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境应明的意念在识海中剧烈波动，医生应明那冷酷高效的“双核心驱动”方案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荡起无数灵感的涟漪。


    无数关于生命符文、能量回路、灵魂烙印的推演在苦境应明的核心意识中飞速闪过，构建出复杂而精密的模型。


    “生命循环……灵魂熔炉……生物能量炉心……摒弃意识……保留最原始的生命驱动本能……”


    苦境应明的意念喃喃自语，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解析数据。


    那颗由世界树构成的核心，仿佛有无数翠绿的枝叶在虚拟空间中疯狂生长、交织、模拟。


    片刻的死寂后，一道近乎狂喜的意念洪流猛地爆发出来：“可行！完美契合！


    “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活’的、完整的生命能量引擎！”


    “它能完美激活甲胄内置的所有灵能矩阵和法则回路！”


    “那些三千界叛乱中产生的罪孽深重之徒……他们的灵魂与生命精华，简直是为此量身定制的‘燃料’！”


    “只需要剥离其混乱的自我意识，将其生命本源格式化、提纯、重塑为纯粹的‘生物熔炉’”


    “这不仅能解决动力问题，更是对资源的最大化利用！”


    “这‘钥匙’……简直是为我们的‘帝卫军’量身打造！我必须立刻验证可行性！告辞，稍后联系！”


    意念的链接被苦境应明急切地切断，显然已沉浸到疯狂的验证实验中去了。


    ……


    时间，如同最无情的刻刀。


    在三千小世界中，那些曾经被底层民众弃如敝履、视作冰冷枷锁的“帝国铁律”，在叛军手中被肆意篡改、扭曲。


    为了迎合各方势力，为了所谓的“人性化”与“自由”，曾经清晰、公正、冰冷的规则变得面目全非，充满了妥协与后门。


    曾经弃之如敝履的帝国铁律，现在被人改的面目全非。


    改的让所有人都满意。


    可渐渐地，原本向往着自由和人性的子民，发现曾经疯狂拥护的制度成了套在自己脖颈的枷锁。


    而随着时间推移，当年意气风发的旷世人杰们逐渐老去、力不从心，或被架空，或沉溺于权力带来的虚幻满足。


    枷锁，越来越紧。


    直至无法挣脱。


    往昔认为严苛冰冷却公正的铁律，与自己现在的铁律相比，竟然变得温情起来。


    最初，民众欢呼雀跃，仿佛挣脱了束缚。


    可当“灵活”变成了权贵的特权，“人性化”成了盘剥的借口，底层民众才惊觉，曾经心心念念的制度，竟变成了如今勒紧他们脖颈、几乎窒息的绞索！


    套在万民身上的枷锁，非但没有松动，反而在既得利益集团的推动下，越收越紧，直至无法挣脱。


    往昔那严苛却公正、冰冷却安全的帝国铁律，在残酷现实的对比下，竟显得如同冬日暖阳般温情脉脉。


    可悲的是，如今这吃人的制度，正是由他们自己亲手推选、狂热拥护所建立，也是他们自己自由选择的结果！


    底层的哀嚎与怀念如同野火般在沦陷区蔓延，而窃据高位的中层、高层们却沉醉于觉得这是最好的时代，尽情享受着属于他们的饕餮盛宴。


    流连病榻的旷世人杰们，终于从权力的迷梦中惊醒。


    他们惊恐地发现，当年为了迅速掌权而做出的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妥协、那些对盟友的纵容，此刻都已化作狰狞的獠牙，深深嵌入帝国的血肉，啃噬着他们曾经立下的理想根基。


    悔恨如毒蛇噬心。


    然而……太晚了...


    大势已成，尾大不掉，他们自身也早已沦为庞大利益机器上的一颗锈蚀齿轮。


    华夏世界，幽州帝宫。


    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天宫的寂静。


    应明抬头，看到谢卿卿缓步走来，她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眼神深处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哀伤，连那身神秘的黑衣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应明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谢卿卿，朕不是说了...”


    “陛下，”谢卿卿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沉重，“臣此次，并非为劝谏而来。”


    应明微微蹙眉，心中莫名一紧。


    谢卿卿缓缓抬起双手，捧着一封沾染着暗褐色污迹、边缘磨损的薄薄书信。


    那污迹，散发着淡淡的铁锈与尘土混合的气息。


    “臣……是来送辛将军的……绝笔书。”她的声音嘶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轰隆！


    应明如遭雷击，猛地从帝座上站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应明死死盯着那封信，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它洞穿。


    “他……在哪？！”


    应明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谢卿卿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堤般的悲恸：


    “三日前……辛将军……仅率五百燕云铁骑……一人三马……”


    “奔袭六千里！连破伪朝一百二十座雄城！”


    “长驱直入，直捣伪朝国都！破其宫门，斩其伪帝！”


    “阵斩……伪朝核心逆贼……七百余！”


    “最终……力竭……战死于伪帝宫阶之下！”


    字字如血，句句如刀！


    应明身体剧震，踉跄一步，仿佛那六千里烽烟、那宫阶之上的血战就在眼前！


    看着谢卿卿手中那封仿佛重逾千斤的书信，应明眼神第一次出现了茫然。


    “朕……应该早就知道的……”


    应明喃喃自语，声音干涩，“他临走时看朕的眼神……他披上那件旧甲时的沉默……是朕……默许了他去寻死……是么？”


    “蠢货……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犟种……”


    应明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抬手一招，那封沾染着主人最后气息与战场尘埃的书信飞入他掌心。


    展开信纸，铁钩银画、力透纸背的字迹扑面而来，带着一股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决绝！


    毫无疑问，从写下第一个字起，辛如龙就已心存死志！


    陛下：臣知陛下通人心，晓天意，掌乾坤于股掌。燎原阁星火，识字班薪传，固然为万民开智启慧，然……万民各有生计，短短一生，奔波劳碌，何来闲暇深悟陛下煌煌正道之真意？ 他们愚钝、莽撞、易受蛊惑，如风中飘萍，只能被动地被居心叵测之辈裹挟着，推向陛下的对立面！


    陛下看似下旨，予其选择之权，然……于懵懂众生而言，何来选择？所谓大势，不过野心家以万民为盾！


    然，万民何辜？！


    陛下！战火……因你纵容而起！


    陛下纵有拨乱反正、重整乾坤之伟力，可曾……尽教化之功？！


    天下万民何辜？！


    最后的六字，笔锋颤抖，力透纸背，仿佛用尽了他生命中最后的气力，也如同六柄重锤，狠狠砸在应明的心上！


    应明双眼赤红，握着信纸的手背青筋暴起！


    一股沉寂了二十年的、足以焚尽星河的怒火，混合着无边无际的愧疚与悲恸，在他胸腔中轰然爆发！


    下一刻，一道冰冷得如同九幽寒狱、却又蕴含着焚天怒火的声音，如同天道敕令，瞬间响彻在帝国仅存的一京十五州疆域内，并穿透界壁，回荡在三千小世界每一个帝国子民的心头：


    “帝国禁军——所属！”


    “开拔！”


    “平叛——！”


    平静的三句话，却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


    蛰伏了二十年、曾经跟随陛下沐浴光辉征伐三千界的百万帝国禁军，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远古凶兽，轰然启动！


    恐怖的煞气冲天而起，将天空都染成一片暗红！


    没有人知道这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军这二十年去了何处，此刻现身，那分驻三千界的庞然军阵才昭示着那位陛下的深谋远虑——百万雄师，早已悄然分散，如同一柄柄藏在鞘中的利刃，悬于每个世界的头顶！


    “区区三万人？也想抵挡我百万雄师？”


    “陛下，从你放任我等坐大的那一刻起，这局面你就无法收拾了！”


    “放弃吧！待你百年之后，你的‘铁律’终究会为我等所用！”


    “如今大势在我！陛下，你安心端坐你的九天，这人间……还是由我等来掌握吧！”


    ...


    叛军首领们的狂言在各个世界响起，充满了胜利在望的得意与对那位“迟暮”帝皇的嘲弄。


    应明立于帝宫之巅，冰冷的目光扫过水深火热的三千界，看着那些在“仁政”下哀嚎的万民，看着那些得意忘形的窃国者，看着辛如龙绝笔信中那泣血的质问……


    应明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足以冻结星河的酷寒！


    “大势？”应明嘴角勾起一抹森然一笑，“反手……可碾的尘埃罢了！”


    战争，开始了！


    然后，所有叛军惊恐地发现，他们错了！错得离谱！


    他们引以为傲的“民心所向”，在帝国禁军那绝对的力量与钢铁般的意志面前，脆弱得如同沙堡！


    他们所谓的“百万大军”，在帝国禁军摧枯拉朽的锋芒下，如同被卷入钢铁洪流的枯枝败叶，瞬间粉碎！


    五年！


    仅仅五年！


    三千余小千世界，绵延二十余载、看似根深蒂固的叛乱烽火，在帝国禁军沉默而高效的征伐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被轻易横推！


    一座座叛军堡垒被攻破，一个个伪朝被碾碎，速度快得让那些刚刚还在叫嚣的叛军首领们来不及反应！


    就在残存的叛军和那些曾逃离帝国、如今惶惶不可终日的民众，以为那位冷酷的帝皇会进行无差别的大清洗，或者将他们永久驱逐时——


    那道平静淡漠、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再次响彻三千世界：


    “传旨：”


    “军中叛逆，尉级以上军官——诛！”


    “伪朝所属，六品以上官员——诛！”


    “行商巨贾，资敌价值百万帝国以上者——诛！”


    “……”


    “余者——卸甲归田，革除一切职务、福利，仅保留帝国子民基础待遇！”


    “三代之内，不得从军！”


    “五代之内，不得从政！”


    冰冷！无情！却又泾渭分明！


    没有连坐！没有屠城！


    精准地指向了叛乱的核心骨干与重大获益者！


    对于被裹挟的底层，给予了最严厉却也最明确的出路——剥夺特权，回归平民，用时间和血脉的限制进行漫长的“净化”。


    劫后余生的叛军士卒和逃离帝国的百姓，茫然地看着那些虽然一脸厌恶、眼神冰冷，却依旧一丝不苟、按律法条文为他们办理“归化”手续的帝国文书官。


    看着那熟悉的、代表着绝对秩序与安全的帝国徽记，无数人回想起二十年前那冰冷却安全的日子，回想起战火与“仁政”带来的无尽苦难，不由得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悔恨与感激交织的复杂情绪，化作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愿力洪流，疯狂涌向九天之上的帝宫！


    然而，端坐帝位的应明，感受着那海啸般涌来的愿力与名望，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沉郁。


    幽州帝宫深处，天道小弟维持着一个虚幻模糊的人形，小心翼翼地凑近，声音带着孩童般的怯懦：“哥……辛将军的灵魂……其实没有消散……只是……他不愿醒来……”


    应明默默看着悬浮在面前、陷入深沉“沉睡”的辛如龙灵魂光团。


    光团黯淡，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失望。


    这一刻，应明眼中那属于帝皇的冰冷彻底消融，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愧疚。


    “犟种……”他低声骂道，声音沙哑。


    他明白辛如龙为何不愿苏醒，也不愿彻底消散归入天道循环。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质问自己——陛下，你终究……还是选择了最冷酷、最高效，却也辜负了“教化”期望的道路！


    这天下万民之苦，您看到了吗？


    自己终究还是辜负了他的期望。


    沉默良久，应明抬手，掌心浮现一个浑圆的木质球体。


    这是他从苦境应明那里要来的，一个由世界树最核心的枝干雕琢而成的……魂栖之所。


    它并非棺椁，更像一个永恒的观测站。


    灵魂寄居其中，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帝国疆域内每一个角落的变迁，如同化身为帝国上空的一颗星辰。


    “既然你不愿见我，却也不愿离开这个倾尽心血的世界……”


    应明对着那沉睡的灵魂光团轻声道，“那就……化作星辰，亲眼看着吧。看着你为之付出一切的帝国，未来会走向何方吧。”


    应明将辛如龙的灵魂光团轻柔地送入木球核心。


    木球表面亮起无数玄奥的翠绿符文，缓缓旋转起来。


    就在木球即将脱离帝宫，升入九天苍穹化作星辰之际，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带着复杂难言的情绪，传入应明识海：


    “谢……陛下……”


    声音，依旧是辛如龙年轻时那般清朗坚定。


    从此，帝国幽州帝宫正上方的天穹，多了一颗肉眼难辨、却永恒存在的微小光点，如同守望着帝国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