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海站起身，走到儿子面前，替他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记住，见到他，态度放好点，别再跟个要债的似的。”


    “跟他道个歉，就说今天在码头上是误会他了，是被林凡给挑拨了。”


    “告诉他，只要他今晚肯替我们办成这件事，之前答应他的二百块钱，我给他翻一倍！”


    “四百块？”


    赵四方倒吸一口凉气。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赵大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去吧，这事办成了，咱们不仅能把今天的脸面找回来，还能让林凡那小子，赔个底朝天！”


    赵四方重重地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菜刀放回灶房，然后一刻也没有停留，转身便冲出了院子。


    子夜时分，海潮退到了最远处，露出一大片湿漉漉的滩涂。


    林凡靠在鱼筐上，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连日的紧绷和操劳在此刻化作了排山倒海的困意，让他几乎就要沉沉睡去。


    就在他意识将散未散之际，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从远处通往码头的小路上稀稀拉拉地传了过来。


    林凡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的困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离活水塘不远处的一片阴影里。


    借着云层缝隙中漏下的微弱月光，林凡看清了来人的轮廓。


    为首的正是赵四方，他身后跟着四个人，其中一个身形佝偻脚步虚浮的，正是白天刚被全村人唾弃的孙大壮。


    剩下那三个，都是平日里跟在赵四方屁股后面摇旗呐喊的狗腿子。


    五个人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


    他们找了一个自以为隐蔽的角落，蹲下身子，开始嘀嘀咕咕。


    “都听好了，咱们今天的目标，就是那几个水塘的围堰。”


    “孙大壮，你白天来过，你指个最薄弱的地方，咱们从那里下手，挖开一个口子，让里面的鱼全都顺着潮水跑回海里去！”


    “这能行吗？”


    一个狗腿子有些迟疑：“林凡那小子肯定有防备，万一被他发现了……”


    “怕什么！”


    赵四方一巴掌拍在那人后脑勺上：“他再厉害，也就一个人，顶多加上他那个老丈人。”


    “咱们五个大男人，还怕他们两个？等会儿动手麻利点，挖开了口子就跑，神不知鬼不觉！”


    “等明天市里的人来了，看到的是一塘空水，我看他林凡怎么哭！”


    “对！让他赔个底朝天！”


    孙大壮也跟着附和：“他让我在村里待不下去，我也不让他好过！”


    几人不知道，他们自以为是的密谋，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飘进了不到十米外那片礁石后面的林凡的耳朵里。


    不光林凡听见了，窝棚里睡得正沉的江海山，也被这阵悉悉索索的说话声给吵醒了。


    他猛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侧耳听了一会儿，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抄起身边一根用来加固窝棚的粗木棍，就要冲出去。


    “他娘的！还真敢来！”


    他刚一动，一只手便从黑暗中伸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整个人死死地按回原地。


    江海山大吃一惊，刚要挣扎，就听见了林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江叔，别出声，是我。”


    江海山这才放松，他拉开林凡的手，又急又气地小声开口：“凡子！是赵四方那帮畜生，他们要掘开围堰放鱼！”


    “咱们赶紧出去，把他们打跑！不然咱们这几天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出去赶人？”


    林凡的身影在黑暗中摇了摇头：“那多没意思，把他们打跑了，说不定以后还会再来，防不胜防。”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鱼都放了吧！”


    江海山急得直跺脚。


    林凡没有回答，只是将江海山拉到礁石的缝隙处，指了指外面那几个还在商量细节的身影。


    “江叔，您就在这儿好好看着，看我怎么把他们一劳永逸地解决掉。”


    “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一个人？”


    江海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胡闹！他们有五个人，手里肯定还带着家伙，你一个人上去，不是去送死吗？”


    “万一他们下了死手，把你打出个好歹来，我怎么跟你婶子和若璃交代！”


    林凡却不以为意，嘿嘿一笑。


    “江叔，放心，我不跟他们动手，对付这种心里有鬼的人，打，是下下策。”


    “我要吓死他们！”


    说着，他从礁石后面的一个角落里，拖出一个早就备好的的包裹。


    江海山凑过去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包裹里，没有刀，没有棍，只有一堆看起来乱七八糟、完全不搭界的东西。


    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白布，一个破了口的麻袋，里面装着小半袋雪白的面粉，还有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半瓶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江海山一眼就认出，那是没用完的猪血。


    “凡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扮鬼。”


    林凡的回答简单干脆。


    他也不再多做解释，直接行动打扮自己。


    江海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饶是他胆子再大，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由自己女婿亲手炮制的怪物，也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凉。


    林凡做完这一切，又冲着江海山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弯下腰，像一只没有骨头的幽魂，悄无声息从礁石的另一侧滑了出去。


    此时，赵四方和孙大壮等人已经商量完毕，正拿着铁锹和撬棍，蹑手蹑脚地朝着围堰摸去。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水塘时，一阵阴冷的的风，毫无征兆地吹过滩涂。


    “呜~~~~~~~”


    “谁？谁在那儿！”


    赵四方心里一惊，猛地停下，握紧手里的铁锹。


    几个狗腿子也吓了一跳，连忙凑到他身边，警惕地四下张望。


    “四，四方，你，你听见什么没有？”


    “好像、好像是风声吧……”


    孙大壮也有些心里发毛。


    话音未落，那呜咽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