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毕业的荣光与隐忧
作品:《与他的相识》 六月的阳光透过礼堂的彩色玻璃窗,在红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卿皖站在后台,手指不自觉地整理着学士帽下的碎发。今天是她大学毕业的日子,也是全国大学生艺术展颁奖典礼的日子——她的毕业作品《重生之路》入围了摄影类决赛。
"紧张吗?"江斯年从身后走来,西装笔挺,领带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两瓶冰镇矿泉水。
许卿皖接过水,瓶身的冰凉暂时缓解了她掌心的汗湿:"有点。没想到毕业典礼和颁奖典礼是同一天。"
"命运的安排。"江斯年帮她调整了一下歪掉的流苏,"无论结果如何,今天都是值得庆祝的日子。"
四年大学生活如白驹过隙。许卿皖从一个内向的摄影系新生成长为小有名气的青年摄影师;江斯年则从金融系学霸变成即将入职投行的职场新人。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始终如一的陪伴——每周三的固定约会,每个假期的共同旅行,以及无数个在图书馆或暗房度过的日日夜夜。
"许卿皖同学?"一位工作人员探头进来,"准备入场了。"
许卿皖深吸一口气,跟着引导走向礼堂侧门。江斯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加油,我在台下看着你。"
毕业典礼庄重而温馨。当许卿皖走上台领取毕业证书时,她看到江明远和苏雅坐在江斯年旁边,三人都在为她鼓掌。四年前,母亲没能看到她穿毕业服的样子;如今,却有这么多人见证她的成长。这个念头让她鼻子一酸,但很快调整好情绪——今天不是感伤的日子,而是庆祝的时刻。
典礼结束后,他们匆匆赶往艺术展颁奖现场。这是一场更高规格的活动,在市中心的美术馆举行,媒体记者和艺术界人士济济一堂。许卿皖的《重生之路》系列被安排在摄影展区最显眼的位置——十二幅作品按时间顺序排列,记录了她从大二到大四的风格演变,从最初的沉重压抑到后期的明亮开阔,正如标题所示,是一条完整的重生之路。
"各位来宾,"主持人走上台,"现在公布全国大学生艺术展摄影类获奖名单。"
许卿皖坐在江斯年身边,手指紧紧攥住裙摆。江斯年悄悄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
"金奖,《重生之路》,作者许卿皖,中央艺术学院。"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许卿皖一时恍惚,直到江斯年轻推她的肩膀才反应过来。她站起身,双腿微微发抖,走向领奖台。聚光灯照在脸上,刺眼而灼热。
"许卿皖同学的作品展现了一个年轻艺术家完整的成长轨迹,"评委会主席在颁奖词中说,"从技术到内涵,从解构到重建,这是一部关于创伤、治愈和重生的视觉史诗。"
许卿皖接过沉甸甸的奖杯,面对话筒一时语塞。台下,她看到江斯年举着手机录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江明远和苏雅也在鼓掌,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
"感谢我的母校,感谢所有指导过我的老师,"许卿皖的声音在扩音器中回荡,"特别感谢我的母亲,是她给了我第一台相机,教会我如何通过镜头看世界。"她顿了顿,"还有...感谢那个在天台找到我的人,没有你,就不会有这些作品,不会有今天的我。"
走下台后,许卿皖被媒体和同行围住,接受采访和祝贺。江斯年站在外围,给她足够的空间享受这一刻的荣光。直到活动接近尾声,他才走上前,递给她一杯香槟。
"恭喜你,大摄影师。"他碰了碰她的杯子,"现在是真的成名了。"
许卿皖摇摇头,奖杯在手中沉甸甸的:"只是一个开始。"她环顾四周,"说真的,我有点不习惯这种场合。"
"你会习惯的。"江斯年微笑,"以后还会有更多颁奖礼、展览和采访。"
"许小姐?"一个陌生的男声打断他们。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相册,"能借一步说话吗?"
许卿皖疑惑地看向江斯年,后者微微点头。她跟着老人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我是周正阳的老师,也是你母亲的导师。"老人开门见山,声音低沉,"看到你的作品,我差点以为时光倒流了。"
许卿皖的心跳加速。周正阳——她的生父,母亲极少提起的名字。
老人翻开相册,里面是一系列黑白照片,构图和光影处理与许卿皖的早期作品惊人地相似。"这是你母亲大四时的毕业作品,"他解释道,"当时震惊了整个摄影界。"
许卿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照片,仿佛能透过它们触摸到母亲年轻时的梦想和热情。"我...从没见过这些作品。"
"当然没见过。"老人苦笑,"她放弃摄影嫁给许志刚后,这些作品就被封存了。如果不是我坚持保留副本,恐怕早已消失。"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许卿皖抬头问道。
老人合上相册,递给她一张名片:"因为我看到了你母亲未完成的梦想在你身上延续。我在城西有个老工作室,设备齐全但闲置多年。如果你有兴趣,毕业后可以免费使用。"
许卿皖惊讶地接过名片:"这...太慷慨了。"
"不是慷慨,是赎罪。"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当年如果我更坚持一些,或许能阻止她放弃摄影...阻止她嫁给那个男人。"
许卿皖不知该如何回应。母亲的抉择已成历史,无人能改变。但此刻,她确实感受到了某种奇妙的轮回——命运通过她,给了母亲的天赋第二次生命。
"谢谢您,"她最终说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回到江斯年身边,许卿皖简要解释了刚才的对话。江斯年若有所思地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有意思...你觉得可信吗?"
"不知道。"许卿皖摇摇头,"但那些照片确实像极了我的风格。"
"无论如何,先享受今天的成功吧。"江斯年揽住她的肩膀,"晚上我爸妈订了餐厅,庆祝你双喜临门。"
晚餐在一家高档法式餐厅进行。江明远举杯致辞,祝贺许卿皖毕业和获奖;苏雅则送给她一套珍贵的暗房设备作为毕业礼物。气氛温馨而欢乐,直到江明远提到一个话题。
"斯年,哈佛的offer你决定了吗?"江明远切着牛排问道。
许卿皖手中的叉子一顿。哈佛?江斯年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餐桌上一阵尴尬的沉默。江斯年清了清嗓子:"爸,我们改天再谈这个。"
"怎么了?"江明远困惑地看向许卿皖,"你不知道吗?斯年拿到了哈佛商学院的研究生录取,全额奖学金。"
许卿皖放下餐具,转向江斯年:"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江斯年避开她的目光,"我本来打算今晚告诉你的。"
晚餐剩下的时间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度过。许卿皖强颜欢笑,江斯年则明显心神不宁。回学校的出租车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望着窗外的夜景。
"为什么不告诉我?"回到宿舍楼下,许卿皖终于开口。
江斯年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不打算去。"
"什么?"许卿皖瞪大眼睛,"那可是哈佛!"
"我知道。"江斯年靠在宿舍楼前的梧桐树上,"但我有更好的计划。"
"什么计划能比哈佛商学院更好?"
"和你一起开摄影工作室的计划。"江斯年直视她的眼睛,"记得吗?我们讨论过的。"
许卿皖摇头:"那是随口说的梦想,不是放弃哈佛的理由!"
"对我来说不是随口说的。"江斯年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皖皖,这四年我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做准备——选修商业管理课程,实习积累经验,甚至联系了潜在的投资者。"他顿了顿,"我可以用哈佛的学费作为启动资金,我们可以在市中心租个小办公室..."
许卿皖后退一步,挣脱他的手:"你不能因为我放弃自己的未来!"
"你就是我的未来。"江斯年的声音坚定而平静,"四年前我就明白了这一点。哈佛只是人生无数可能性中的一个,而你...你是唯一的。"
许卿皖的眼眶湿润了。江斯年的决定既让她感动又令她恐惧——她不想成为他人生路上的绊脚石,不想像母亲那样为了家庭牺牲爱人的梦想。
"至少...再考虑一下,"她最终说道,"不要仓促决定。"
江斯年点点头:"好,我们一起考虑。"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许卿皖正式毕业,开始整理四年来的作品,准备个人网站和作品集。江斯年则完成了投行的实习,获得正式留用机会,但他明显对创业计划更上心,经常熬夜做市场调研和商业计划书。
他们约定在正式工作前进行一次毕业旅行,目的地是法国的普罗旺斯——许卿皖一直梦想拍摄那里的薰衣草田。出发前一周,江斯年神秘兮兮地频繁接打电话,还偷偷收快递不让许卿皖看到。她猜到他可能在策划什么惊喜,但假装不知情,配合他的"秘密行动"。
七月中旬,他们踏上了前往法国的航班。十小时的飞行后,马赛的阳光和地中海的气息扑面而来。租车自驾前往普罗旺斯的一路上,许卿皖几乎把脸贴在车窗上,贪婪地记录每一处风景——橄榄树、葡萄园、古老的石头房子,还有远处隐约可见的紫色花田。
"比照片还美。"她轻声感叹,相机快门声不断。
江斯年专注驾驶,嘴角挂着微笑:"明天我们去瓦朗索勒高原,那里有最壮观的薰衣草田。"
他们在小镇上的一家民宿住下,主人是一对和蔼的老夫妇,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和自酿的葡萄酒。晚餐后,许卿皖在院子里整理白天拍摄的照片,江斯年则神秘地消失了半小时,回来时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
"去哪了?"许卿皖头也不抬地问。
"就...散步。"江斯年坐到她身边,"照片怎么样?"
"还不错,但光线太强了。"许卿皖给他看显示屏,"明天日出时再去拍,效果会更好。"
江斯年点点头,似乎对这个计划很满意:"日出...好主意。"
第二天凌晨四点,闹钟响起。许卿皖挣扎着起床,发现江斯年已经穿戴整齐,甚至准备好了早餐三明治和咖啡。
"这么积极?"她睡眼惺忪地问。
"当然,"江斯年递过咖啡,"不能错过最佳光线。"
他们开车前往瓦朗索勒高原,晨雾中的道路宛如仙境。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无边无际的紫色花田时,许卿皖屏住了呼吸。这比她想象的还要美——薰衣草在晨光中摇曳,形成紫色的波浪,远处是古老的农舍和风车,构成一幅完美的画面。
"快!"她跳下车,抓起相机冲向田边,"光线太完美了!"
江斯年笑着跟上,手里拿着反光板和备用镜头。许卿皖完全沉浸在创作中,从各个角度拍摄这梦幻般的场景。一小时后,太阳升高,光线变得强烈,她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相机。
"拍够了吗?"江斯年递给她一瓶水。
许卿皖点点头,擦去额头的汗水:"太棒了,这些照片可以做一整个系列。"
"那...现在能给我十分钟吗?"江斯年突然变得有些紧张,"我有个地方想带你去。"
他领着许卿皖穿过薰衣草田,来到一个小山坡上。这里视野开阔,能将整片花田尽收眼底。山坡中央孤零零地立着一棵橄榄树,树下铺着一块格子野餐布,上面放着一个小篮子和两个高脚杯。
"这是...?"许卿皖惊讶地看着这个精心布置的场景。
江斯年牵着她走到树下:"毕业旅行的一部分。"他示意她坐下,然后从篮子里拿出一瓶冰镇香槟和草莓蛋糕——她最喜欢的口味。
"什么时候准备的?"许卿皖接过香槟杯,气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昨晚。"江斯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口袋。许卿皖的心跳加速,隐约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模糊。许卿皖放下杯子,扶住额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皖皖?"江斯年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还好吗?"
她想回答,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下一秒,黑暗吞噬了她的视线,江斯年惊恐的脸成为她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再次醒来时,许卿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插着点滴。窗外已是黄昏,薰衣草田在夕阳下呈现出深紫色。江斯年趴在床边睡着了,头发乱糟糟的,衬衫皱巴巴的,显然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斯年..."她轻声唤道,声音嘶哑。
江斯年立刻惊醒,眼中布满血丝:"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医生说你中暑加上过度疲劳,需要好好休息。"
许卿皖试图坐起来,但一阵眩晕迫使她躺回去:"我昏迷了多久?"
"一整天。"江斯年倒了杯水递给她,"吓死我了。"
医生很快进来检查,确认许卿皖已无大碍,但建议再观察一晚。护士更换点滴后,病房再次恢复安静。
"对不起,"许卿皖内疚地说,"毁了你的计划。"
江斯年摇摇头,握住她的手:"没关系,计划可以改期。"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打开给她看——里面是一枚简约的钻石戒指,"反正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了。"
许卿皖的眼泪夺眶而出。戒指在夕阳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就像他们一起走过的这些年,平凡却珍贵。
"等我好起来,"她擦去眼泪,"你再正式问一次。"
江斯年笑着点头,将戒指盒合上:"一言为定。"
出院后,他们缩短了行程返回国内。许卿皖的身体很快恢复,但江斯年坚持推迟所有计划,直到她完全康复。八月底,他们在城里租了一个小公寓,开始了同居生活。许卿皖把次卧改造成简易工作室,江斯年则在客厅角落设立了办公区,处理创业前期工作。
"看这个,"一天晚上,江斯年兴奋地展示他的电脑屏幕,"我找到了完美的店面!在艺术区,面积刚好,租金也在预算内。"
许卿皖凑过去看,那确实是个理想的位置——采光良好,交通便利,周围都是画廊和设计工作室。"什么时候能去看房?"
"明天下午。"江斯年搂住她的肩膀,"如果满意,我们可以当场签合同。"
许卿皖靠在他怀里,看着屏幕上那个空荡荡的店面,仿佛已经能看到它变成"皖年摄影工作室"的样子——她的作品挂在墙上,客户来来往往,而江斯年在办公区处理订单和财务。这个画面如此清晰,几乎触手可及。
"对了,"江斯年突然想起什么,"那位老人——你母亲的导师,还联系过你吗?"
许卿皖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我在想..."江斯年若有所思,"也许我们应该去看看那个免费的工作室。即使不用,也该当面道谢。"
许卿皖点点头,将这个任务加入待办清单。此刻,她更关心的是眼前的计划——他们的工作室,他们的未来。薰衣草田的求婚虽然中断,但江斯年的心意已经明了。戒指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再次登场。
窗外,夏末的蝉鸣渐渐微弱,秋意悄然临近。许卿皖站在阳台上,看着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四年前那个站在天台边缘的女孩,如今拥有了曾经不敢想象的一切——事业、爱情、家庭,以及无限可能的未来。
江斯年从身后环抱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在想什么?"
许卿皖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在想...我们有多幸运。"
"不是幸运,"江斯年纠正她,"是我们值得。"
这句话简单却深刻,概括了他们走过的每一步。许卿皖转过身,吻上他的嘴唇,在这个夏末的夜晚,许下无声的承诺——无论未来如何,他们将一起面对,就像过去四年一样,并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