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棋局……困局

作品:《游中画

    雪片子打得窗棂噼啪作响,像极了影阁训练时竹鞭抽在皮肉上的动静。卿宁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指尖触到领口处细密的针脚,想起三天前洛平抱着他踏雪而行的模样,耳廓不受控制地发起热来。


    "公子,夜深了,该进药了。"小太监捧着黑漆托盘进来时,暖阁里的檀香正绕着炭盆的银丝袅袅上升。青瓷药碗里棕褐色的药汁还冒着热气,旁边玉碟里躺着颗裹着金粉的蜜饯。


    卿宁接过药碗时手指没抖,这让他松了口气。可当目光扫过托盘角落那个不起眼的黑色蜡丸时,刚压下去的颤抖瞬间爬满了四肢百骸。


    银蛇烙印。影阁最高级别的密令。


    "放下吧。"卿宁把药碗搁在案上,声音还算稳。小太监躬身退出去,暖阁门轴转动的吱呀声被风雪吞没的刹那,他就捏碎了蜡丸。


    桑皮纸薄得像蝉翼,却重得能压死人。卿宁借着跳动的烛火辨认那些熟悉的朱砂字,越看心口越沉,最后一行"三月初七,血债血偿"刺得他瞳孔骤缩。


    这天是他的生辰,也是当年卿家满门被抄斩的忌日。影阁到底想做什么?


    信纸从指间飘落,正落在狐裘下摆上。卿宁弯腰去捡,后腰的伤口突然裂开似的疼,疼得他闷哼出声。他扶着桌沿站稳,看见药汁在碗里漾出细密的波纹,像极了洛平当时耳尖漫开的绯红。


    "在看什么?"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得卿宁差点撞翻药碗。他慌忙把信纸踩在靴底,抬头就看见洛平披着玄色斗篷站在暖阁门口,兜帽边缘还沾着未化的雪沫。


    帝王径直走到案边坐下,目光掠过明显被踩皱的狐裘下摆,又落回卿宁煞白的脸上。"药凉了。"他端起碗试了试温度,眉头蹙得死紧,"李德!"


    "奴才在!"老太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再传碗热的。"洛平把药碗推过去,眼睛却没离开卿宁,"刚收到密报,城西发现三具黑衣人尸体。"


    卿宁的心猛地一跳。林惊鸿还是招了?


    "影阁的人死士。"洛平慢悠悠地补充道,指尖敲着桌面,节奏不疾不徐,"听说他们最擅长从内部瓦解敌人,就像棋盘上的弃子。"


    李德端着热药进来时,正听见这话,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药洒了。卿宁接过药碗的动作确实稳当,只是仰头喝药时喉结滚动得格外用力,苦涩的药汁呛得他眼眶泛红。


    "陛下深夜过来,不是只为了说这个吧?"卿宁把空碗搁回托盘,明知故问。


    洛平突然笑了,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条缝。风雪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烛火疯狂摇晃。"雪夜难熬,"他转身看向卿宁,眼神在烛火里明明灭灭,"不如陪朕下盘棋?"


    紫檀木棋盘很快摆在了暖阁中央。洛平执黑先行,第一子落在天元位,气势张扬得像他这个人。卿宁捏着白子的手抖了抖,想起三年前初入宫时,也是这样坐在棋桌对面,那时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帝王,竟是江湖上传闻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影阁杀手都懂棋理?"洛平的声音突然响起,卿宁抬头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黑子已经连成一片势不可挡的大龙,白子被围得只剩苟延残喘的余地。


    "陛下说笑了,"卿宁勉强落子,"臣只是个舞姬。"


    "舞姬?"洛平嗤笑一声,指尖夹着的黑子悬在半空迟迟不落,"那这个舞姬,可知自己已经是死棋?"


    卿宁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洛平在说什么,那些城西的尸体,那封被踩在靴底的密令,还有他隐藏了三年的真实身份。


    "陛下在等什么?"卿宁放下棋子,声音平静得可怕,"既然知道了臣的底细,何不直接拿下?"


    洛平的黑子终于落下,正好断了白子最后的活路。"朕在等,"他抬眸直视卿宁,眼神灼热得能烧穿人,"等你自己走出困局。"


    卿宁猛地站起身,后腰的疼痛让他踉跄了一下。他看见墙边剑架上挂着的佩剑在烛火下闪着冷光,像极了当年师兄捅进他心口的那把匕首。


    "那陛下可要失望了。"卿宁一步步走向剑架,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影阁的规矩他比谁都清楚,任务失败的下场,比死更难受。


    "卿宁。"洛平突然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沙哑,"别做傻事。"


    卿宁握住剑柄的手顿了顿。风雪敲打着窗棂,像无数双眼睛在外面窥视。他想起洛平挡在他身前时后背渗出的鲜血,想起那张染血的龙袍裹在身上的温度,想起三天前那个带着甘松香的吻。


    "事到如今,臣别无选择。"卿宁猛地拔出战剑,寒光瞬间照亮他苍白的脸。他转身指向洛平,剑锋因内心剧烈的挣扎而微微颤抖,"影阁密令,取陛下首级。"


    洛平纹丝不动地坐在棋盘前,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朕等这一剑,等了三年。"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卿宁,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卿宁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臣从踏入这皇城的第一天起,就没后悔过。"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决绝。剑锋划破空气的呼啸声里,他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洛平,对不起………


    当的一声巨响,震得暖阁里的烛火都摇曳不定。


    卿宁怔怔地看着刺入榻侧木柱的剑身,虎口震得发麻。他明明瞄准的是心口,为什么最后会偏了这么多?


    "因为你舍不得。"洛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卿宁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一麻,佩剑哐当落地。他被一股大力拽进熟悉的怀抱,鼻尖撞上坚硬的胸膛,闻到了那股让他安心的甘松香。


    "洛平!..."卿宁挣扎着想逃,却被抱得更紧。


    "别动。"洛平的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让朕抱一会儿。"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谁都没有说话。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下去,暖阁里只剩下彼此温热的呼吸。卿宁能清晰地感受到洛平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像是敲在他心上。


    "为什么?"卿宁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那为什么还要对我这般?!"


    被戏耍的滋味肯定是……


    洛平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释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傻子。"他抬起卿宁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眼睛,"你真以为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能在朕身边待三年?"


    卿宁愣住了。


    应该没这么差吧……


    洛平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唇,动作温柔得不像个暴君。"三年前烟雨楼,你替林惊鸿挡下那杯毒酒的时候,朕就认出你了。"


    烟雨楼?卿宁脑海里闪过模糊的记忆碎片。三年前他刚进影阁不久,跟着林惊鸿去执行任务,好像确实去过烟雨楼...


    "那块刻着''宁''字的玉佩,"洛平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你贴身戴了这么多年,就没想过要问问来历?"


    卿宁瞳孔骤缩。那块玉佩是他被林惊鸿救走时唯一带着的东西,林惊鸿说那是他父母留下的遗物...


    "当年在卿家旧宅废墟里找到你的人,不是林惊鸿。"洛平的指尖滑到他胸口,轻轻按住心脏的位置,"是朕。"


    轰的一声,卿宁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想起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漫天火光中,有人把他护在怀里,身上有好闻的甘松香...


    "那你..."卿宁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影阁?"洛平冷笑一声,"一个被前朝余孽掌控的杀手组织罢了。他们以为把你安插在朕身边,就能翻云覆雨?"他低头吻了吻卿宁颤抖的睫毛,"三年前朕就布好了局,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卿宁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原来他三年来小心翼翼维持的伪装,在洛平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原来那些他以为的巧合,全都是精心策划的局。


    "所以..."卿宁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对我好,也是为了..."


    "为了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朕身边。"洛平打断他的话,眼神认真得让人心慌,"卿宁,不管是三年前的玉佩,还是现在的棋局,朕要的从来都只有你。"


    窗外突然传来第一声鸡鸣,天边泛起鱼肚白。暖阁里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燃尽,只剩下满室檀香缭绕。卿宁看着洛平近在咫尺的脸,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流。


    "暴君。"他踮起脚尖,吻上那双让他魂牵梦绕的唇,"你可真是个暴君。"


    洛平低笑出声,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散落一地的黑白棋子在晨光中闪着微光,像极了他们这一路跌跌撞撞走来的证据。


    “江山与你,朕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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