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太太的到来在她的预料之中。


    这间酒楼最不想卖的人就是利太太，她推开门，面色严肃冷淡，步子迈的很大，兀自在甄真对面坐下。


    “甄小姐，你为什么非得要买这栋酒楼？”


    “如果不是别人说起，我都不知道这酒楼已经卖了，你真的是有能耐。”


    她从头到脚地扫视着甄真，眼里的鄙夷显而易见。


    这种高傲又鄙夷的眼神，甄真太熟悉了，港城上流圈子里的贵妇们大都有这样一幅嘴脸，尤其是面对自己奈何不了的漂亮女人。


    甄真示意罗力先出去，自己坐到茶台前，烧水，烹茶，期间只抬了下眼，示意利太太可以先坐。


    利太太冷哼，到底还是在茶台对面坐下。


    “怎么，你没话说了？”


    “原本以为你是个磊落的人，没想到……”


    “利太太，喝茶先。”


    她推过去一杯茶，淡笑，“我怎么就不磊落了？买下利苑这件事，经过你先生的同意，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我不同意！”利太太怒喝。


    “你不同意，不过是因为你弟弟没有了捞钱的工具。”她一针见血，“你知道我给利先生许诺的条件是什么吗？”


    “三个月后，让Tom成功戒赌。”


    利太太怔住：“这……”


    “所以利太太，你最好赶紧把Tom交给我。”


    甄真不相信一个人会销声匿迹，他们这么多人都没找到，只能说明有人藏起来了。


    Tom最大的靠山就是他姐姐，利太太。


    利太太被戳穿，红唇微抽：“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我运气好。”她假笑，却带着压迫。


    “你真的可以让他戒赌？不会是绑着他去剁手指吧？”利太太说起来这个恐怖画面，自己先抖了一下，“那我可不同意啊，他是我们周家的独苗了。”


    甄真差点翻白眼，还独苗，他这么赌下去，不只是周家没有了，连利家都会遭殃。


    “你把人交过来，其他事不需要管。”


    “可是……”


    “你不交也行，要真被我的人找到，我就把他交给澳门那帮人，届时，砍手指还是砍头，我都不知道了。”


    “……”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Tom就在利太太的车上。


    他这会坐在豪车里，正做着重新翻本的美梦，只要他姐给够了本金，他一定可以重新赢回来。


    别说五百万，就是一个亿，他也能赢回来。


    正做着春秋大梦的人没料到车门突然被拉开，然后一个麻袋迎面就套过来了。


    厨子们不只是干活利索，套麻袋也不遑多让。


    “呜呜呜……”


    Tom在麻袋里呜呜叫，很快被拖到另一辆车上。


    利太太于心不忍，看看甄真冷如冰霜的脸色又住嘴了，等Tom听不见了才说：“你到底要怎么做？”


    甄真露齿一笑：“当然是让他赌个够啊。”


    “？”


    甄真敲开车门，里面露出高佬那张瘦长的脸，副驾上是阿豪。


    她朝他们点点头：“办完这件事，你们就去大陆。”


    “地方找好了吗？”


    高老嘿嘿两声：“保管让大嫂满意，山上，独栋大村屋，鬼哭狼嚎都没人能听到，月黑风高，杀人越货都没人知道。”


    甄真没理他的夸大其词，看向副驾的人。


    阿豪脸色还着大病初愈的苍白，沉默地点点头：“大嫂，我们在扶西村那一带找到废弃的村屋，旁边也没什么人，我们守着，不会出事。”


    “扶西村？”


    她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想，好像是之前那位受伤的孩子住在这个村。


    高佬开的面包车很快离开，利太太却还是很担心。


    “你真的可以让他戒赌？”


    “利太，要不您上？”甄真摊手，“或者您直接给钱，每次他要多少，您给多少，利家家大业大，一定养得起你弟弟。”


    利太太神色黯然又局促，讪讪地打道回府。


    这时，一个白色身影从酒楼里穿出，身后跟着追赶的人，正是罗力，“抓住他！”


    甄真长腿一伸，那人就被绊倒在地，她顺手把人擒住，交给气喘吁吁的罗力。


    “他怎么了?”


    这小伙子是厨工，能犯什么事？


    “甄小姐，他在林主厨的菜里捣乱，客人吃的齁咸齁咸的。”


    “……”


    甄真还不知道有这种事，拎着人进去办公室，了解了来龙去脉，总算明白了厨房的情况。


    她看向缩在一边的厨工阿铁，“谁让你这么干的？”


    这背后的人没什么大志，做坏事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捣乱，放多点盐，醋或者是其他乱七八糟的调料，让菜品不好吃，坏龙凤楼的名声。


    最坏的结果只是龙凤楼开业生意不好，做不下去。


    阿铁一开始还嘴硬，说自己是不小心放多了盐。


    罗力在甄真耳边耳语了几句，她现学现卖，高声叫：“Tom，你回来了？”


    阿铁果然抬头看门口，眼神带着希冀。


    甄真心里已经有数了，“Tom被我抓去戒赌了，他不会来救你的。”


    “他现在被丢在荒郊野外，活人都见不到一个，你想去陪他吗？”


    阿铁瞬间崩溃了，一五一十地把Tom如何教唆他捣乱，让龙凤楼的生意做不下去，还有以往挪用酒楼物资和现金的这些细节全部抖落出来。


    利太太也听得掩面，恨铁不成钢，轰然起身：“帮我好好管教他，你要真要斩手指，我也不说话。”


    走出门前，她只留下一句话：“给我留住他条命。”


    林庄重新给莫天华做了一桌菜，甄真亲自出面给那一桌上菜。


    莫天华一眼认出她来，“让甄小姐亲自给我上菜，今天这菜一定更好吃。”


    “不如先尝一尝？”她大方致歉，“刚才厨房出了点小插曲，让你们久等了。”


    “好吃的东西都值得等。”


    莫天华大度，给旁边的小女友先夹菜，小女友幸福满溢。


    “怎么样？”他先问小女友的意见。


    听到小女友说好吃，他才品尝起来，“不错，林大厨的水准保持地很好。”


    “你们小心哦，这么好的大厨不要被人家抢走。”


    “以后吃饭不用跑城寨那么远了，这里更方便，这间店开到这里，甄小姐，我都想入股。”


    甄真知他是老顽童，喜欢开玩笑，没太在意，不过倒是提醒了她，龙凤楼或许需要多一位有特点的主厨。


    林庄只有一个人，这边正式开业后，他是忙不过来的。


    至少要找到备用人选。


    另一个主厨人选就交给肥波去物色。


    龙凤楼偏安城寨时，竞争对手少，到了旺角后，面临的竞争会很大，在利苑周围有各大酒楼林立，想要胜出就不能出差错。


    利苑店几百米范围内就有一家老字号，留香楼，做的高档餐饮，很受欢迎。


    港城八十年代的繁华中，酒楼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这些酒楼食肆百花齐放才有了港城“美食天堂”的美誉。


    希望龙凤楼能在这其中留下一抹色彩。


    虽然是开分店，也要有有个隆重的开业仪式，第一炮打响很重要。


    试营业只有半个月，开业典礼迫在眉睫，她考虑着这件事，怎么做比之前的仪式更醒目呢？


    不可能再用龙凤楼第一次开业的形式，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花样，暂时没有头绪。


    时间飞速而过，甄真白天忙龙凤楼利苑店和“真心投资”的开业准备，Jenny正怀着孕，“真心”的事也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不过她晚上还会准时到医院报到看两位老人，于斯正依旧神出鬼没，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锲而不舍地表白，她都一笑置之。


    只要他没有过分的举动，她不会强行赶人。


    这天晚上，她提着大厨煲好的靓汤到医院，两位老人见到她都弯起眉眼。


    何清露一直盯着她看，看她正在盛汤，前面只摆着两只碗，吩咐护理阿姨多加一只碗。


    她莫名看过去，满脸问号。


    何清露让她走到自己身边，摸着她清瘦的手腕，叹气：“你看你，每天那么忙，都瘦了。”


    红姨也帮腔：“我看也是，你最应该做饮靓汤。”


    “晚上肯定没好好吃饭吧。”


    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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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她每天晚上回去的时间很晚了，晚饭随便应付，大部分是没吃的。


    要是宋绍廷在……


    她把这个念头压下去，怎么突然想起他呢。


    “我在餐厅吃，吃的很好的。”她忙转移话题，“龙凤楼要开分店了，我要赚大钱了，开业的时候，你们两都去，好不好？”


    “不要。”


    “不要。”


    两人异口同声，摆手的姿势都一样。


    一谈到到外面抛头露面，她们都下意识拒绝，甄真知道她们的痛处，心中微紧，但是也没勉强。


    “开业典礼很多人吧？我不去，你爹地去比较好，让他多找点人给你去捧场。”何清露喃喃自语，“红姐，你还记得很多年前第一家麦当劳开业，全城都飘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好漂亮的……”


    “记得，记得，还是冬天，过路的细路仔各个手上都是气球，开心得很。”


    “不只是细路仔啊，我也去凑热闹……”


    “气球？”甄真重复道。


    “是啊，气球，开业怎么能没有气球呢。”红姨笑着回忆，“那时候是五颜六色的气球，很多人上街发，还有天上飘着的，气球海洋一样。”


    “哦，那一定很漂亮。”


    大家记忆这么深刻，龙凤楼能复刻当年盛况吗？


    甄真有了灵感，最简单也是最吸引人的老办法，放气球喜庆又吸引人，如果是数万只颜色各异的二气球升空，效果一定会不错。


    第二天她就让肥波去办气球的事，指定要将所有气球打上龙凤楼字样，数量是十万只。


    肥波瞬间就明白她想要做什么，“大嫂，你要复刻麦记的气球海洋吗？”


    “是的。”


    “想法很不错。”于斯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上是一捧清新淡雅的白玫瑰，“需要帮忙吗？我知道有家专门做气球的工厂，做的又快又好。”


    “三天能帮你们做完。”


    “我看十万只还不够，一百万只吧。”


    于斯正雪中送炭，甄真承了他的好意，让肥波赶紧去联系。


    敲定一件大事，甄真又忙着拟开业当天的嘉宾名单，于斯正全程做隐形人，静静等在一旁。


    待到夜色悄然降临，华灯初上，她猛然抬头看窗外，室内的灯猝然亮起来，犹如和她心灵感应一般，她这才发觉沙发上的男人正一脸兴味地瞧着她。


    “你怎么还没走？”她惊讶道。


    “不走，我是闲人，随时有空陪你。”


    于斯正施施然起身，踱步过来，很温柔地拉下她手中的笔，双手撑在她的写字台前，“到晚饭时间了，赏脸陪我吃个饭好吗？”


    “可是……”她想说自己还没忙完，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几声。


    于斯正“噗呲”笑出声，“它抗议了。”


    甄真投降：“好吧，去吃饭。”


    “不用，就在这里吃吧，我和你们大厨说好了，马上送过来。”


    “？”


    他看着她的问号脸，摇摇头：“你太专注了，其实我挺吃醋的，这么大的人在你身边，你看都不看一眼。”


    “……”甄真叹气，“于大少，我和你说过了的，我们只做朋友。”


    于斯正未置可否，不接她这句话，一味地清空茶几。


    林庄亲自送来的饭菜，做的都是她平时爱吃的几个菜。


    于斯正一样一样地把菜摆好，筷子给她摆好，两人才开饭，林庄看着他细心的模样打趣：“谁嫁给于少可太幸福了。”


    “你看，你们大厨都在替我说话，你就不考虑考虑吗？”他趁机自我推销。


    甄真已经开始大快朵颐，嘴里含含糊糊地说自己在吃饭，不要扰乱她胃口。


    于斯正很乖的闭嘴不言了。


    这顿饭，她吃的很痛快，吃的又多又快，五脏庙算是祭好了。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男人的声音带着宠溺。


    “咚”，门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他们对视一眼立刻去查看，什么人都没有。


    地上只有个黑蒙蒙的打火机。


    于斯正踢开打火机，“可能是什么人经过吧，回去吃饭吧。”


    甄真也不以为意，心中却无端快跳了几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