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显身手破盐毒(上)
作品:《在逃厨娘,但认命》 目送祝明煜离家,晏知微扭头转向盐市。
“一个小坛子大概三四升,一个差不多装三公斤青椒,三十坛就是九十公斤……”
“干腌比湿腌更加方便,可岭南人怕是不喜欢太咸,湿腌又得考虑到盐水浓度,估摸也不能简单……”
如何才能用最低的成本制作出最好的腌椒呢。
晏知微走在熙攘的集市中间,盘算着盐腌青椒的方式以及所需要的用盐量。
她的思绪太过集中,以至于全然忽略了身旁愈发聚拢的人群,待到晏知微后知觉到闷热,她已经似夹馍般被拥到了人群最前头。
“这前头发生了何事?”身旁的好事者发出询问。
“好像是最东边那家的刘掌柜出了事,听说是卖毒盐给了知县……亏他还是咱这片最大的盐贩,平时看着多实诚,真是人不可貌相。”
刘掌柜?自己平时经常去买的那盐商?晏知微回想起刘掌柜,看上去挺仁善一人,晏知微还目睹过他救济镇上孤孩,只是人实在抠搜了些,对待客户是一点折扣也不让。
晏知微挑眉,朝人群凑近。
有摊贩放下手中的货物:“我还是觉得不可能,刘掌柜家大业大的,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吞财吧?”
“你懂什么,北边都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了,这乱世当头,为自己敛财的事儿可不嫌多。”
“都别再讨论了,人就在跟前,是真是假咱们用眼睛瞧。”
晏知微循着讨论的声音,视线越过人群,果然看到了一个下跪的身躯。
盐铺前人头攒动,晏知微踮足了脚才看清全貌——刘掌柜被粗绳捆住,一双官靴碾着他颤抖的手指:“说!为何在盐里掺毒?”
余光还能感受到如刺冷意,钟滇信心想自己可真是触了大霉头,翻眼咂嘴,脚下力气又重了几分。
钟滇信好不容易得到县令的重用,被任命来招待从上头来的巡察使,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巡查使闹了肚子,大夫诊出是砒霜中毒。
可所有食材都查过,未寻出问题。钟滇信多番调查,得知筹备宴席时盐不够,厨子图省事换了买给自家的小罐新盐。于是钟滇信找上盐商,打算查出此事以将功赎过,只没想到这人嘴硬得很,愣是不肯承认。
钟滇信狠戾地咬住牙关,愤怒冲上胸腔,他随手将半袋盐取出,泼在刘掌柜脸上。
刘掌柜衣裳狼狈,他坐在地上,雪粒黏在他灰白胡须上,倒像一夜急白了头。
晏知微不敢再看。
她忽然想起穿越前的雨夜——弟弟欠了债,债主找上门来,门窗被砸的稀碎,债主仍是不解气。父母推她出来协商,反害上无辜的自己。如践踏牲口般,债主怒着眼,往她嘴里塞泥巴。
雨水冲刷全身,冰凉从骨血中溢出,晏知微瘫倒在地上,面前是紧闭的房门。
就是从那一刻起,她下定决心,今后只为自己而活,只为自己的利益动身。
晏知微攥紧拳,盯着钟滇信的腰牌,折头闭住了眼。
“大人明鉴。”刘掌柜咳出血沫,拾起沾灰的盐袋捧在手心,“小老儿祖孙三代贩盐,这是我的家业,也是我的立身之本,君子有节,我们俗人也有自己的信义呀!”
“信义?”钟滇信腰都快被笑弯,“你的信义,值几个钱啊。”
钟滇信踢开盐袋:“你迫害的可是朝廷命官,我劝你不要再狡辩,快快伏罪,兴许还能保你一命。”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钟滇信又有了新主意,他高举双手,朝向众人:“这老头说自己是有信义之人,诸位觉得呢,有谁能替他作证?”
顷刻间,刚才还沸腾的人群默下声。钟滇信嘴角扬得更上,他拽住刘掌柜的衣襟,准备将人带离,一个人影却覆上来。
“我信这老伯。”一袭白衣从人群走出,来人眉目温和,手上还把着墨扇。
“钟大人。”江覃规矩地向钟滇信行礼,俯身扶起刘掌柜,道:“正依老伯所言,不论是高坐殿堂还是生于草莽,只要向上向善,皆为君子。”
钟滇信看着这一切,暗道不妙。此人他识得,是巡查使身旁的随人,他不爱说话,但深得巡查使重用。钟滇信干咽慌乱,眼珠晃了几圈,低下头来。
恰在此时,一个长相贵气的年轻官员站在江覃身后,腰间金牌刻着“巡察使祝”四个字。
“我道钟大人去了何处,原是撂下为我引路的差事,帮我讨起昨日的公道来了。”原是宴席的主角之一正巧现身,百姓纷纷让道。
“祝大人。”钟滇信硬着头皮向前。
“钟大人好是赤诚。为人仗义尽职,本官可得好好和县令说道说道。”对方不过是垂下眼睫,一股寒气涌上钟滇信心头。
晏知微眯眼打量这位巡察使,虽是在为刘掌柜说话,但字句间含枪带棍,连带俊秀的五官都笼着层阴鸷,活像她腌过头的松花蛋。
晏知微尚未来得及再点评来人,见形势突变,民众又开始叽喳:“依我之见,说不准是城西那家新盐户做的手脚,早听闻那人野心大,手脚也不干净。”
“你是说,那人特地往刘掌柜的盐里掺料,就是为了独占市场?”
“毕竟那人可曾是一个囚犯。”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晏知微听着都快糊涂了,唯有那巡察使不为所动,他向前一步,冲刘掌柜开口:“你说你冤枉,可拿得出冤枉你的证据?”
“群众信你,我的谋士信你,我却更信我的眼睛。”
“若是没有证据,这亏,掌柜怕是还得吃上一吃。”男人露齿而笑,眼却是冷的。
闻言,刘掌柜跌在地上,钟滇信也笑了。
哪还能调查出来。不过小罐盐,早已用尽,否则哪需和这小老儿多言,他早早拿出证据将人抓走。
是他的锅也好,不是也罢,今天这难,刘掌柜是躲不过了。
好不容易见着的光亮再度熄灭,巡察使深潭般望不见情绪的眸打在刘掌柜身,化作水蛇,缠掩住他的声带。
“草民……”
“让让!”人群中传来声响,晏知微突然拔高嗓门,“民女晏知微,有法子验毒!”
众人齐刷刷回头。刘掌柜眼神放亮,直勾盯住晏知微。
晏知微挪步至刘掌柜身旁。
“刘掌柜,我助你逃脱困境。”晏知微笑,“但是相对的,你要答应我一笔交易。”
——
县衙后厨,晏知微趴在灶台上,鼻尖顶着一口硕大的铁锅。
锅是为了宴客新开的,只做过招待巡查使的一顿饭。晏知微刚嗅过锅底,没有异味,铁锅的表面也没有出现灰色或黑色斑点,更没有异常锈迹。
晏知微松了口气。她高中只读了一半,最喜欢的科目是化学,她清楚的记得,砒霜的主要成分是砷,铁锅的主要成分是铁,在高温下两者组合,很有可能会产生还原反应,在锅表面形成黑色或深色物质。
大抵不是在炒菜时混入的砒霜。
不过古代没有化学,砒霜与铁的反应也需看量,若砒霜的含量过低,兴许也不会留下痕迹。
还得想些其他办法。晏知微手指抵颔,继续寻觅线索。
钟滇信远远观望着缩到灶台底下的晏知微,手怕捂住鼻,殷勤地拿着把小扇,为江覃二人扇去厨房残余的油烟。
“祝大人,我看这小娘子没甚本事,刘掌柜不过是一时花了眼,危急之下随意唤了个人查案。”
“眼下天快黑了,大人可先去歇歇,我一人盯着这小娘子便可。”钟滇信折下身行礼,脸上的横肉颤得一抖一抖。
姓祝的巡察使不搭话,只摸着腰牌,斜靠在一方刚扫洗过的灶台。
相较之下,江覃则端方得多,累了也不找外物支撑,不时还礼节性的冲晏知微方向看,成了场上最关注晏知微查案的人。
江覃作揖:“钟大人客气了。”
“我家大人是受害人,自然也想亲眼目睹办案的进度。”
江覃又笑:“倒是苦了这位小娘子,一个人干着这些脏活……”
话音未落,晏知微突然从灶台底下窜起。
“昨日宴席吃了些什么?”晏知微在灶台底下翻腾得过久,头上的发髻早不成形,鸡窝般长在头项。
她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窘状,从厨房水缸中随意沾了沾,径直走向祝巡使,像对祝明煜一样,惯性抓上他的臂。
祝巡使躲开,又瞥过晏知微发黑的裙摆,皱眉道:“菜是别人布的,我怎么会记得。”
晏知微擦了擦手,刚才在灶台底下太闷,几乎是本能反应,她发问:“饭不是你吃的吗?”
“毒还是我中的,你说我知晓自己中了何毒吗。”对面人冷哼出笑,从袖中掏出张绣得精巧的手帕,当着晏知微的面擦拭过她刚抓过的地方。
嫌弃自己呢。晏知微目睹全过程,险些翻了个白眼。
大男人就这点能耐,娇生惯养的。晏知微无语,心想这松花蛋脾气真是古怪。
不过不答便不答,有的是人能回应她晏知微的问题。
她随着当天的帮厨进了贮食的库房,又向当天布菜的婢女问询,到底还是拼凑出真相。
“海蟹二十只,柑橘三筐。”晏知微擒支木棍,蘸着泔水在青砖上划拉,“虾酱半坛,渍柠檬……”
“吃这么多。”
“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的吧。”蛐蛐的正主就在身后不远,晏知微虽是是吐槽也只敢小声,装模作样复述婢女的回话。
晏知微是不敢再招惹这位巡查使了。方才她找帮厨问话便听闻此人极其难搞,口味挑剔——清蒸鱼不能放姜,爆锅时不能用蒜,葱花也基本不碰。哪怕只闻到这三样东西,他也会呕吐不止。
离谱得很。
要晏知微吐槽,这人舌头既灵得像马鞭,别说砒霜下肚,该是砒霜触了牙就该跳三米高,立马察觉到异样啊!
也不知道他府中的私厨该多崩溃,遇到这样的主子,家门不幸,厨生无望喽。
可这不是晏知微该忧心的事,当下将真相公诸于众,还人清白才是正事。
晏知微丢下手中的木棍,拍了拍手,大步迈回厨房。似乎想到什么,她走到门槛处又折过头,果真瞧见那祝大巡查使还在擦拭自己的衣袖。
晏知微用力抽了抽嘴角。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