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凰遗迹的金色屏障上，最后一道凰羽金纹没入虚空时，苏璃喉间的腥甜终于压不住——她踉跄半步，萧砚白的手掌及时托住她后腰，冰寒灵气顺着相触的肌肤钻进来，像根定海神针稳住她摇摇欲坠的神魂。


    ＂阿璃？＂他的声音裹着霜雪，却烫得苏璃眼眶发酸。


    她仰头看他，剑眉紧拧成峰，眼尾那道淡红疤痕因紧张而微微发颤——这是他从小到大，每次护着她挡下家族刁难时才会有的模样。


    ＂封印...没稳住。＂苏璃攥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里。


    她能清晰感知到，玄凰遗迹的本源之力正顺着指尖流逝，像握在掌心的水银，越用力越从指缝漏得快。


    方才那道勉强撑起的屏障，不过是用她的凤凰血硬续的残喘。


    守灵者的金红狐尾扫过她脚边，巨狐受伤的左前爪还在渗血，却硬是将整个身躯挡在她和黑雾之间。＂遗迹的意志太弱了。＂巨狐的声音像金石相击，＂当年玄凰陨落时，本源被分作九份散于九霄，如今你只得了这一份。＂


    话音未落，远处黑雾突然翻涌如沸。


    青冥老祖的笑声裹着腐臭气息撞进耳膜：＂小丫头以为烧瞎老夫的眼就能了事？＂他的身影从黑雾里浮出来，蛇鳞覆盖的脖颈处裂着焦黑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幽魇之门的裂缝，早在你启动凰钥时就开始渗血了！＂


    苏璃瞳孔骤缩。


    她分明在方才的封印里设下三重锁，可此刻神识探出去，竟真在屏障外的虚空里摸到一道极细的裂痕——像被刀尖划开的绢帛，正渗出缕缕墨色雾气，每一缕都带着让她神魂刺痛的邪祟之气。


    ＂他要自爆。＂萧砚白突然低喝。


    他的冰剑嗡鸣着脱离掌心，在半空凝成冰晶屏障，＂邪神之力入体的修士，最后都会变成活祭品。＂


    苏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青冥的蛇尾正以诡异的弧度扭曲，周身黑雾里浮起暗红咒文，那些文字她在幽冥教典籍里见过，是记载在禁页的＂血祭往生＂。


    他的蛇瞳里已没了活物的光，只剩两团跳动的幽火：＂拿老夫的命做引，够不够撕开这方天地？＂


    ＂砚白！＂苏璃猛地拽住萧砚白往旁一扑。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轰鸣炸响。


    青冥的身体像被捏碎的瓷瓶，黑红血雾裹着邪咒碎片向四周迸射，竟真在半空撕开一道漆黑裂口——那裂缝黑得近乎凝实，边缘翻卷着暗紫色电蛇，连光线触到它都像被吞掉半截，只余下刺目的光斑在裂缝周围扭曲。


    阴冷刺骨的气息从裂缝里涌出来，苏璃的凤凰火竟被冻得蜷缩成小团，贴在她心口瑟瑟发抖。


    守灵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金红狐毛根根倒竖：＂那是真正的...域外邪神通道！


    千年前玄凰大人封印的，就是这种东西！＂


    苏璃的指尖在发抖。


    她能感觉到，裂缝深处有什么在盯着她——不是具体的形态，而是一团裹着恶意的意识，比青冥的堕神形态强十倍、百倍，像蛰伏在深渊最底层的巨兽，此刻正用舌头舔着嘴唇。


    ＂怎么会...＂她喃喃，＂我明明按照云阙前辈说的，用凤凰血激活了凰钥...＂


    ＂因为你缺了最后一味药引。＂


    守灵者的狐首突然抵住她后背，金红血液顺着皮毛滴在她脚边，在地面烧出个焦黑的小坑。＂当年玄凰大人封印邪神时，用的是凤凰魂血、遗迹本源，还有...＂巨狐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封印者的命魂。＂


    苏璃的凤凰玉佩在此时剧烈震动。


    那是她贴身戴着的祖传之物，此刻竟烫得她锁骨发疼。


    一道金光从玉佩核心射出，直刺向半空中的漆黑裂缝，在虚空中勾勒出半只凤凰的轮廓——那是玄凰之心的投影，和她识海里的凰钥产生了共鸣。


    ＂闭眼。＂萧砚白的手掌覆上她眼睛。


    苏璃却固执地掰开他手指，她需要看清楚。


    记忆如潮水倒灌。


    她看见千年前的玄凰，尾羽燃着比太阳更盛的火，将邪神逼入裂隙边缘；看见它唳叫着撕开自己的胸膛，掏出跳动的凤心，与遗迹本源、命魂一起封入裂隙；看见最后一刻，玄凰的目光穿过千年时光，落在她眉心——那里有颗淡金色的凤凰印记，此刻正随着记忆翻涌而发烫。


    ＂原来如此...＂苏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终于明白，为何云阙前辈总说＂凤凰涅槃，非死不生＂；明白为何凰钥在她识海深处蛰伏，不是虚弱，而是等待。


    ＂阿璃，你在想什么？＂萧砚白察觉到她的异样，手指扣住她手腕，＂你的脉搏跳得太快。＂


    苏璃转头看他。


    他的冰剑还悬在半空，剑尖凝着的冰棱折射着她的影子，她看见自己眼底的金芒——那是凤凰血脉觉醒的征兆。


    ＂我需要以魂为引。＂她轻声说，＂玄凰的记忆里说，唯有涅槃玄凰能完成最终封印。


    而涅槃...需要献祭。＂


    萧砚白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抓住她双肩的手在发抖，冰灵气不受控制地外泄，在两人周围凝成霜花：＂不行。


    苏璃，你敢说一个＇献＇字，我现在就带你走。＂


    守灵者的狐尾轻轻扫过萧砚白手背，金红瞳孔里泛着悲怆：＂没用的。


    那裂隙里的意识已经锁定了她，除非封印完成，否则它会一直啃噬她的神魂。＂


    苏璃摸上萧砚白的脸。


    他的皮肤凉得像雪，可她掌心的凤凰火却烧得发烫。＂砚白，你记不记得？＂她微笑，＂小时候我被苏家养女推下寒潭，是你跳下去救我。


    你说＇阿璃，我会护你一辈子＇。＂


    ＂现在换我护你。＂她将额头抵在他心口，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护九霄，护你，护所有我在乎的人。＂


    不等萧砚白说话，苏璃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流动的凰纹。


    鲜血滴落的瞬间，识海里的凰钥突然爆发出刺目金芒，她能感觉到，那把钥匙正顺着血脉往她心脏钻——不是疼，是滚烫的、沸腾的，像凤凰破壳时的灼热。


    虚空中浮现出玄凰遗灵的投影。


    它比之前的凰影更清晰，尾羽上的金纹泛着神圣的光，鸣声震得裂隙边缘的电蛇都溃散开来：＂汝既承凰脉，便当以魂为引，以血为契。


    可敢立誓？＂


    苏璃跪了下去。


    她的膝盖压在满是碎石的地上，却像跪在上古祭坛。


    风卷着她的衣袂猎猎作响，萧砚白的手还抓着她手腕，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我，苏璃，以凤凰血脉起誓。＂她的声音穿透风声，穿透裂隙里的邪啸，＂愿以魂为锁，以血为封，护九霄大陆安宁；若违此誓，魂飞魄散，永坠轮回。＂


    誓言落下的刹那，天地剧震。


    凰影再现，比之前更庞大、更炽烈，遮天蔽日的双翼展开时，连裂隙里的邪雾都被压得倒退。


    凤凰火与萧砚白的冰灵气在半空交织，形成一张火霜交织的大网，朝着裂隙席卷而去。


    青冥老祖的惨叫声刺破云霄。


    他的蛇尾被凰火烧成灰烬，蛇鳞剥落处露出溃烂的血肉，可即便如此，他仍在挣扎着往裂隙方向爬：＂邪神大人...救我...＂


    ＂晚了。＂苏璃抬手。


    凰火如利箭穿透他心口，将他的神魂连同邪咒一起烧成飞灰。


    然而，裂隙并未完全闭合。


    就在苏璃以为成功时，一道极细的黑影突然从裂隙里窜出，快得连她的凤凰神识都没捕捉到——它钻进她眉心，顺着血脉直入识海，在凰钥旁盘踞下来，像条躲在阴影里的毒蛇。


    ＂阿璃！＂萧砚白的惊呼传入耳中。


    苏璃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却被他稳稳抱住。


    她能感觉到，识海里多了个黏腻的存在，正用冰冷的触感舔舐她的魂识——那是邪神的残念，趁她封印时溜了进来。


    凰影发出最后一声清鸣，尾羽上的金纹开始消散。


    裂隙边缘的电蛇减弱，却仍未完全闭合，像张不肯合上的巨口。


    ＂抱歉...＂苏璃靠在萧砚白怀里，声音发虚，＂没能彻底封上。＂


    ＂已经很好了。＂萧砚白的下巴抵着她发顶，手臂勒得她生疼，＂你做得比谁都好。＂


    守灵者凑过来，狐首轻轻蹭她手背。


    它的伤口已经愈合，金红瞳孔里却多了丝忧虑：＂那道黑影...是邪神的意识碎片。


    它现在寄生于你体内，若不彻底清除...＂


    ＂总会有办法的。＂苏璃笑了，她摸了摸心口的凤凰玉佩，能感觉到云阙的残魂正在苏醒，＂我有云阙前辈，有你，有砚白。＂


    她抬头望向裂隙。


    尽管它还未闭合，但边缘的邪雾已经淡了许多，像被风吹散的墨汁。


    ＂这一次，只是开始。＂苏璃轻声说，＂下一次，我会让所有邪祟，见识真正的凤凰怒火。＂


    风卷着残留的凰火掠过众人。


    远处，裂隙里传来一声不甘的嘶吼，却终究被逐渐闭合的黑暗吞噬。


    萧砚白低头吻她发顶。


    他的冰剑不知何时落回掌心，剑身上的冰棱闪着冷光，像在替他宣示：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他都会站在她身前。


    而苏璃的识海里，那道黑影正蜷缩成一团，却不知它已落入猎人的陷阱——凤凰的血脉，最是能吞噬杂质的。


    她勾了勾唇角，将脸埋进萧砚白颈窝。


    这一战，他们赢了，但远未结束。


    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