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提亲

作品:《情蛊

    三日前。


    现在虽入了春,可外头依旧冷风瑟瑟,寒气逼人,好似还有冬日余温留存下来。


    尚书府。


    几个年轻女婢小心翼翼捧着手中热气沸腾的牡丹雕花白瓷茶壶,动作稳健穿过拱门,不急不徐来到主屋内。


    谨慎放下东西离开时,眼神一瞥,正瞧见某个瘦小纤细的身躯正跪在青石上。女婢脸色一惊,顿时恢复如常,即刻亦步亦趋跟着走。


    女婢走了好久,才敢微微回过头瞧上一两眼。


    主屋内响起娇嗔气愤地声音。


    “娘~您根本就不清楚昨日在镇南王府的情况,她的一出现把女儿所有的风头都抢走了,就连镇南王世子都赶着和她说话。


    要知道镇南王世子和太子殿下关系要好,若是在太子殿下面前说了什么,女儿可就无缘嫁入东宫了。”


    “也不知那个早死的妾室怎么给她生出一副狐媚子相,尽知道勾引人,女儿的风头都被她抢走了。”


    须臾间,屋外下起淅淅沥沥小雨,顺着华丽的屋檐嘀哒哒打在光滑坚硬的青石上。


    “什么破天气,怎得还下起雨来了,让她跪在外面爹爹会不会责骂我们。”屋内面容娇俏艳丽的少女,朝着外面跪在地上垂着头的人,蹙眉头说道。


    温夫人雍容华贵,一脸宠溺看着面前不停朝着自己撒娇的年轻少女,保养多年仍纤细白皙的手拿起旁边冒着热气的牡丹雕花茶杯,抿了几口。


    “莫怕,有娘在,在外头你是嫡她是庶,量她也掀不起什么波浪,更何况太子殿下定不是只看容貌的肤浅之人。”温夫人溺爱着,转而面向屋外冷眼说:“你爹他不会管这些,这小贱人要想告状,看我不好好折磨她。”


    此话一出,伏在温夫人身上的温娆瞬间露出快意舒爽的笑容,“娘~”


    温娆看向外面全身都被雨打湿,狼狈不堪的温书禾,眼中闪过一抹称心快活。


    她自小就极其厌恶温书禾,尽管温书禾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在府里谨小慎微,四处躲着她,她仍然不喜。


    尤其是时常看见她那张仙姿玉貌,白璧无瑕的脸便更加的气愤。


    今早天气还算是暖和,可一到下午倾盆大雨袭来。


    饶是书禾也没有想到,因此穿的比较单薄。


    密密麻麻的雨水落在她身上,一会儿还好,可耐不住时间渐深,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四肢逐渐传输到整个身体。


    如绸缎似乌黑的长发早已被雨水浸湿,吸满雨水,团团铺在后背,冰冰凉凉。雨夹杂着风,时间长了,书禾的身子在瑟瑟发抖,牙齿直打颤。


    这会她不由得懊恼着今日穿那么少做什么。


    蓦然,耳边传来不紧不慢地脚步声,夹杂着水花声响,一步一步接近。


    书禾抬头看去。


    温娆举着一把花鸟油纸伞出现在她眼中,语气尽是居高临下,自满得意,“温书禾,你就好好跪着满一个时辰吧,老天给你生得一副好面容,叫你四处勾引人。”


    温娆就喜欢时刻看见温书禾落魄狼狈模样。


    望着温书禾那张尽管被雨打湿,却仍然云鬟雾鬓 ,妍姿艳质,真是生厌,心中暗自想,这张绝对不能被太子看见。


    书禾不想搭理她,低下头。


    若不是镇南王妃亲自点名邀她,她定不会出现于镇南王府赏花宴之上。赏花宴上,燕妒花惭的容颜使她成为众矢之的,同时也承受着不怀好意的目光。


    见温书禾一如既往一声不吭,温娆也兴致缺缺,踩着雨水愤恨离去。


    一个时辰后温夫人才堪堪让她起身,书禾颤颤巍巍站起身,还没站直腿脚就十分酥麻,即将跌倒时,一个有力的臂膀将她支撑起来。


    来人是她的贴身丫鬟,明姒。


    明姒泪水涟涟望着自家小姐,衣袖上浸满了水渍。


    “对不起小姐,奴婢来晚了,刚大小姐一直阻拦奴婢,不允许奴婢过来。”明姒下垂嘴巴,哽咽地对书禾说。


    书禾在雨中足足跪了一个时辰,气息奄奄。


    她的脸庞不似往常般雪白明亮,更像是一具再无生气的尸体病态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身子好似一阵风吹过就会倒下。


    明姒瞧见就直心疼,忍不住落泪。


    “我知道,你不用自责。”书禾柔声安慰她,嗓音虚弱,说话的气息极其不稳,好似下一刻就会屏息。


    都怪她又胆小又懦弱,不敢反抗,只能闷声受着。


    书禾有着明姒的扶撑但步伐依旧踉跄,行走速度缓慢。


    “小姐金枝玉叶,在雨中跪了许久,这会才刚入春,寒冷自不得少。”明姒一边搀扶着书禾一边心如刀割,忿忿说道。


    主仆二人穿过长长的紫藤花廊道,走了许久才到水仙院。


    所幸寒风未侵入书禾体内,她沐浴后便感到舒爽温暖。


    但被镇南王妃专门钦点,成为书禾心中困惑。她向来鲜少出门,很少有人见过她,镇南王妃又是如何知晓她呢……


    *


    翌日,属于初春的生机与活力可算展现,天气逐渐回暖。


    阳光慵懒而明媚,融化残冬的冷冽,将溪水镀上一层碎金般的暖意。


    书禾用完早膳后,便又在床榻歇息了一会儿。


    明姒急匆匆地跑过来,脸上表情十分愁绪慌张,好似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可待会听完明姒的话,书禾的心如坠冰窖,觉得她的神情一点都不夸张。


    “不好了,小姐!”明姒喘着气来到书禾跟前。


    尽管已经醒来,书禾的双眸仍若有若无覆盖着一层朦胧水雾好似还未真正苏醒,走近些看,那双杏眸中好似蕴藏着盈盈秋水,顾盼生辉。


    “怎么了,如此匆匆忙忙。”书禾眨巴着双眸,疑惑软声询问。


    明姒望了书禾一眼,蹙起眉头,眼中满是气愤和无奈。书禾海棠醉日的容颜,她第一次感到泄气,反感。


    “京城那个花甲之年的刘员外,他……他来府上向小姐您提亲了。”明姒道。


    话音未落,书禾怔住,她知晓在镇南王府露面会招来横祸,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


    见书禾不答,明姒便继续咬牙开口,“奴婢方才偷偷瞧了一眼,那刘员外一根汗毛都配不上小姐,他还出口说要小姐您做贵妾。”


    书禾无法思考,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刘溢声名在外,有点小权小势便喜欢欺凌百姓,当街强抢民女,由于背后有三皇子,因此无人敢反抗。


    府中妻妾成群,最喜好折磨虐待美人。外界传出来在他府中死去的小妾已有三四个,更别说还有一些隐秘不可说的人数。


    如果书禾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事发紧急,书禾内心满是慌张和无助,颤不成声,“那……爹爹和夫人怎么说?”


    明姒自是瞧见书禾的骤变,咽了咽口水:“尚书大人还未下朝,而夫人……夫人已经收了聘礼,将那刘员外请入主堂商议了。”


    言外之意,温夫人未寻求她意见,俨然同意了。


    “怎么办啊,小姐。”明姒很是担忧。


    倘若书禾成为刘员外贵妾,恐未到桃李年华便香消玉殒。


    自小侍奉书禾的明姒定不想她琦年玉貌落个如此结果。


    书禾十分不好受,润红的脸颊顷刻变得惨白,远山芙蓉似的眉紧拧,心仿若惊弓之鸟,“砰砰”跳动。


    思虑再三,她声音极其小地说:“一定有解决办法,这只是夫人的想法,爹爹还未说什么。”


    这话也不知道是安慰明姒,还是在安慰自己。


    “走,我们去主堂。”书禾攥紧白嫩的手,惨白的脸庞浮现担忧。


    主堂内。


    温夫人仪态万千坐在主位,而坐在一旁面容苍老,下巴满是胡渣,两鬓斑白,身材微微臃肿,一句话出口空气中若有若无带着怪味,言行粗鄙,则是刘溢。


    二人眉眼带笑,想来相谈甚欢。


    “员外太心善了,书禾一个庶女何德何能做贵妾。”


    “夫人别这么说,自我看见四小姐的第一眼便情不自禁心动,恕在下说句心里话,若是我还未娶妻,不然定要四小姐为妻,风风光光嫁入我刘府。”刘溢语气凛然。


    温夫人一阵尬笑,可心中却乐自开怀,原本早就想要给温书禾随便找个破落低贱人家,可谁知老爷强烈严明温书禾的婚事不需要她管,导致她想要动手脚也无可奈何。


    只是没想到赏花宴后就有人找上门来,她何乐而不为。


    半晌,下人来到温夫人耳边窃窃私语。


    温夫人立刻展开笑颜,对着刘溢说:“刘员外,你瞧,书禾听闻你来了便也马不停蹄赶来了。”


    话音还未落下,倏然,门外就出现一个惊鸿艳影娉婷婀娜的身影,双瞳剪水淡淡春山,正珊珊微步走来。


    这一幕直接将刘溢看呆,脸上挂满迷恋和激动。


    温夫人悄无声息暗暗观察刘溢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微微翘起,“书禾你来的正好,快来见见刘员外,过几日他就是你的夫婿了。”


    书禾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强装镇定自若,浅笑,语气轻松地回复温夫人:


    “夫人说笑了,书禾何时来的夫婿,我本人竟丝毫不知。”


    此话一出,刘溢脸色白了几分,眼神变得凌厉。


    “瞧你这孩子,这刘员外对你一片真心,还将你纳为贵妾,你莫要不识好歹。”温夫人有条不紊地回。只是见书禾竟然反驳,有几分惊讶。


    不等书禾回答,刘员外紧跟着说:“四小姐,我不必担心,我刘某定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所以,夫人您现在就想要即刻定下我的婚约吗?”书禾的牙齿已经在微微打颤。


    温夫人脸色一变,索性也不想再装了,冷冷说:


    “温书禾,你别忘了我现在还是你的嫡母,更何况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嫁还是不嫁,由不得你。”


    随即,转头对刘溢说:“刘员外,此事你无须担心,过几日来府上接亲就是了。”


    刘溢闻言,总算是放下心来,眼神不怀好意地浅浅扫了书禾一眼,那一眼包含太多,险些让书禾腿软。


    “那我就好好等着四小姐了。”


    书禾冷静地扭头对刘溢说:“抱歉刘员外,我可能不能成为你的贵妾,因为……我有原因。”


    “什么原因。”刘溢轻飘飘扫了温夫人一眼,而后疑惑询问。


    “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现在我是你的嫡母,你的婚事我做主。”温夫人话语不容置喙。


    书禾浅笑对着温夫人说:“夫人莫不是忘记,爹爹曾经说过什么,他说府中儿女婚事,我的您做不得主。”


    温夫人瞬间僵住,她没想到书禾会知道此事,原本就是想打老爷和这小贱人一个措手不及,就算老爷回来训斥她,事情也已成定局。


    刘溢注意着温夫人的表情,瞧着她这副模样,看来温书禾说的不错,一股被人耍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正想好好质问温夫人时,下一秒下人传报“尚书大人来了”


    所有人齐齐望去,书禾终于短暂松懈了一会儿。


    一个模样端正身材较微胖,约莫不惑之年的男人正健步如飞地走过来。


    他第一时间来到书禾身旁。


    较为歉意和关心地对她说:


    “是爹爹不好,你先回去,此事有我解决,你莫要担心。”


    这下,书禾彻底放下心来。


    临走前耳畔隐约听见刘溢和温父的对话。


    “温尚书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寻常。”刘溢赶明巴结。


    “来人,把刘溢和他带来的东西全部丢出去!”


    *


    当天,刘溢被温尚书连东西带人一同丢弃在外,而温夫人也被狠狠训斥。


    几日过后,书禾再未听闻刘溢的消息。只是除去刘溢,在这几日里有不少人因书禾登门拜访,但都被温父所拒。


    有时候书禾不明白温父心中到底是何所想。在她年幼时给予一个承诺,却又在温夫人磋磨中视若无睹。


    书禾想着,未曾注意到明姒轻盈地脚步正不紧不慢来到她的身边。


    待明姒轻轻唤了一声,书禾垂下地长睫微颤,徐徐回过神。如同琉璃珠般璀璨明亮的双眸轻轻抬起注视明姒。


    “怎么了?”书禾倚在精美细致的水仙花雕刻的樱桃木贵妃榻上,她的双眸呈着一壶柔情春水。


    “小姐,尚书大人差人来说,这几天上门因你拜访的人尤为多。想着让您明日去京外的灵安寺为逝去的叶姨娘祈福几日,避下风头。”明姒道。


    听完后,书禾簌簌点头,这也是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