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绍廷咬了下唇，摇头：“我怎么会生阿嫂的气。”


    “那我送你去学校。”


    甄真抓了车钥匙，走出门。


    他在原地呆愣了几秒，还是很快地跟上去，上了车后默然坐下，一路上的话很少。


    甄真的话从来不多，可是说话都直来直去，并不喜欢藏着掖着，沉默也是坦荡的沉默。


    她感觉到副驾上的人却并非如此，他是有满腹的话要说的，就是故意不说，让你难受。


    就这么忍了一路，到学校停车场，宋邵廷要开车下车，车门打不开，愣住，回头看她：“阿嫂，开门。”


    甄真摇头：“说清楚吧，怎么了？”


    他迟滞了半秒，绽开笑容装傻：“什么怎么了？我没听明白。”


    “你在闹脾气？最近发生什么事？”


    他多希望她一直不问，不问他就不会意识到她根本不在乎自己。


    在赛马会，他陪她看赛马，十指紧扣，明明她不抗拒，也是动心的。


    回到家后，她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也忍不住不提。


    这段时间，他在龙凤楼和家里等着她，看她每天收于斯正的花，外出应酬谈生意，每晚深夜才回家。他做的晚饭从来都是热了又热，最后倒入垃圾桶。


    第二天醒来时，她走的比他还早，


    阿嫂的时间被无限挤压，里面好像都容不下一下他了。


    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弟弟，尴尬的存在。


    他看着她迷惑的眼神，心中绷紧的那根弦被什么轻轻碰触着，一下下地抽打下来，酸涩满溢，脸上的笑容不变：“真的没事，你多想了。”


    外面人流如织，旁边又停下一辆豪车，是甄真熟悉的车。


    她想自己或许是真的想多了。


    车门解锁前，她最后说：“有事要记得和我说。”


    “好。”他答得很安静，开门下车，“阿嫂也要记得有事和我说，还有，别太忙了。”


    甄真的心忽然很安静。


    他推着行李箱，背双肩包，姿态优雅闲适，是一道漂亮的风景，很多人都在看这位特别的新生。


    沉寂了整整一个假期的于慈安从旁边的豪车上下来，同时下车的还有于太和于天佑，最后下来的是李真。


    甄真不惊讶李真的出现，她大概是要和未来的小姑子搞好关系，急着表态吧。


    于天佑貌似不怎么领情，几次避开她的牵手。


    于慈安和甄真简单颔首，立刻朝宋绍廷飞奔过去，脸上的笑容顿时明媚起来，比起金秋校园的阳光还明媚。


    “Bryan，你知道我去哪个学院了吗？”她拍了一下他的肩。


    他温和笑笑，猜道：“医学院？”


    “不是，我选了数学。”


    甄真一惊，这大小姐是爱惨了宋绍廷么，专业都要选成一样的。


    宋邵廷没有惊讶，平淡地点点头：“以后还是同学，幸会。”


    他甚至伸手主动握手，态度温和地让人如沐春风，于慈安满面笑容。


    于太的脸色淡淡地，李真使出哄人的功夫：“阿姨，慈安真的好优秀，能进港大，过两年是不是还要去留学？”


    “嗯，你说的对，先让她玩两年，于家的担子那么重，她也要挑的。”


    于太已经给爱女安排好了前程，偏头笑看李真，“你不是也进德辉帮你爹地做事了？”


    甄真闻言瞟了眼李真，李德凯是真的把她当亲生女儿？


    李德凯用空白支票打发自己，依然还让李真在德辉做事，这是在培养德辉的继承人？


    张冰倩依然是人人交口称赞的李太，李真还是李大小姐，而她和何清露似乎变成了默默无闻的二房一般？


    甄真很疑惑，越想越不舒服，李真偏偏还要惹她。


    不知是不是被于太壮了胆子，竟然厚颜无耻地说：“爹地每天工作很辛苦，我不帮他，谁帮他，我爹地还说马上让我负责地产部，铜锣湾那块地的开发项目给我来负责，我要加油好好做。”


    铜锣湾那块荒地？就是兴旺玩具厂后面那块。


    甄真笑眯眯地回敬她：“李真，真是恭喜你啊，负责地产部，不知道你准备给我爹地设计个什么开发方案？”


    “要不要我问问爹地他想怎么做？”


    李真禁不起任何激惹，脸色涨红：“我会自己去问爹地。”


    “是么？你最近能见到他？”甄真大笑，“爹地最近出差了，每天准时给我妈咪打电话，回来也是来医院，他估计没什么时间见闲杂人等吧。”


    “是么闲杂人等，你们才是，你们不知廉耻，缠着我爹地……”


    甄真彻底冷了脸色：“到底谁不知廉耻，DNA报告要公布一下吗？我可以发一份到报社，电视台也可以的，明天让他们做个专题，李德凯的亲生女儿到底是谁。”


    “我看爹地上次说的对，应该登报，开新闻发布会公开我和我妈咪的身份，这样有些人才不会鸠占鹊巢。”


    李真的脸红得猴子屁股一样，唇一抖一抖地，偏偏又无法反驳，只能指着她：“你，你……”


    “说话都不利索，还能主持地产部，你还是趁早去医院看看口吃吧。”


    甄真走到最前面，吩咐宋绍廷，“还不快走？”


    宋绍廷抿唇笑了下，回头却冷冷扫一眼不知所措的李真，好像在说你给我等着。


    于慈安不知道原委，却也站在甄真这一边，忙追上她问：“阿嫂，她惹你了？李叔叔怎么成你爹地了？”


    甄真不想解释那么多，宋绍廷倒是说：“你应该问李真怎么成了李德凯的女儿。”


    “啊？她是冒牌货吗？”


    于慈安的声音特别大，表情也夸张，引得不少人探究地看过来，李真走在后面，感觉脸火辣辣地一片，求助地看向于天佑，“天佑哥，他们……”


    于天佑理都没理她，快步走到甄真身边，拉住她：“阿真，等会我有话对你说。”


    “？”于慈安震惊脸。


    甄真没什么兴致，“你未婚妻生气了，还是远离我吧。”


    宋绍廷的唇无声翘起。


    于太盯着儿子的身影，默默思忖起来。


    那天在私房菜馆，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张冰倩两母女一唱一和地把她倒给绕进去了，细想起来，天佑怎么会无缘无故去休息室，又怎么会和李真同进一间房。


    一行人走到报到处，又遇到熟人。


    郭瑟瑟满脸忧郁地看着他们走近，勉强地扬起笑脸打招呼。


    郭家也是全员出动，郭太还有郭成均都站在她身后，因为这些重量级人物到场，学校领导都在接待，现场宛如一个商务接待场合。


    郭瑟瑟的眼中只有宋绍廷，那次被迷晕后，她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和他打完招呼寒暄，得知他和于慈安都在数学系，眼中羡慕又苦涩，但还是大方地笑道：“我在法学院，很快就能到数学系的，我去找你们玩。”


    宋绍廷点头说好，于慈安撇了撇嘴。


    让甄真意外的是，郭太主动和她点头打招呼，郭太很好奇：“甄小姐太让人意外了，你怎么会想要捐掉三千万？”


    她笑：“如果是郭太捐三千万，没人会觉得意外。”


    “郭太就当我用三千万敲开了马会的门吧。”


    举重若轻，掷地有声，同时毫不粉饰太平，郭太频频点头，郭大少轻笑：“甄小姐真是奇女子，中了一次又一次，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再去买马？”


    甄真因为谢慧玲的事，对郭成均的印象打了折扣，淡笑：“事不过三，人还是要学会知足，留机会给别人，能中两次奖，足矣。后会有期。”


    宋绍廷递上自己的证件，学生接待处就爆出一阵惊呼。


    “哇，状元。”


    “状元真的好靓仔。”


    “宋同学，我帮你提箱子……”


    ……


    很快，他们身边就围上一群人，甄真微微挑眉，扫视一圈，发现大多是女生，每个女生看他的眼神都在发光。


    大学果然是处处充满爱，她好像看到身边都飘满了粉红泡泡。


    这些姑娘们的眼神直接又热烈，不只是抢着帮他提箱子，还抢着给他介绍学校的社团……


    甄真悄然退出人群外，出神地看了一会，宋绍廷被众星捧月，光芒四射。


    真是应了她对他说过的话，你还小，你会遇到更多的女人，真正你喜欢的女人。


    你看，这机会不是来了么？


    她想，他会不会很快就动心了。


    甄真最后还是送他去了宿舍，他没让她上楼。


    “为什么不让我上去？”她蹙眉，很是不解。


    他的视线虚焦在她身后，“男生宿舍有什么好看的，再说，铺床这些事，我自己能干。”


    “我看看环境嘛。”


    她强烈让他在学校住宿的，也想知道他住的怎么样。


    他扯了下唇：“阿嫂，如果你不放心，我回家住。”


    “……不看了。”


    甄真不知道他别扭什么劲，不让她去宿舍看，扭头就走。


    宋绍廷抓紧了背包带子，手背青筋毕露，旁边有男同学路过，侧目看着甄真的背影，“哇，好正哦。”


    “是咯，魔鬼身材，关键脸也好正。”


    “腿好长，腰也好销魂，好骚。”


    “喂，状元，她是不是你家姐？介绍一下啊。”有人拍他的肩。


    绷紧青筋的手瞬间捏住那人的手，似乎要捏碎一般，那人赶紧呼痛：“喂，你干嘛……”


    宋绍廷盯着他皱起来的五官，“看什么看，这么喜欢女人，去外面找，不要说她。”


    “知了，知了。”


    他松开，那人差点栽倒在地上，一身冷汗。


    周围指指点点。


    等他上了楼，其他人才围着议论。


    “祸从口出吧。”


    “没看出状元气性那么大。”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女人是他马子呢。”


    “我怎么看着像是他大嫂？”


    ……


    宋绍廷听力很好，这些人的话一句不漏地听完了，脸色更黑了。


    他不想让她进宿舍的原因不就是这样么。


    大学男生总喜欢对漂亮的异性指手画脚，他最不想看到她也成为别人的谈资。


    他也越来越不喜欢介绍她是他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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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真走的快，没见到人追上来，步伐就越来越快，到了停车场，看到车旁边立着一道身影。


    是于天佑。


    李真并不在，只有他一个人。


    她微微眯眼，走过去问：“三少？我要开车了，麻烦让让。”


    于天佑神情讳莫如深，挡住她的去路，“阿真，我们能聊一聊吗？”


    甄真盯着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


    “就几分钟，那边有家咖啡厅，我们坐坐就走。”


    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学校大门几百米处一间很幽静的咖啡厅，这时候人不多。


    “就几句话。”他的神情中带着一丝祈求。


    平心而论，于天佑是个很好的男人，温和有礼，情绪稳定，还从事着很正义的职业，可惜她没有动心，但是并不拒绝和他做朋友。


    “好。”


    两人很快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甄真只要了一杯水，等着他开口。


    于天佑斟酌良久才开口：“阿真，我并不喜欢李真。”


    她笑：“这和我没关系。”


    “不，有关系，我必须告诉你，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他的眼神极其认真，甄真不得不直视，但无法回应。


    让她错乱的是，她这时候想起的人是宋绍廷，是他那双冷静又饱含情绪的眼睛。


    “等等。”她慌忙打断他，“我已经拒绝过你了，你也已经订婚，是不是该翻篇了。”


    “不，在我这里永远翻不了，我不会和李真结婚，我会和她结束婚约。”他说完后，全身都轻松了，“阿真，你等等我。”


    “于斯正能为你做的事情，我一样可以。”


    “我会比他做的更多，相信我。”


    他起身，挺拔的身影覆盖下来，让甄真一怔。


    这人来去匆匆，果然只是占用她几分钟时间，甄真却没立刻离去，盯着那杯冰水看了许久。


    龙凤楼利苑店没有正式开业，处于试营业阶段，每日开放午市两个小时只招待之前有预约的客人，林庄在这边坐镇，利苑原本的厨师团队只被辞退了两位，一位不服气的主厨和一位技术稀烂的帮厨，其他人都愿意留下，林庄和他们还在磨合阶段，免不了摩擦。


    “为什么要放嫩肉粉？这是谁腌的肉？”林庄才进入厨房就盯着那盆肉片磨牙。


    小帮厨不以为意地瞪眼：“我们以前都这么做的啊。”


    林庄把那盆肉直接倒到垃圾桶，厨房鸦雀无声。


    肥波和罗力正好说笑着进来，小帮厨气不过先告状：“我们做什么都不对，那不如让他自己一个人做？”


    肥波当然撑林庄，一掌拍在台上，震得底下的人抖了两抖，“让他一个人做，你话事吗？”


    “厨房阿庄话事，你们少废话。”


    “不想做的，给我滚。”


    画面几乎静止，肥波以前毕竟是混社团的，身高体壮，手臂闻着猛兽，发火的震慑力非常强，逼逼赖赖的厨房在安静后开始缓慢运作。


    水流声，切菜声，还有搬搬抬抬的，各种声音慢慢交融在一起。


    林庄情绪稳定，没有再皱着眉，转身投入到厨房事务中，根据今天的主要菜单安排备菜，只有部分厨工发出的声音过大，让人不舒服。


    肥波拍了拍他的肩，“难为你了，现在情况特殊。”


    林庄现在是两边的主厨，两个店都跑，他把城寨那帮厨工已经带得很熟练，根据菜单做事就行，出不了大乱子，倒是这边的不好带，这些人自诩是大酒楼出身，看不上城寨小门小户的酒楼，各个不服管教，时常叛逆行事。


    “小事情。”


    林庄也拍拍肥波，感激地一拍。


    这几个月处下来，肥波和他配合无间，有义气又有担当，偶尔在供应商上面争吵也就事论事，不计较。


    罗力比他们两都了解这帮人，利苑厨房的人换了几波，不过还是有几个老人的，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那几个倒是比其他厨工安静。


    他计上心头，和肥波从厨房出来，就把他拉到一边。


    “怎么了？”肥波预感他有话说。


    “这些厨工故意和林大厨作对，有人在背后指使。”他想了想，“今天中午预定了三桌，这三桌里面有一桌是莫天华的，不能出岔子。”


    “你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吧。”罗力思忖着，“我估计是TOM周在背后搞鬼，没了酒楼给他挥霍，他怎么甘心？”


    甄真早几天就让他们去Tom，这人像人间蒸发了，他们都没办法找到，肥波也头疼：“可是我们四处都找不到他。”


    “不管他在哪里，我们先防着点，今天中午的菜要做好。”


    罗力这么想着，又说，“我看林庄一个主厨没办法顾及两个地方，这边的厨房不能全都留以前的人。”


    “帮厨和厨工都好说，主厨比较费劲。”肥波感叹，当初找林庄做主厨还是大嫂亲自出马。


    甄真忙着和Jenny筹备新公司开业，还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午市时来到利苑分店，她才坐下没多久，正喝着茶，外面就是一串紧急的脚步声，隐约还能听到罗力的声音。


    “利太，您慢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