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 15
作品:《去爱一只蝴蝶》 车开到巷口,已经无法再靠近,竺星带着陆绍璟下车步行,马克则拎着准备好的礼物,跟在身后。
正是晚餐时分,深水埗大部分居民都下工回家,路过的每一层,都传来了油烟味和锅勺翻炒的声音。
竺星家在九楼,刚走到七楼,马克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竺星见他累得满脸通红,有些内疚:“不好意思啊,马克助理,我家没有电梯。”
常健身的陆绍璟倒是面不改色,瞥了马克一眼。
“去车上等我,东西拿来。”
马克连连道谢,等他们上了楼,自己脱了外套,坐在阶上顺气。
九楼,敲门声响起。
来应门的是大姐竺盼。
她隔着防盗门,第一眼看见竺星,还奇怪。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要去一个多月?”
直到打开防盗门,她才看见站在竺星旁边的陆绍璟。
“这是?”竺盼疑惑地望向竺星。
竺星吞了吞口水。
“大姐,我...”她说不出口,抬头求助身边的男人。
而屋内,陈金香的声音由远及近:“谁啊?”
竺盼回头:“妈,小妹......”
她让开视野,将门口并肩而立的二人展示在屋内众人面前。
陆绍璟当着竺家人的面,用空出的左手握住竺星的手,矜持颔首。
“你们好,初次见面,我是竺星的男友,我叫陆绍璟。”
“哐当”一声,竺家小弟手中的不锈钢勺子摔在地上,像陀螺一样不断旋转着。
*
陆绍璟坐在简易的沙发上,旁边堆放着枕头,和没有叠好、胡乱卷了一卷的夏被。陆绍璟带来的礼物放在眼前的桌上,已经占据这张桌子的绝大部分地盘。
房间也很小,陆绍璟无须刻意打量,只要一眼,便能将整间屋子一览无余。
香江初夏,正是蒸汽来临,窗外做了铁罩网,更显得这间拥挤的劏房像一个封闭的鸽笼,闷热,潮湿,昏暗,叫人喘不上气来。
竺星沉默着,被姐姐们拖进了房内,那个木板隔出来的小房间竟能住下四个女人,像是一个未知的洞穴,连房门都关不紧,无意间敞开了一条空隙,让人能听见里面压低声音的喋喋。
竺尚甫从餐桌旁搬了凳子,坐在陆绍璟面前,只敢坐满二分之一的凳面,双手局促地搓着,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这个,陆先生是来?”
陆绍璟将视线从房门的空隙收回,落在竺尚甫的身上,那微微的压迫感让竺尚甫双手搓动的速度更快,模样更似一只肥胖的螳螂。
陆绍璟的眼神定了一下,才牵动了下嘴角,显出一个看起来还算是温和的弧度。
“竺先生,贸然拜访,我与令嫒已经打算结婚,这次是来征求岳父岳母的同意,并商定婚期,希望不会对你们造成过分的打扰。”
此言一出,燥热的屋内一时没了声音,连气流都仿佛停止,窗外一只吱哇乱叫的蝉都安静了。正端着茶杯走过来的陈金香,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杯子都跟着她的人晃了一下。
“岳母,当心。”
陆绍璟出言提醒,人倒是端坐着,半步没动。
陈金香忙稳住自己,干笑道:“没事,没事。”
倒是竺小弟按耐不住,抢在父亲之前开口。
“你要娶她?娶竺星那个傻子?”
这话让陆绍璟霎那间冷了脸,他上下打量了竺小弟一眼,又瞟见屋角堆放的耐克鞋盒,回想起竺星脚上穿的,永远是那双洗得有些发黄的白色帆布鞋。
他稍稍抬起下巴,再次望向竺尚甫,目光中已不是方才的温和矜贵,而是疏离不屑。
竺尚甫意识到小儿子的话得罪了陆绍璟,手心瞬时出了汗,不得已,朝着宠爱的儿子发怒:“谁教你的!那是你姐姐!再胡说你舌头别要了!”
竺小弟冷不丁被骂了,面露委屈。
“不是你们成天说的吗?说她是个傻子,连香江话都不会说,要不是爷爷奶奶死了,你们才不会接她来香江。”
“胡说什么!”陈金香快走几步,挥动手掌轻拍了下竺小弟的手臂,“别当着你姐夫的面乱说话。”
“我又没说错,你上次还当着她的面骂她傻子听不懂人话,才会被老板炒鱿鱼的。”
这话更加恶劣,竺尚甫不敢再糊弄过去,连忙站起身,拔过脚下的拖鞋便要往竺小弟身上抽。
“你个衰仔,看我不打死你!”
陈金香也在旁边喊道:“哎哟!你这化骨龙,客人还在呢,怎么随口瞎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姐了?”
场面一时间鸡飞狗跳,陆绍璟还在原地,冷眼旁观着这出戏要演到几时。
那拖鞋拍在竺小弟有背上四五下,四姐妹房门才突然打开。
二姐竺望踩着重重的脚步冲出来,厉声呵斥:“够了!”
客厅斗鸡一样的三个人都停了下来,纷纷回头看着竺望,像一幅滑稽戏的静止帧。
竺望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恨意已经在不言之中。
然后她又转向陆绍璟,语气僵硬且不容情。
“陆先生,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就这个环境,高攀不起你们这些住半山的富豪。这桩婚事,我们不同意。门在那边,不送。”
这话不对劲,竺尚甫立刻扔了手里的拖鞋,用手肘杵了二女儿一下,沉声道:“你又在乱代表什么?”
竺望不看他,唇角紧紧绷着,面若寒霜。
陆绍璟也没有理会竺尚甫,只是盯了竺望半晌,才嗤笑一声。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对待竺星的?”
竺望咬住后牙,半晌才道:“无论如何,竺星都是我们的家人,我们不会把她推进火坑里。”
“即便我能给她更好的生活?”
“你们男人说话,就像放屁一样,放出去了就不管了,还要装作是别人放的。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休想。不要再来找她了,请你出去。”
竺望很不客气,直接下了逐客令。可陆绍璟非但没有起身,反而仔细端详起对面墙上挂着的全家福。
看上去像是七八年前拍的,一共六个人,或站或坐或抱在腿上,定格的一家人,穿着整齐鲜丽,笑容和谐亲密。
唯独没有竺星。
“你知道竺星热爱什么吗?”陆绍璟忽然问。
竺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撞得一愣:“什么?”
陆绍璟看向竺望,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他连连逼问:“你知道她为什么学不会白话吗?你见过她开心大笑的样子吗?”
竺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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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陆绍璟一声冷笑。
“她喜欢做甜品,是因为她在做幸福的代偿练习,当品尝的人夸奖她做的甜品时,她也会感觉到同等的幸福。
“她对生活很专注,专注到可以忽略命运针对她的所有不公和愤怒,甜品的世界很简单,她常常只需要看着眼前的蛋糕,期待把它做得好吃。只要做得好吃,她就很满足了。
“她还十分爱笑,但我猜,她在你们面前不常笑吧?
“她也不是你们口中的傻子。”
说到这里,陆绍璟冷漠地扫了一眼一旁不敢作声的三人。
“相反,她很聪明,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她白话是说得不好...”
陆绍璟想起和竺星初次见面,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扑街”。
现在想来,应该并非是在骂他,而是她的语言体系还有些混乱,仅仅单纯在阐述他“扑街”撞倒蛋糕这个动作。
想到这里,陆绍璟莫名闪过一丝笑意。
“但她英语很好,她能和外籍客人流利地沟通,连船长都夸她语言能力很强。为什么她学不会白话,你们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原因吗?”
“作为家人,应该成为她的盾,而不是刺向她的矛。我能理解你们为了生计奔波,无法时时照看她,但我不能原谅,你们平时竟这样任由他们欺辱她。如果你们不愿意给她平等的爱,那她有权利自己重新选择家人。”
陆绍璟眼神冷冽,盯住竺望,不容置疑。
“竺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会带她离开这里,你的偏见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话音刚落,竺望还来不及反驳,房门便“吱呀”一声敞开了。
陆绍璟望去,竺星安静地站在门边,沉默地注视地面。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背后那张狭隘的架子床。
陆绍璟心里骤然生出一丝陌生的酸涩来。
他总觉得竺星性格阳光,虽然偶尔安静,但开心的时候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喜鹊,讲话有些率真的毒辣,欢快的同时也很犀利。
可到今天他才晓得,一旦走进竺家这间逼仄的劏屋,她就会变得沉闷、迟钝,像一朵缺少养分而无法呼吸的玫瑰,快速地枯萎。
他不想就这样看着她枯萎。
陆绍璟向竺星伸出手,对她发出邀请:
“跟我走吗?”
竺星抬起头,眼眶微红,望着陆绍璟,眼睛的光一点一点,由暗转亮。
她回身,再次环顾了下她和姐姐们的房间。
四张上下铺,一张堆放着瓶瓶罐罐的梳妆台,一个根本无法拉开的布帘衣柜。
简陋的生活,已经铺满她过去的青春。有时睡不着的夜里,她躺在床上,也会觉得那发霉的天花板正在一点一点向她逼近,朝她嚎叫着,挤压着,辗轧着,想要榨干她的最后一点血和肉。
像这个家庭一样。
她想逃。
竺星一步一步向后退,直至退出这个拥挤的小隔间。
她努力扬起一个笑脸,面对着墙,不知道在对着谁说话。声音颤抖,却明晰。
“看来今晚家里没做我的饭,那我出去吃了。”
她忽略一切错愕的目光,转身朝陆绍璟奔去,牵住他伸出的手。
“我们走吧!”
离开这里,别再期望得不到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