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林凡的规划，靠近岸边的区域被挖出了数个相连的浅水塘，用厚实的泥坝隔开。


    新鲜的海水被引入其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活鱼仓。


    那三万斤马鲛鱼，此刻正分批在这些水塘里暂养。


    俩人找了块大礁石后面，简单弄了个临时营地。


    连日的奔波操劳，早已让两人的身体疲惫到了极点。


    此刻松懈下来，都有些犯困。


    “江叔，你先去窝棚里睡会儿吧。”


    林凡将身上那件厚实的军大衣紧了紧：“后半夜风大，你年纪大了，熬不住，我先守着，到点了再换你。”


    江海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渗出几滴泪。


    “那你呢？你这几天，眼睛都没怎么合过，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我没事，年轻，扛得住。”


    “行，那我就不跟你争了，有啥动静，立马把我叫醒。”


    说着，他又仔细地把那件军大衣给林凡披好，这才转身钻进了那个只能勉强遮风的窝棚里，很快，沉重的鼾声便均匀响起。


    林凡独自坐在一个倒扣的鱼筐上，又点上了一根烟。


    尼古丁的气息在舌尖弥漫，让他混沌的大脑保持着一丝清明。


    与此同时，在村子另一头的赵家大院里。


    赵四方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双眼赤红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一言不发，径直闯进灶房，在锅碗瓢盆间一阵翻找，最终，一把抓起挂在墙上那柄用来剁猪骨的厚背菜刀。


    “儿啊！我的儿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赵四方的母亲恰好从里屋出来，一见这阵仗，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抱住儿子的胳膊。


    “你快把刀放下！你要吓死娘啊！”


    “别拦着我！”


    赵四方一把将母亲甩开：“我今天非得去剁了孙大壮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他妈的，敢跟林凡串通好了坑老子，老子让他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你疯了！为了那种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值得吗！”


    他娘哭喊着，再次扑上来，可赵四方此刻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劝。


    他拖着死死不放的母亲，提着刀就要往门外闯。


    “赵大海！你个死人，还不快出来看看！你儿子要杀人了！”


    老妇人绝望的哭嚎声，终于惊动了正在堂屋里喝闷酒的赵大海。


    他沉着脸走出来，一眼就看到自己儿子那副六亲不认的疯魔模样，和他手里那把晃眼的菜刀。


    赵大海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怒火夹杂着后怕，直冲天灵盖！


    他没说话，只是大步流过，抡起大手狠狠抽在赵四方的脸上。


    “啪！”


    赵四方被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手里的菜刀也跟着哐啷啷掉在地上。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那股冲天的杀气，瞬间被这一巴掌给扇得七零八落。


    “你打他干什么！”


    赵四方的母亲见儿子挨打，心疼得如同刀绞，立刻冲到赵大海面前，又捶又打：“他心里委屈啊！今天在码头上被人指着鼻子笑话，你不安慰他，还打他！你还是不是他亲爹！”


    她护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委屈？”


    赵大海一把推开自己的婆娘，指着赵四方的鼻子：“委屈就能提刀去杀人？你那脑子是不是让驴给踢了！”


    “杀人是犯法的，要偿命的，你懂不懂！”


    “我告诉你，孙大壮那条狗，你现在还不能动他！”


    “为什么不能动！”


    赵四方终于缓过神来，不服气地吼了回去：“他都背叛咱们了，还留着他过年吗！”


    “背叛？”


    赵大海冷哼一声：“你动动你那被猪油蒙了的脑子，给我好好想一想！”


    “林凡那小子，要是真的收买了孙大壮，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他会干什么？”


    “他会把孙大壮藏得严严实实，继续让他待在你身边，当一颗钉子，时不时地给咱们捅点娄子出来！”


    “可他今天是怎么做的？他当着全村人的面，把孙大壮的底裤都给扒了！他这是把孙大壮往死路上逼！”


    “他让孙大壮在村里待不下去，让咱们也容不下他。”


    “这么一来，孙大壮这条狗，对他林凡还有什么用？一条没用的狗，他会费那么大劲去收买？”


    赵大海的一番话，让赵四方瞬间冷静了不少。


    他爹说得对。


    林凡的做法，不像是对待自己人，反倒更像是对待一个用完就扔的垃圾，甚至还要在扔掉之前，再狠狠地踩上几脚。


    “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孙大壮没撒谎？那黑水沟，就真的没鱼？”


    赵四方还是想不通。


    “鱼肯定是有的，只是被林凡那小子提前捞光了而已。”


    赵大海冷哼一声：“林凡今天在码头上演那出戏，不是为了孙大壮，而是为了做给我们看的！”


    “这小子的心机，比咱们想的要深得多。”


    “他把孙大壮推出来，就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赵四方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从头到尾，都被林凡玩弄于股掌之间。


    “爹！那咱们就这么算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算了？我赵大海在清水湾当了半辈子老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哑巴亏？”


    “林凡那小子，不是要交货吗？我估摸着，最迟明天一早，市里的人就该到了。”


    “三万斤鱼，只要在交货之前出了问题，我看他怎么跟上头交代！”


    赵四方的眼睛猛地一亮：“爹，您的意思是……咱们在货上下手？”


    “不错。”


    赵大海点了点头：“现在，有一个人，比我们更想让林凡倒霉。”


    “孙大壮！”


    赵四方脱口而出。


    “对，就是他！他今天被林凡当众羞辱，又被咱们误会，现在肯定是走投无路，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


    “这个时候，只要我们给他一个台阶下，再给他一点甜头，让他去当这个出头鸟，替我们去办这件事，他没有理由会拒绝。”


    “你现在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