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降至冰点。


    萧执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血丝更甚。


    “噗通”一声。


    慕容景竟直直地跪在了萧远面前！


    “太上皇！”他一字一句，“我知您心中有怨，但如今大宸危在旦夕，皇后娘娘身陷敌手，陛下他……”


    “慕容景！你给我站起来！”


    “慕容景！”


    一声低吼打断了他。


    “站起来。”萧执命令道，“我的事，轮不到你跪。”


    慕容景没动，脖子梗着，依旧看向萧远，满眼都是恳求：“请太上皇，以大局……”


    “哈哈……哈哈哈哈！”


    萧远又笑了。他踱到慕容景跟前，用鱼竿的末梢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


    “镇国公府的崽子。当初萧执带兵进宫，你爹缩着头，你镇国公府上下连个屁都不敢放。怎么，他抢来的江山坐不稳了，倒要我这个**出来擦屁股？还要你这个龟孙子来求我？”


    “你凭什么？”


    “你们，又凭什么？！”


    句句诛心！


    慕容景的脸瞬间涨红，又化为惨白。


    “我……”慕容景张了张嘴。他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够了。”


    萧执走到慕容景身边，将他从地上硬生生拽了起来。


    “我的事，不用你跪。”


    他看着自己的挚友，声音放软了几分。


    然后，他重新转向萧远。


    “不帮，便算了。”


    “你不要为难他。”


    萧远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意外萧执这么快就软了下来。


    他正想再嘲讽几句，却见萧执抬起头，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皇叔。”


    萧执开口。


    “当年，你宫里那两位，一后一妃，斗得你死我活。你想不想知道，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话音落下。


    整个后院死一般的寂静。


    萧远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呆立在原地。


    他以为……他以为萧执登基之后，为了斩草除根，早就……


    他嘴唇哆嗦着，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萧执没有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


    “上马。”


    他丢下两个字，转身便朝院外走去。


    “我带你去看看，她们活得如何。”


    慕容景愣了一下，立刻跟了上去。


    只剩下萧远一个人，僵在原地。


    池塘里的鱼儿，轻轻摆动尾巴，漾开一圈圈涟漪。


    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


    许久。


    他猛地一跺脚，将鱼竿狠狠摔在地上，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


    ……


    马蹄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三匹马，却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急切。


    萧远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攥着缰绳。


    他们没有回京城，而是绕到了京郊的一处市镇。


    正是午后，集市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


    萧执下马，将马交给路边一个毫不起眼的茶摊小二，便带着两人挤进了人流。


    穿过两条满是油烟气和叫卖声的小巷，萧执停下脚步，抬了抬下巴。


    不远处，一个卖竹编的小摊。


    摊位不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竹篮、竹筐、竹筛。


    摊子后，坐着两个荆钗布裙的妇人。


    年长些的那个，哪怕穿着粗布衣，也掩不住骨子里的雍容。她低着头，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此刻却在灵巧地编着一个竹筛，指节因为常年劳作而有些变形。


    年轻些的那个，正叉着腰，跟一个买菜的大婶讨价还价。


    “哎呀大姐，真不能再少了！这篮子，篾条都是我姐亲手刮的，光滑不伤手，您看这底，多结实！就八文钱，您拿走，我今儿还没开张呢！”


    “七文！”


    “七文半！不能再少了！得给我姐留口茶水钱吧！”


    最后，大婶丢下七枚铜钱，抢过篮子走了。


    年轻妇人撇撇嘴，捡起铜钱，小心翼翼地放进年长妇人脚边的一个布袋里。年长妇人抬起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递过去一个水囊。


    年轻妇人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又递还给她。


    曾经在深宫里，为了皇帝的半个眼神都能斗得你死我活的皇后与贵妃，此刻，却在这市井的尘埃里，分着一个水囊，守着一个摊子，过着最卑微的日子。


    萧执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呵。”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感慨。


    “我从来没打算，赶尽杀绝。”


    “以前觉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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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在宫里斗得像乌眼鸡一样。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般……和平共处的景象。”


    他侧过头，去看萧远。


    只一眼，萧执就怔住了。


    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男人。


    萧远，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已是泪流满面。


    那不是抽泣，也不是嚎啕。


    是无声的，汹涌的，决堤般的泪水。


    他想上前，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他想开口，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是他的女人。


    他以为她们早已化作了冰冷的尘土，却没想到，她们还活着。


    活得这样……辛苦。


    又活得这样……真实。


    萧执的心，也被这无声的泪水，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默默地别过脸，不再去看萧远。


    他垂下头，声音比刚才，又低沉了数分。


    “皇叔。”


    “你现在，是不是也感觉……没了枕边人，就像……没有了心一样。”


    “我，也一样。”


    萧执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敲在了萧远的心上。


    “我想救回我的枕边人。”


    “我不让你见你的皇后和贵妃，不是为了折磨你。”


    萧执抬起头。


    “是因为，你的皇后，姓赵。”


    “她是赵文谦的亲侄女！”


    “你一旦被发现还活着，赵文谦那个老贼，立刻就会把你当成一面旗帜！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傀儡！”


    “到时候，这个大宸，这个已经被赵文谦渗透得千疮百孔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想过吗？”


    萧执转回头，眼神前所未有的真诚。


    “我保证。赵文谦一死，我立刻让您一家团聚，安享天伦。绝不食言。”


    萧远猛地抬手，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泪。他深吸一口气，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萧执。


    良久，他忽然伸出粗壮的手臂，重重地搭在了萧执的肩膀上。


    “臭小子……”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决断，


    “别**废话了。”


    “回村里去！老子告诉你，朝堂上哪几个老东西的命根子攥在我手里！赵文谦想翻天？我倒要看看，是我这个**的朋友多，还是他养的狗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