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动了动，微眯着惺忪的眼睛，却对上一双幽深的眸。


    还是那么好看，梦里他的眼神还有点感情。


    她揉了揉眼睛，头顶却传来冷漠的声音，“睡醒了？”


    呃……


    她不可置信地抬眼望着那张英俊的脸，半晌才想起还在他腿上。


    黎落坐起来，掩饰眼中的慌乱，故作镇定地说：“怎么回来这么早？”


    中午刚过就下班，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为什么？


    顾砚辞这才想起丢下工作，被奶奶训斥，连中午饭都没吃，一路跑回来的目的。


    他声音阴沉，“听说你要回江城过年？”


    “奶奶告诉你了。”黎落不犹豫地承认。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说别人的事，或者是吃饭喝水一样的小事。


    顾砚辞想质问她知不知道这件事多大，抑制着心里的怒火，只问了句，“非走不可？”


    他的声音更沉，还带上了些许微哑。


    “我已经两年没回江城跨年了，想陪陪我奶奶。”黎落一双眼毫无波澜。


    她以后的路不知道会怎样，回家的次数可能会更少，奶奶岁数大了，心脏也不太好，陪她跨个年。


    跨年是个多了不起的事？


    每年初二都陪她回，还会陪她住上两天，怎么就非要早走两天。


    要不是顾家情况特殊，他才不在意啥跨不跨年的，陪她早回去也行。


    可是家里的情况，总不能留两个老人去扫墓。


    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去理解她的任性，顾砚辞冷硬地开口，“顾家的规矩你知道。”


    “嗯。”黎落轻点了下头，“上午扫完墓我再走，我买了下午的票。”


    还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啥都不耽误，安排挺好。


    顾砚辞胸口有点闷，他拉了拉领带，解开两颗扣子，也没有缓解。


    该做的她都做了，只是不吃晚上那顿团圆饭。


    作为顾太太，也算合格。


    作为黎家的女儿，难得回去团圆一次，也算合理。


    要留人显然不可能，顾砚辞起身拎起衣服就走。


    到了门口停下脚步，头都没回地说了句，“公司还有事。”


    等黎落反应过来，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她揉了揉头发，回味着刚才那一觉，真的跟做梦一样。


    他为啥突然回家，为啥让自己睡他腿上，又为啥突然走了……


    算了，收起一堆问号。


    他的事从来就不是她可以过问的。


    不管是啥原因，都不会跟感情有关。


    他没想让她留下来，也没想陪她去江城。


    也是，顾家的团圆饭从来不会因为少了她而不团圆。


    他和顾夫人巴不得让白琳坐到顾太太的位置上。


    至于去江城，那是老太太强压给他的任务，像管理顾氏一样，他每年不得不完成。


    黎落长长舒了一口气。


    关系都到了这个地步，让彼此透口气可能比勉强要好。


    顾砚辞黑着脸回到顾氏，会议室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年的工作可真难，尤其这最后一天，简直是煎熬。


    黎落早早睡了，顾砚辞回来可能是后半夜，她隐约听到旁边的关门声。


    第二天，黎落起床，就见他一身深色西装，搭配深色领带已经等在了客厅。


    黎落也穿了一身深色，套了件黑色羽绒服。


    看惯了她穿浅色衣服，冷是冷了点，可整个人冰清玉洁的。


    一身黑色让冷感加剧，还添上了压抑。


    顾砚辞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替她打开车门。


    看到黎落，老太太和顾夫人都很意外。


    老太太上来就拉她的手，“没走就好。”


    “奶奶，我下午走。”黎落不想隐瞒。


    老太太脸一僵，没用的东西，白长那么好看了。


    哄了一晚上，只让人留下来扫个墓，他可真行。


    她马上转换语气，“下去让砚辞陪你一起去。”


    韩书娴着急想插话，被黎落打断，“不用，您和妈在家我们也不放心，让他好好陪你们，我待两天就回来陪您。”


    她的通情达理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挑剔的、挽留的，都说不出口了。


    顾砚辞双手插兜，侧目睨了她一眼，脸色暗沉地转头看向别处。


    到了墓地，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先去顾老爷子的墓前，大家磕头烧纸，放上一束花。


    来到公公顾明耀的墓前，大家的脸色还算平静，老太太跟自己儿子说了几句。


    最后是顾砚安，黎落看着墓碑上顾砚安的黑白照片，跟顾砚辞有几分相似，眉眼间却很温暖，完全没有距离感。


    她虽然没见过，可这么年轻的人走了，是挺让人心痛的。


    顾砚辞拿东西的手在颤抖，跪在墓前一言不发。他的仪态很好，脊背笔直，黎落却感受到他的颓废。


    老太太极力忍着，眼角的湿润还是浸进了一道道皱纹。


    顾夫人每年来都会从压抑到嚎啕大哭，这是一个母亲的悲伤，恐怕每年都会失控。


    黎落心里不好受，跪在老太太旁边红了眼眶。


    顾夫人久久不能从悲伤中抽身，还是顾砚辞强硬地用一只手拉她起来，她才止住了哭声。


    韩书娴转头看过来，他快速松开了手，跨步往前走了。


    黎落扶着老太太走在后面，两人的动作她看得清楚，相信老太太也是，可她像没看到一样，并不意外。


    黎落有点好奇顾砚辞对妈妈的态度，哥哥都走了，他却不好好尽孝。


    还有他们对顾砚安的事情闭口不提，连老太太都不说。


    她终究是个外人，人家不愿提的，她也不敢多问。


    老宅的司机开车过来的，顾砚辞却执意要送两人回去。


    黎落眉头微锁一下，很快听从他的坐上了车。


    老太太倒非常乐意让他送，眼角的悲伤都没了。


    到了老宅，顾砚辞要亲自送老太太上楼，上去半天没下来。


    黎落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划拉几下才装进包里。


    顾砚辞下来，她悠闲地坐在客厅里，并不着急回家。


    韩书娴心情不好，已经上了楼。


    客厅只剩下两人，顾砚辞按照老太太教的，想说“等明天我陪你一起回江城。”


    可话一出口变成了，“几点的飞机，能不能赶上？”


    他早就查过飞机的时间，回趟翡翠园拿行李，再去机场，肯定赶不上。


    谁知她笃定地说：“还有一个小时，能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