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掳走

作品:《情蛊

    灵安半山腰上。


    这里冬暖夏凉,地势险境复杂,路况百步九曲,纡回盘绕。上山之路要经过重重阻碍,易于固守,难于攻入。再加上有流匪的缘故,一般人从不轻易踏足。


    半山上,一间静谧的屋子里正酣睡着一个形貌娇怜的小娘子。她柔嫩的肌肤白皙如羊脂玉,眉如远山含烟,羽睫犹如蝶舞花间,鼻尖微微上翘,朱唇丹砂点绛。


    屋内暖香袭人,落针可闻。


    书禾醒来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像是睡了许久,睁开浅眸神情还有些呆滞。


    直到看见床褥上一抹红,她愕然精神起来。


    猛的翻身坐起,骇然环绕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环境。


    屋子质朴无华,布置格式与普通平民百姓居所一般无二,纤尘不染。


    高高悬挂在橡木床架的红绸缎鲜艳明亮,两边的窗棂均贴着一个红喜字,屋内布满红蜡烛燃烧。


    书禾检查自己。衣裙还是原本淡青色百褶长襦裙。身子也未感觉到什么异常和不适,她轻轻松下一口气,但并没有因此放下警惕。


    青淡色水仙花纹的翘头鞋不知是被何人整齐摆放在床边,书禾穿上鞋后,步履轻盈走到门前,强忍恐慌打开屋门。


    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淡黄色温暖的阳光淡淡打在她肤凝玉脂的脸庞。微风轻轻拂过,青瓦屋檐上挂着的红色喜字灯笼悠悠摇曳多姿。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就在此时,一个模样看着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女见她出来,迅速走来,脸上尽是欢喜:


    “夫人,您终于醒了。奴婢叫小茄,以后就是您的贴身丫鬟了。”


    书禾在听见“夫人”二字时,不禁蹙起的淡淡柳叶眉,轻声辩解道:“什么夫人?我不是你们夫人,你们莫不是认错人了。”


    小茄困惑,皱眉说:“您就是我夫人啊,只不过时间匆忙了些,要等到晚上再进行拜堂。”


    “对了,方才大当家差人将嫁衣送过来,奴婢现在就帮您去试试,现在绣娘们还在,若是说大了小了还可以拿去改。”说罢,小茄便推搡着书禾进屋。


    书禾脑子一团浆糊,对于这个叫小茄说过的话,她完全迷糊摸不着头脑,柔声问:


    “等等,请问姑娘能否告诉我,这里是何处?还有你叫我夫人,这是何意?”


    “这里是灵安山的云盘寨,而今晚夫人就要和我们大当家拜堂成亲了。”小茄一头雾水,但还是认认真真回答书禾问题。


    书禾闻言,悚然。恐惧逐渐蔓延她整个身体,心怦怦直跳,浑身颤抖,双腿发软,几乎无法站稳。所以她这是被人带到土匪寨了.......


    传闻灵安山上的盘云寨,凶残暴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喜好强抢民女。


    书禾思绪拉回清醒前,明了,是温娆身旁的那个丫鬟。


    温娆,她的嫡长姐。


    她曾想过温娆很讨厌她只不过是因为嫉妒之心在作祟,一般鲜少理会。可如今她却亲手将自己送入虎穴,心思如此歹毒丧心病狂。


    书禾俨然不知所措,如坠冰窟,睁着纯净圆润的杏眼到处摸索,四周都是巡逻的护卫。浅眸被外界夺目的光芒闪烁到,眼花缭乱,光怪陆离。


    现在又有谁能够来救她。


    她只是尚书府众多小姐中,一个最名不经传的小庶女,除却样貌出众便没了其他,温夫人定然不会派人来寻,更别说温娆还是温夫人亲女。至于温父对她不管不顾,不会注意到。


    对了,还有明姒,可书禾转念一想,有温夫人在,明姒一个奴婢的话又有谁会相信,三两句就会被温夫人颠倒黑白。


    她不在了,温夫人定会折磨明姒。


    一时之间,书禾胆寒,整个人像是处在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上,好似稍稍不注意就会这样坠入万丈深渊,永劫不复。


    她该怎么办?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小茄见书禾脸色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煞白,忍不住担心起来。


    书禾注视她,声音极其颤抖,惶邃不安就差写在脸上。


    “我……我没事,想一个人静静待着。”


    她紧紧关上房门。


    书禾清晰感受到芒刺在背,呼吸凝滞在喉咙里,冷汗涔涔。


    她无助倚在床上一角,将自己蜷成团。杏眸一睁一闭,许愿着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后她仍是尚书府无人在意的小庶女。


    少顷,嘎吱一声,门不知被何人打开。


    在陌生的环境,无论是听力还是视力书禾都无比绝佳。


    门被打开前她就隐约听见外面脚步声,尽管做足准备,可真真切切瞧见那人却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一个身材强壮,脸型圆润,浓眉大眼,五官不算特别立体,轮廓线并不清晰的男人,他推开门,大步流星走进,扫视一圈后,注意到床上那个小小一团的身子。


    他放轻脚步,步伐愈小,慢慢走到床榻旁。


    书禾缓缓抬起头,蕴藏着一抹春水微波的双眸怯生生看他。下意识后退,紧贴墙面。


    李视初次见到生动的书禾,再次忍不住心动,那双水润秋波流转的眸子,有意无意的吸引着他。整张脸芙蓉出水,尽态极妍。


    一想到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在今天晚上就成为他夫人,心就忍不住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拜堂入洞房。


    他咽了咽口水,好似瞧出书禾眼底的恐惧慌张,语气较为温和地对书禾说:“你莫要害怕,今晚我们就拜堂,你且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


    书禾瞧了他一眼,闭口不言。


    她很是胆怯,害怕说错一个字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更何况,那人吐出一个字儿,书禾都能感到战栗。


    见她模样乖顺,不说话,李视还算满意。反正到了今晚他们就是夫妻了,一时的小脾气,他还是能容忍。


    “好了,那你就先休息,等到黄昏我们就拜堂。”


    敲锤定音的话语。


    李视称心笑了笑,叫人好好看住书禾,大笑离去。


    待李视走后,书禾才敢抬起头。此时眼尾微微泛红,圆润眸子水雾氤氲蓄着晶莹泪珠,蝶羽般的长睫轻颤,模样宛如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儿,惹人怜爱。


    她强忍畏惧起身,微微抬起一侧窗棂,看向外界。


    窗外又多了一倍巡逻护卫,逃出生天微乎其微。


    许久后,书禾颤颤巍巍从发髻上取下一支海棠玉石镶珍珠银簪,弱弱想:若是到万不得已之时,倒不如与那人同归于尽。


    转眼金乌西坠,华灯初上。


    书禾被迫穿上嫁衣。嫁衣精致秀美,有种不属于此处的华丽珠气。


    她盖着红色牡丹金丝花纹盖头,被小茄搀扶慢慢行走。有人怕她反抗,在暮色前便给她下软筋散。意识清醒,浑身无力。


    不知走了多久,耳边响起一个洪亮沸腾地声音。


    “吉时到!请新娘,新郎进门!”


    书禾继续被推着走,耳边全是雀跃和快活。


    “开始拜堂!一拜天地!”


    书禾不愿,若是真的拜了堂,那么日后该怎么离开此处。


    还没等她反抗,一个急促慌忙声音骤然响起:“不好了,有敌袭!”


    “什么人?”


    “好像,好像是朝廷的人……”


    众人脸色均变,尤为愤怒极致的还是李视。


    “带夫人回房,众兄弟拿上大家伙陪我冲。”李视毅然决然拿起兵刃说道。


    “冲!”


    书禾被带回原来的屋子,进入室内后她喜上眉梢。找到原本的衣裙迅速换上。


    时间慢慢过去,软筋散的药力在她体内逐渐消除,她便悄悄趴在门上偷听外面人说话。


    “不好了,大当家受伤了,我们快去支援。”


    “可夫人还在这里……”


    “反正有软筋散,她也做不了什么,我们赶快去帮大当家。”


    “也好。”


    脚步声愈渐愈远。


    眼见外头无声,书禾咬唇,从屋内找到一根木棍,果断破门而出。


    外面已空无一人,她不认识这里,只能凭借自身感觉随意行走。


    书禾气喘吁吁跑着,也不知到何处。想着,暂且去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也好过留在原处。


    不曾想,没过多久便撞见一群拿刀拿剑凶神恶煞的人。他们眼神凶残死死盯着书禾。


    “那是夫人?对就是夫人。”


    “来人!夫人要跑了!”


    “捉住她,别让她跑了!”


    见此情形,书禾心如鼓擂提起衣裙拔腿往后跑。


    后面的人络绎不绝追逐,历经更多的地方人也就越多。


    书禾不敢停歇。


    忽然,前方响起马蹄声。书禾朝后看去,黑乎乎一团数不清的人,而前方急促慌忙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为今之计她只能赌一把了。


    是夜,月明稀星,刀光剑影。


    马蹄声碎,书禾影影绰绰瞧见那人身材修长,面容英俊,轮廓深邃明,远远望去,虽不似非常清晰,可就让人感受到不同寻常。


    直至,那人骑着骏马靠近,书禾便看清他所有。


    男人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俊美的五官犹如骨雕刻画,轮廓深邃浑然,身着银色龙纹盔甲,只此一眼便能看出他气度非凡。目光交汇的瞬间,他那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看向书禾满含温情与庆幸。


    未等书禾及时反应,男人动作迅猛,犹如一阵风似的来到她身边,行云流水将她拦腰抱起,坐在身前。双手则虚抱着手不足一握盈盈腰肢。


    书禾坐上马后才堪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意识便想抽出衣袖中的海棠玉石镶珍珠银簪。


    还未拿出,温热深沉的呼吸声在她耳边环绕,不由让书禾头皮发麻,背后人轻柔深沉说:


    “莫怕,我是来剿匪的。”


    仅此一句话,令书禾加倍安心,随之而来则是与陌生男子共骑一马的低眉垂眼。


    紧接着,那人又继续说话,语音压低,略哑的尾音勾上:“握好马绳。”


    书禾被这人吐出来的话激地脸庞发热,她乖乖的握住马绳,身子忍不住靠在他怀里。


    见状,裴屿桉嘴角勾起,而后骨节分明的手覆盖住柔软冰凉的手。


    片刻,身后的将士纷至沓来,将剩余土匪包围。


    这一瞬,众流匪怔在原地不敢继续前行。不约而同看向裴屿桉,满是憎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裴屿桉视若无睹,粗略的扫了一眼,目光宛若覆了一层刺骨寒冰,冷声:“通通带走!”


    随后握紧马绳,纵马离去。


    书禾安静待在裴屿桉怀中,脸颊如初绽桃花,她从未与一个外男有过如此相近距离。好似能够感受背后“扑通扑通”的心跳。


    夜晚,皓月如银盘高悬于碧空,蝉鸣声不绝于耳。


    二人在幽静安谧的林间共骑一马,相顾无言。


    书禾面庞白皙,脸颊自上马后便泛起两坨红晕,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几番欲言又止。很是庆幸背后的男人看不到她此刻表情。


    月光倾泻而下,洋洋洒洒落在二人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一层银色外袍。


    微风拂过,树影摇曳。


    少女云娇雨怯,少年温润如玉。犹如古画里走出的一对金童玉女。


    在今年初春之际,沉默的土壤突然颤动,好似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在内心生根发芽。


    少女心事像是被揉皱的宣纸浸了水。


    与此同时,心也在止不住簌簌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