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海的湿冷裹着苏璃的衣袂，她攥着地图碎片的手心里沁出薄汗。


    萧砚白的玄铁剑在前方劈开雾障，每一步都踩得石砾作响，剑身上流转的寒芒将雾气染成青灰。


    ＂阿璃，雾里有灼气。＂萧砚白突然停步，剑脊轻颤发出嗡鸣，＂当心脚下。＂


    苏璃这才注意到，脚下的碎石不知何时泛出暗红，像是被火烤过千年的残烬。


    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石面，便被一阵灼热烫得缩回——那温度不似寻常地火，倒像是...凤凰的余温。


    ＂白九说的凤凰泣血处，应该就在前面。＂她将地图碎片按在胸口，那里的凤凰印记随着靠近核心地带愈发滚烫，＂砚白，你留在外面。＂


    萧砚白转身，玄铁剑的寒光映得他眉峰更冷：＂我护你到遗迹门口时，你也是这么说的。＂


    苏璃一怔。


    前尘旧事突然涌上来——十六岁被退婚那日，他也是这样站在她身侧，玄铁剑鞘重重磕在和离书上；灵根被毁的夜晚，他翻遍南境寻来续脉丹，掌心还留着丹炉烫出的疤。


    此刻他眼底的坚持与当年一般无二，只是更沉了，像北境雪原下未化的冰。


    ＂里面可能有上古禁制。＂她伸手抚过他手背的老茧，＂我若出事，你还能带着凤凰玉佩回天璇。＂


    ＂你不会出事。＂萧砚白反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跳着，就说明你活着。＂


    雾霭突然翻涌如潮。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前方雾墙轰然散开，露出一片焦土——碎石铺就的空地中央，立着一座半塌的祭坛，石壁上的凤凰图腾被烧得只剩金纹骨架，却仍在渗出微弱的光。


    ＂这里是凤凰陨落之地，也是新生之地。＂


    清冽的女声从祭坛下传来。


    苏璃瞳孔微缩——那声音与白九有七分相似，却更沧桑，像是穿过千年风雪的回响。


    她循声望去，只见祭坛裂缝中爬出一只银狐，皮毛间流转着星芒，额心一点金斑与她的凤凰印记遥相呼应。


    ＂玄凰守灵者...真身？＂她想起云阙曾提过，上古大兽常以分魂守传承，＂白九是你的分魂？＂


    银狐仰头发出清啸，狐尾扫过地面，焦土上顿时开出一簇簇火绒花。＂她用神魂为你铺路，现在该你自己走了。＂它的声音里带着欣慰，＂去祭坛中央，玄凰遗灵在等你。＂


    话音未落，银狐的身影便化作星屑消散。


    苏璃望着那簇火绒花，突然想起白九消散前落在祭坛的银铃坠子——此刻那坠子正躺在花心里，在晨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我会带着她的份一起走。＂她对空气轻声说，然后松开萧砚白的手，一步步走向祭坛。


    刚踏上祭坛，地面便泛起金纹。


    无数光点从石壁中涌出，在半空凝聚成一位身披赤金翎羽的男子。


    他的眉眼似玉非玉，发间别着半支烧焦的凤簪，目光扫过苏璃时，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千年了。＂他的声音像金石相击，＂终于有人能走到这里。＂


    苏璃直觉这便是玄凰遗灵。


    她跪下身，额角的印记因激动而发烫：＂我是苏璃，愿继承玄凰血脉。＂


    ＂继承血脉？＂遗灵抬手，指尖凝出一团赤焰，＂你可知这血脉里不仅有涅槃之火，还有护族之誓？


    千年前幽冥教屠我凰族，便是因为忌惮这血脉能焚尽邪念——你若立誓，便要以魂为引，永为邪修死敌。＂


    苏璃想起白九消散时幽魇之门渗出的黑雾，想起天璇城被灭门那晚，父亲最后塞给她的凤凰玉佩，想起萧砚白为她挡下的每一道杀招。


    她伸手咬破指尖，鲜血滴落的瞬间，地面金纹突然活过来，顺着她的血线勾勒出完整的凰纹。


    ＂我以苏璃之魂为锁，以苏璃之血为契。＂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生护凰族遗志，死焚幽冥邪念！＂


    赤焰突然暴涨。


    苏璃被火浪掀翻在地，却感觉那火不烫反暖，像是母亲的怀抱。


    她看见自己的灵海深处，原本破碎的灵根正在重组——每一道裂痕里都涌出金红灵气，将灵根重塑成凤凰形态，尾羽扫过之处，连曾经被邪修种下的残念都开始翻涌。


    ＂啊！＂她痛苦地蜷缩成团。


    那残念是三年前被幽冥教偷袭时留下的，平时隐在识海最深处，此刻却化作黑雾缠上她的喉管，＂咳咳...这是...＂


    ＂你体内竟有幽冥残念？＂遗灵的声音突然冷如霜刃，＂难怪灵根会毁——他们早就在你体内种下毒种，等你成长到足以引出凰血时，便来收割！＂


    苏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终于明白为何十六岁那年灵根突然崩溃——不是意外，是阴谋！


    那些她以为的＂家族厌弃＂，不过是幽冥教为了让她孤立无援，好顺利取走凰血的手段！


    ＂焚！＂她咬碎舌尖，鲜血混着怒火喷向黑雾。


    凤凰火焰瞬间改变颜色，从金红转为幽蓝，如活物般钻进她的识海。


    黑雾发出尖啸，被火焰灼得滋滋作响，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被她颈间的凤凰玉佩吸了进去。


    剧痛褪去的刹那，苏璃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破茧。


    她睁开眼，瞳孔里映出一对金红凤翼——不是幻觉，是真的！


    凤翼轻颤，带起的气流将祭坛碎石卷上半空，又轻轻放下。


    ＂涅槃玄凰。＂遗灵的眼底浮起笑意，＂你比我想象中更坚韧。＂


    话音刚落，苏璃掌心的凤凰玉佩突然震动。


    她低头望去，玉佩表面的纹路正在重组，原本的云纹化作凤羽，最终＂咔＂地一声裂开，从中飞出一把由纯粹凤凰精魄凝成的钥匙。


    钥匙尖端滴着金液，在空中写出一行古字：玄凰本源之钥。


    ＂这是开启玄凰遗迹终极封印的钥匙。＂遗灵抬手，钥匙自动飞入苏璃眉心，＂里面藏着我族最后的传承——九劫凤凰诀，以及...对抗幽冥教的关键。＂


    苏璃摸了摸眉心，那里还留着钥匙融入的温热。


    她转头看向萧砚白，发现他正倚着玄铁剑站在祭坛边缘，剑身上凝结着一层薄霜——显然刚才的动静让他紧张到用冰寒灵气压制自己冲上来的冲动。


    ＂阿璃？＂他轻声唤她，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凤翼，＂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璃展开双臂，凤翼带起的风将她的发丝吹向他，＂砚白，我好像...更强大了。＂


    萧砚白的喉结动了动。


    他走上祭坛，伸手碰了碰她的凤翼——羽毛温暖柔软，像北境春天第一朵融化的雪。＂我早说过。＂他低笑，指腹擦过她眼角未干的泪，＂你本就是要翱翔九霄的凤凰。＂


    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雾海尽头的云层突然翻涌，一缕漆黑如墨的气息穿透云层，像毒蛇信子般舔过陨地边缘的石塔。


    石塔上褪色的凤凰旗＂唰＂地燃成灰烬，露出旗面下新刻的血字：幽冥将至。


    苏璃的凤翼瞬间收拢。


    她握紧萧砚白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玄铁剑的寒气传来——那是真实的，活着的温度。


    ＂他们来了。＂她轻声说，眼底的金芒却愈发炽烈，＂但这次，该我们焚尽邪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