新任的官吏,譬如翟宴川、方舸等人不知,但如孙缵或者年资更深的老人,都曾经效力于陆承的麾下,也曾听闻过陆海音的凶名,这位曾被誉为“照夜庭最锋利的剑”的副指挥使。
小道消息不胫而走,不知谁起的头,风言风语很快便传开了——传言陆海音回来便要官复原职,尤其副指挥一职空悬多年,焉知不是裴珩特意授意邵维正,只为留给自己的知己红颜?
凭什么他孙缵三年无所晋升,这个年轻小儿刚刚回来,就能执掌藏锋山庄,就凭她巴结裴珩巴结得好?或者和裴珩那些说不清的首尾?还是依仗着往日陆家的余荫,陆承、陆海声挣来的忠烈名声?他自然从未将陆海音这般弱质女流放在眼里。
曾经的副指挥使又如何?陆家都死绝了!
念头一旦种下,只会持续不断地生根发芽,直到彻底破开土壤的那一天。北府的密信来得恰如其分,对方抛来的筹码也相当诱人——藏锋山庄的庄主之位,要交换的,仅仅是陆海音的性命。不需要孙缵花费一兵一卒,只需要稍稍支开戍卫人员,容许刺客撕开一条缺口即可。没有人会怀疑孙缵,只会以为是当值的佥事防卫疏漏,如此一来,这对孙缵而言绝对不会赔本的买卖。
“难怪那日之后,方舸突然被派去戍卫你们。”翟宴川倒吸一口凉气,为自己后知后觉感到后怕,“这是让督查司介入的意思,难怪自此之后,没在当值时遇到过一些怪事。”
思及此处,他英俊的脸上难得露出个格外命苦的苦笑。不为别的,只为这个当值的,被安排有所疏漏的倒霉佥事,正是他自己。也笑他这位掌司平素奖励想不起他,一到关键的阴谋诡计马上想好拉他垫背,真是看得起他。
“技不如人,是我输了。”直到今日,却是棋差一着看走眼,输给这病秧子一步。孙缵不再抵抗,跪伏于地,恨恨道,“不过你也别得意,以为裴相能保你一世?”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被翟宴川拎着铁索拖走,一边踉跄而行,一边自言自语,“我没有谋逆,我只是想要我应得的,有什么错?”
“裴大人,那孙缵的家眷……”方舸讪讪开口,他只是个新任察吏,刚上任就遇到一摊子疑难杂症,此时已进入忐忑不安兼麻木不仁的状态。
“督查司自行决断即可。”
裴珩未予置评,任由侍从为他整理好大氅,离开前,他望着安静伫立的纤瘦女子,忽然开口道:“那日,你在沈寻的房中?”
陆海音蹙眉,抬头直面裴珩墨色的瞳孔,沉淀着许多她思索不明,也已经懒怠去思索的东西:“是。”
两两对望,谁也不肯再说一句。
裴珩一贯冷静的面容似乎全然的不为所动,但一旁的高思乐却莫名觉得芒刺在背,头皮发紧,很有些无所适从。好在没让他难受太久,裴珩已经轻轻颔首,随即甩袖而去,高思乐连忙冲发呆不上道的方舸甩出一句“不懂就去问你的佥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之后,立刻跟上裴珩的背影。
陆海音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身边的沈寻。对方仍是一袭白衣,翩翩公子,只是那白衣落拓,沾满了血渍灰尘,已成灰褐,袖袍残破,充满利剑划痕,隐隐透出血痕,好在应该都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此刻他兀自凝望着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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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黄河北岸出神,纵使天生一副好皮囊,此刻却难掩疲倦之色。
自打抵达别君渡后,沈寻便瞧着有些不对劲。
说不上来缘由,也许只是陆海音被聒噪得习惯了,不太适应他的安静。或者,她只是不能确定沈寻听见了薛昭的话,心中何感,譬如他费尽心机救回来的,是个薄情寡义的宵小之徒。又或者,她更不确定的是,她是否有些在意沈寻的看法……她是否该有些在意沈寻的看法。这别君渡是不是风水不对,不光是沈寻,反倒连她都不对劲起来。
“你……有什么要问我吗?”半晌,终究是陆海音出声,打破沉默。
沈寻却在此时忽然伸手,他左手衣袖被剑光划破,原本瞧着滑稽的场景,由他做来反倒显得风流写意。他探出的手指,在陆海音的眉心前停住,隔着朔风,似乎想要直直抚平对方眉宇间隆起的小山,轻声道:“你说,我就听。你不想说,我不会问。”
他的神情是如此的笃定,和那日云梦泽击杀卞城王之时,猝不及防听到这个问题的反应一模一样,笃定至极。
陆海音见此,下意识地垂下眼,心中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上了冻的黄河尤其安静,风声凛冽,朔月不显,唯独明显的,是她此刻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她忽然想起靖江岸边的夜晚,花灯沿着江水溯游,寒风暂歇,江水骤停,她的心脏被攥住似的慌张,如今那心慌卷土重来,却又在奔涌的靖江和冰冻的黄河岸边,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安定。
“你欠了我一个问题。”陆海音轻轻说道,声音几乎遗落在寒风之中,“如今我也欠你一个了。”
“世事如此,总让人觉得两厢亏欠。”沈寻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见陆海音狐疑,又恢复了曾经江湖浪人的做派,“小陆大人,在下实在累得很。不知道小厨房今晚的饺子包了什么馅儿,阿杏这丫头跑得快,有没有给咱们留口热饭。”
……
“你们终于回来了……我的月神娘娘啊!怎么伤成这样!”
阿杏原本对着琉璃灯打盹,见到两人这般情状,连忙踹醒了道年,嘴里止不住地叫嚷,“江茂已经去请风一大夫了。我让丫鬟们备好热水、热食,你们先歇一歇。”
道年也懊丧道:“早知道不该跑回来,留在原地帮你们一起打架好了!”
“净说这些没用的。是谁把兰婶子的饺子吃得一干二净的?”
风一大夫来之前,阿杏简单地搭了搭沈寻的脉象,已然顾不上避讳陆海音,她屈起手指连扣太渊、章门、绝骨、大杼、阳陵泉等八会穴后,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大碍。等风大夫来了,再让他仔细看看。不过他看了,估计又要骂你,是头又倔又犟又疯还不要命的蠢驴王八蛋”
道年一边奉茶,一边小声嘟囔:“也没有吃光光,还是给他们留了两个的。”
屋内的吵嚷驱散了别君渡的寒意,降真的香气温软,和明亮的灯火织成一团暖绒,在冬夜里,教人心中格外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