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


    两匹快马，借着夜色，从皇城最不起眼的一个偏门，悄无声息地驰出。


    马背上的两人，都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商贾行头，脸上也做了简单的易容。


    正是萧执与慕容景。


    冷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慕容景追在萧执身后，脑子里依旧是一团浆糊。


    “萧执！”慕容景终于忍不住，催马赶上，与他并行，


    “我还是不明白！先帝……先帝萧远，不是早就被赵文谦给毒**吗？当初你登基，这可是他纳的投名状之一！所有人都亲眼看见，先帝的棺椁，被抬进了皇陵！”


    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萧执目视前方。


    “没错。”


    他开口了，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是我，让赵文谦去毒死他的。”


    慕容景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抖。


    他看着萧执的侧脸，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


    “那杯酒，确实是赵文谦亲手递过去的。”萧执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


    “萧远也确实当着赵文谦的面，喝了下去，然后‘**身亡’。”


    “但是……”


    萧执话锋一转。


    “在那之前，我已经换了赵文谦的毒酒。”


    “所以，他喝下去的，只是一杯能让他假死的药。”


    萧执的嘴角微勾。


    “那杯酒，就是悬在赵文谦头顶的一把刀。他一日是我的臣子，那杯酒就一日不会出现。他若敢有二心……”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但慕容景已经全明白了。


    “那……先、萧远他为何会同意？”


    慕容景不解，“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怎会甘心……”


    “他不甘心，又能如何？”萧执冷笑，“当初他宠信奸佞，弄得朝野动荡，民怨沸腾。几个儿子为了太子之位，斗得你死我活，将一个好好的江山，折腾得乌烟瘴气。”


    “我给他两个选择。”


    “要不继续当他的皇帝，然后看着他的儿子们自相残杀，最后被愤怒的臣民推翻，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要么配合我演这出戏。我保他两个儿子性命无忧，让他安安稳稳地去做个富家翁，了此残生。”


    “他是个聪明人。”


    萧执淡淡地说道，“他选了第二条路。”


    慕容景沉默了。


    **该说什么。马蹄声，在寂静的官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天亮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京城百里外的一处小村庄。


    村子依山傍水，炊烟袅袅，一片祥和。


    萧执轻车熟路地将马拴在村口的一棵大槐树下，带着慕容景，走向村尾最大的一处宅院。


    那宅子青砖黛瓦，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乡绅府邸。


    门口，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家丁正在扫地，看到他们，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找谁？”


    “找你家黄老爷。”


    萧执道。


    家丁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撇撇嘴：“老爷在后院钓鱼呢，说了不见客。”


    萧执没有与他废话，径直往里走。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家丁急了，拿着扫帚就要上来拦。


    萧执脚步未停，只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玉佩，在那家丁眼前一晃。


    家丁脸上的懒散和不耐烦一扫而光。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得像捣蒜一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执不再理他，带着慕容景，穿过庭院来到后院的池塘边。


    一个身穿锦袍，须发半白，身形微微发福的老者，正戴着斗笠，优哉游哉地坐在池塘边垂钓。


    他甚至没有回头。


    只是那苍老而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悠悠地传了过来。


    “怎么，你那宝贝皇后，被人给掳走了，就想起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了？”


    萧执在他身后站定，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


    “萧执，请皇叔出山。”


    那垂钓的老者，终于有了动作。


    他慢悠悠地收起鱼竿，将斗笠摘下，露出一张与萧执有几分相似，却更显富态和威严的脸。


    他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萧执，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哈哈哈哈！出山？帮你收拾烂摊子吗？”


    萧远站起身，走到萧执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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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就跟你说过，女人，是这世上最麻烦的东西！你倒好，为了一个女人，连江山都快不要了！还是太嫩了！”


    他毫不留情地戳着萧执的痛处。


    萧执的头，垂得更低了。


    “是萧执无能。”


    “哼，现在知道自己无能了？”萧远冷哼一声，但终究没有再继续羞辱他，


    “说吧，要我做什么？”


    萧执抬起头，眼中带着血丝：“我必须亲自去草原，救回瓷儿。京城，需要一个人镇着赵文谦。我需要皇叔动用您在朝中布下的旧部，全力辅佐慕容景，替我守住这京城。”


    萧远眯起了眼睛。


    他踱了两步，负手而立。


    “帮你，也不是不行。”


    他慢悠悠地说道。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萧执的心，沉了下去。


    “皇叔请讲。”


    萧远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要你下一道旨意，恢复萧瑾的太子之位。你离京之后，由他，监国理政！”


    “不可能！”


    萧执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


    “萧远，我敬你是长辈，但你不要得寸进尺！起用萧瑾，无异于放虎归山！他一旦大权在握，必定会再生不臣之心！届时，这大宸，必将再起刀兵！”


    他站起身，直视着萧远，寸步不让。


    “我能答应你，保全你两个儿子的性命，让他们一世富贵无忧，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你休想再从我这里得到更多！”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叔侄二人，一个曾经的帝王，一个现在的帝王，目光在空中碰撞，谁也不肯退让。


    许久。


    萧远忽然笑了。


    “这么说，是没得谈了？”


    他看着萧执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说了，这是我的底线。”


    萧执的声音同样冰冷。


    “好，好一个底线。”


    萧远点点头，他重新走回池塘边，拿起了他的鱼竿。


    “既然如此，那你便自己去想办法吧。”


    他甩出鱼线，头也不回。


    “我这把老骨头，只想安安生生地钓我的鱼。朝堂上的事，与我这个‘**’，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