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内的檀香在鼻尖萦绕，苏璃将空药碗轻轻搁在案上，青瓷与木面相触的轻响惊得竹影晃了晃。


    她抬袖擦去唇角残留的药渍，指腹却触到掌心玉佩的烫意——自昨夜玄凰幼鸟在识海翻涌后，这玉便再未冷却过。


    ＂柳医官。＂她转身时广袖带起一阵风，吹得案头未干的药方纸页簌簌作响，＂劳烦守好门。＂未等对方应声，她已在蒲团上盘膝坐定，闭目垂睫间，指尖掐了个玄奥法诀。


    玄凰幼鸟的虚影从玉佩中钻出来，绕着她识海飞了三圈，最后停在她眉心。


    苏璃只觉额间一凉，残留的幽魇残息如游丝般被牵引而出，在识海深处凝成一团幽蓝雾气。


    那雾气缓缓舒展，竟在她眼前展开一幅血色画卷——


    焦土千里，残旗倒插，染血的玄铁剑断成两截扎进焦土。


    最中央立着块三人高的巨碑，碑文＂玄凰祭坛＂四字被烧得漆黑，却仍有金纹在石缝中若隐若现。


    画面边缘有个玄色身影背对着她，袖口绣着的幽冥鬼纹在火光中张牙舞爪，正将一柄骨刀刺入祭坛基座。


    ＂砰！＂苏璃猛然睁眼，冷汗浸透了中衣。


    她攥紧玉佩，指节泛白：＂原来幽魇残息里藏的不是苏家养脉丹的秘密，是玄凰陨地的位置......＂


    ＂你要去玄凰陨地？＂


    低沉的男声从药庐门口传来。


    苏璃抬头，见萧砚白正站在竹影里，玄色战袍未束，发尾还沾着晨露，显然是从校场直接赶过来的。


    他腰间的玄铁剑未入鞘，剑穗上的红珊瑚坠子随着他的动作轻晃，像一滴凝固的血。


    ＂谁告诉你的？＂苏璃起身的动作顿了顿。


    萧砚白往前走了两步，阴影笼罩住她。


    他伸手按住她肩头，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烫得她发疼：＂柳无尘说你取药时问起旧案，又让他守门。


    我去查了幽魇残息的记载——那东西专噬记忆，能留下残息的，必是施术者最重视的秘密。＂他喉结滚动，声音发哑，＂璃儿，玄凰陨地是上古战场，百年前有化神期修士进去，出来时只剩半条命，说那里有......＂


    ＂有封印邪神意识的核心阵眼。＂苏璃替他说完，伸手覆上他按在自己肩头的手，＂我在残息里看到了，幽冥教的人正在破坏祭坛。


    若让他们彻底解开封印，邪神意识会顺着怨气蔓延整个九霄大陆。＂


    萧砚白的手指骤然收紧，几乎要掐进她肩骨里。


    他盯着她眼底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在苏家祠堂外，他翻过高墙时正看见她跪在蒲团上，灵根破碎的痛呼声像细针般扎进他心口。


    那时他便发誓，再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可如今......


    ＂我不让你去送死。＂他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战王府有三十万玄甲军，我带五千死士去探路。＂


    苏璃垂眸望着他颈间晃动的战王令，那是他十二岁上战场时老王爷亲手系上的。


    她伸手抚过他后颈未愈的箭疤——那是三日前为替她挡幽冥教刺客留下的。＂萧砚白，＂她仰头，鼻尖几乎蹭到他下巴，＂你可知玄凰祭坛的启动条件？＂


    他一怔，松开她后退半步。


    ＂玄凰遗灵说过，唯有真正的继承者才能靠近祭坛。＂苏璃摸出玉佩，玄凰幼鸟的虚影在两人之间盘旋，＂我体内有凤凰血脉，玉佩里有玄凰残魂，这是我必须去的理由。＂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若真要帮我，便替我守住战王府的传送阵，等我回来。＂


    萧砚白望着她眼中的决绝，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我送你到陨地边界。＂


    玄凰陨地的边界笼罩着一层灰雾，雾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极了苏璃识海里那幅血色画卷。


    她刚跨过界碑，灰雾突然翻涌，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雾中浮现——是位穿凤纹赤衣的女子，发间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响，眉目与苏璃有七分相似。


    ＂千年了。＂玄凰遗灵抬手，指尖掠过苏璃眉心，＂上一任继承者还是我的血脉，没想到如今是你。＂她指向雾气深处，＂祭坛在最中央，穿过三重火障、七重雷阵，就能见到玄凰之心。


    但记住，每走一步，你的魂魄都要承受一次灼烧。＂


    ＂我明白。＂苏璃握紧玉佩，玄凰幼鸟的虚影与遗灵的身影重叠，在她掌心投下一片暖光。


    ＂且慢！＂萧砚白突然拽住她手腕，玄铁剑＂嗡＂地出鞘，剑尖直指她身后。


    苏璃转身，便见灰雾里涌出无数黑甲修士，为首者身披黑焰缠绕的长袍，双眼泛着诡异紫光——正是幽冥教主青冥老祖的堕神态。


    他身后悬浮着九盏魂灯，灯芯是婴儿的魂魄，哭嚎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苏姑娘果然聪明。＂青冥老祖阴恻恻一笑，黑焰舔过他半张腐烂的脸，＂可你以为仅凭玄凰血脉就能破我千年布局？＂他抬手，九盏魂灯同时炸裂，黑雾如潮水般涌来，＂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永夜！＂


    苏璃被萧砚白护在身后，玄铁剑的剑气在两人身周凝成光盾。


    但黑雾腐蚀光盾的速度比她想象中更快，不过片刻，光盾便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她望着萧砚白紧绷的后背，突然想起昨夜他在她窗前站了整整一夜，说要替她守着最后一片净土。


    ＂萧砚白，闭眼。＂她在他耳边轻声道。


    未等他反应，苏璃咬破指尖，鲜血滴在玉佩上。


    玄凰幼鸟的虚影突然膨胀，化作一只火凤凰腾空而起，啼鸣声震得灰雾四散。


    她借着凤凰的光，在虚空中写下血书：＂吾以玄凰血脉为引，愿以魂魄燃尽，护九霄不灭！＂


    话音未落，凤凰玉佩剧烈震颤，一道金色印记自她额间浮现，如火焰般灼烧着皮肤。


    青冥老祖的瞳孔骤然收缩，黑雾竟在他面前退了三尺。


    ＂这是......血誓印记？＂玄凰遗灵的声音里有了波动，＂原来你早已觉醒了玄凰血脉的本命誓约。＂


    苏璃只觉体内有滚烫的力量翻涌，每一寸血管都在燃烧。


    她推开萧砚白，一步步走向青冥老祖，身后的火凤凰展开双翅，金红色的火焰将灰雾烧出一条通路。


    ＂你以为你能阻止命运？＂青冥老祖的声音开始发颤。


    ＂我来，就是为了改写命运。＂苏璃的指尖燃起凤凰之火，＂退下，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提前去见你的邪神主子。＂


    青冥老祖望着她额间的金色印记，突然尖笑一声，化作黑雾消散。


    黑甲修士们见教主退走，也纷纷溃逃。


    萧砚白冲过来抓住她手腕，触到她掌心的滚烫时脸色骤变：＂你的魂魄在燃烧！＂


    ＂这是血誓的代价。＂苏璃扯出个苍白的笑，＂但至少，我离祭坛更近了一步。＂她转身走向雾气深处，火凤凰的影子在她身后拉得很长，＂等我，我会带着玄凰之心回来。＂


    灰雾重新笼罩上来时，萧砚白望着她逐渐模糊的背影，握紧了腰间的玄铁剑。


    他知道，此时的苏璃，已经踏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血誓之路。


    而在这条路的尽头，等待着她的，除了玄凰之心，还有更危险的——


    祭坛深处，那座刻着＂玄凰祭坛＂的巨碑下，一道裂痕正在缓缓蔓延，露出里面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