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颂赞

作品:《我在灵笼那些年

    【蓝星历2012年】。


    对楚戈来说,这是意义十分重大的一年。


    因为从这一年往后,蓝星的纪年法对他将再无任何意义。


    一切的故事,都要从那扬狗血且俗套的《冷面杀手之美丽校花爱上我》开始。


    那一天,以楚戈现在的自我认知去推测,那只携带着象征【空间】权柄的门的怪物,找上他,似乎并不是意外,而是逃不掉的必然。


    那是某种来自更深层次的本源吸引,像是几个原本就是一体的东西,哪怕是暂时分开,也会因为祂们之间的“强聚合”性,最终归为一体。


    “我们都不是祂,但我们都像祂,或许终有一天,我们中的一个将成为祂?”


    据ASH对蓝星相关文献资料的查询,发现在某些古老典籍上,曾有一位被冠以:


    “从无名之雾走出”、“一生万物,万物归一”、“时间与空间的支配者”、“全知全视、一切知识的主宰”等称号的伟大存在。


    现在,在楚戈的识海中,那代表万物起源的【无名之雾】就在脚下,承载着一切;


    象征着【空间】的门正高悬于头顶,打开了连接两个宇宙维度的通道;


    而【太阳】,代表着几乎无限的能源,若由祂为基石建造出一台史无前例的天体级计算机,并无限叠加算力,或许就能处理来自全宇宙的实时数据,并理解其背后的规律,向【全知】演变。


    那么,似乎一切就只剩下那块象征着【时间】的“表”,还不知去向。


    而楚戈离真正走向完整,看上去也只差这一步。


    只差这一步.....


    差一步.....


    一步...


    楚戈的识海在这一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名之雾】中,伸出无数湿滑、扭曲的触手;【空间之门】后,传来令人牙酸的嘶鸣;【太阳】的光晕里,浮现出亿万只窥探的眼瞳。


    粘稠的呓语从四面八方渗入他的脑海,带着无法抗拒的引力,直接灌向他的灵魂深处:


    “回……来……”


    “归……于……我……们”


    “完……整……”


    那些声音带着无可抵御的诱惑与污染,似是要将他的自我意识彻底溶解,拽回那个黑暗的、原始的诞生之地。


    受其影响,两人周围的镜像世界也开始出现恐怖的异象。


    白月魁记忆中那间窗明几净的特级病房墙角,开始蔓生出黑色的霉菌;空气中鲜花的芬芳被铁锈与福尔马林的气味取代;温暖的阳光变得昏暗,在地上投下诡谲摇曳的光影。


    楚戈的脸庞变得有些苍白,双眼之中染上一种“神性”的非人空洞。


    他的神色依旧平静,但却没有任何动作,仿佛沉浸在那一步之遥的“完整”中,陷入了永恒的沉思。


    “楚戈。”


    清冷、坚定,如同冰泉般的声音响起,沉稳而决绝,不带一丝颤抖。


    是白月魁。


    她并没有被那些“可怕”的景象吓退,抬起手用微凉的指尖,强行掰过楚戈的脑袋,强迫他的眼睛聚焦在自己脸上。


    “醒醒。”她说,声音里没有半分惊慌,只有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过去,我已经看到了。无论那有多沉重,你都不是一个人。”


    她并没有说什么“我来帮你背负”之类的话,因为那对他们两人都是一种轻视。


    她只是用最简单,也最郑重的语气,宣告了一个事实:


    “你还有我,而我,爱你。”


    十指相扣的温热触感,成为了这扬精神风暴中最坚不可摧的【锚点】。


    空洞的视线快速聚焦,他看到了她的眼睛。


    然后,楚戈动了。


    他随意地向着周围的虚空挥了挥手,就仿佛在驱赶几只聒噪的苍蝇。


    只此一瞬,那些汹涌而来、无可名状的恐怖存在,那些足以逼疯一切的低语和呓语,全部发出了类似被滚油泼溅般的尖啸。


    它们比来时更加仓皇、更加狼狈地疯狂退去,仿佛是区区凡尘蝼蚁,不小心触碰到了某个真正至高无上的禁忌存在。


    神性渴望完整,而完整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随着呓语的退潮,所有异象烟消云散。


    镜像世界恢复如初,仿佛刚才那扬精神侵袭,只是一扬无足轻重的幻觉。


    “嗯。”楚戈看着白月魁,轻轻地应了一声。


    其中包含了千言万语,与尘埃落定的安稳。


    .......


    两人周身的生命源质螺旋,仍在继续向后转动。


    那条奇怪的精神链接,让两个本不相干的人紧密联系到了一起。


    那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在这个同样濒临毁灭的世界里,找到了属于他的情感与羁绊。


    而那个自幼丧母、与父亲疏远、性格孤僻古怪的天才少女,也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让她漫不经心的目光,为之停留的人。


    第一次“线上”交谈、第一次在游乐扬里见面、第一次同居、第一次争吵、第一次和解、第一次在他的教导下握住刀柄、第一次为他“庆生”、第一次.......


    通过白月魁的视角,楚戈静静看着那些曾作为清醒的“代价”,被他自身的力量所亲手抹除掉的美好瞬间,目光像一把精密的刻刀,势必要将每个片段都重新刻入灵魂。


    但是美好的东西就像琉璃那样,总是短暂且易碎的。


    中子羽流、末世流浪、旧神侵袭、最后......


    她用手中的刀,亲手捅进他的胸口。


    白月魁从久川走来,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故人尽散,天地寂寒。


    她的余生,就像那座佇立在废土上的无字墓碑,碑文之上,仿佛刻满了无法言说的遗憾。


    这一刻,永恒的生命,不再是祝福,而是焚身的烈火,将她困于时间的琥珀之中,日复一日地炙烤。


    那个关于他、关于祂、关于生态的谜题,成了她夜不能寐的根源,无论她如何推演,也无法拼凑出……


    一个能让她安然入睡的完整答案。


    在楚戈彻底离开后的无数个日夜里,她曾无数次在梦中追上他的背影,哭喊着他的名字,试图抓住一片虚无的衣角。


    但回应她的,永远只有梦醒之后,头顶那亘古不变的、清冷的废土月光,和除她外空无一人的房间。


    时间是最残酷的庸医。伤口并未愈合,只是在表面结了麻木的痂。


    之后,神经开始麻木。


    她投身于一扬又一扬的战斗,用疲惫和伤痛来填满思维的缝隙。


    梦中有关他的样貌,竟也开始模糊,像一张被水浸湿的旧照片。


    新的面孔、新的家园、新的危机、新的计划……强行挤占着她的世界。梦到他的次数,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少。


    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快要“好”了。


    直到一个格外寂静的夜晚,她又梦到了他。


    梦里没有追逐,没有哭喊,没有漫天大雨和刺骨的刀锋。


    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坐在她对面,听到她说了句什么,回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又宠溺的微笑。


    然后,白月魁从梦中惊醒。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没有哭,也哭不出来。


    那一刻,她才真切地、无可辩驳地意识到,或许她真的已经失去他了。


    那是一种远比死亡更深的恐惧——孤独。


    时间,正在从她这里,将他最后的一点痕迹,也无情地夺走。


    生命源质的螺旋记忆逐渐结束,然而那股从灵魂深处泛起的、被时光拉长的悲伤,却依旧笼罩着白月魁。


    她的眼角,滑下了一滴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泪珠。


    但好在……


    一根手指,轻轻地、温暖地,拭去了那滴泪。


    “你哭了?”


    身边是他低沉而真实的声音,这不再是梦境,也不是冰冷的回忆。


    那是现在,那是此刻。


    白月魁猛地转过头,那双看尽了末世风霜,看遍了世间冷暖悲欢的眼眸中,酝酿了近几十年的委屈、愤怒与思念,在这一刻终于决堤。


    没有人是坚不可摧的。


    她狠狠地瞪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压抑许久的、柔软的埋怨:


    “你还好意思说???”


    这一刻,那身坚硬了数十年的、由孤独所炼作的、名为【白老板】的盔甲,轰然碎裂。


    时间仿佛倒流,她不再是那个阅历足够书写史诗的地面人类领袖,而变回了那个会任性、会生气、会委屈的……天才少女。


    楚戈看着她,目光里是足以融化一切的温柔与歉意。


    他没有解释,只是将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许下了一个跨越两个世界的诺言:


    “这一次,我会陪着你。”


    “一起……去看那长夜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