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期而至，春雨贵如油。


    雪儿爷抽着叶子烟，烟斗是他自己做的，烟叶子是雪枝在长居山上找的。


    雪儿爷抖了抖烟斗，“这雨下得正合适，咱们包谷苗刚下地，最需要一场雨了。”


    雪儿爹和雪儿娘合作搓着麻绳。


    “爹，咱们山上的红薯都已经发芽了呢。”


    “那感情好啊，我和你娘还多想念山上的日子呢，只是可惜了，以后怕是没机会上山了。”


    雪枝帮雪儿奶理着麻线。


    王芒和阿牛在锯木板，窝棚旁已经堆了一大堆木板了，以防被雨淋湿，一家人还搭了个简易的棚子。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刘敏气喘吁吁，跑了一阵手撑在腰上息气，又继续往雪枝家跑。


    “怎么了，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找个东西遮雨，别着急，小心摔着了。”


    雪儿奶见刘敏脚下啪塔啪塔地踩着泥水，担心地喊道。


    “雪儿奶，雪儿奶，我娘要生了，我爹让我来请您去帮忙接生。”


    闻言，雪儿奶和雪儿娘赶紧放下手里的活。


    “别担心啊，孩子，我们这就来，你先回去，烧一锅开水，可得把锅洗干净啊！”


    刘敏闻言又焦急地往回走了。


    “娘，咱们可要带什么东西？”


    雪儿娘也有些慌乱，虽然她也生过孩子，那可是十几年前，其实她心里也没谱，只是至少有生孩子的经验，想着说不定能帮忙。


    雪枝倒是淡定。


    “把咱们新买的棉布扯一尺，剪刀，爷爷新做的木盆，奶奶你做的帕子多带几条。”


    雪枝指挥着。


    “爷爷，把蓑衣拿来，奶，你披上。”


    雪枝自己也披上蓑衣。


    “雪儿，你也要去呀？”


    雪儿爹问道。


    毕竟是尚未及笄且出阁的女子，雪儿爹自然是不想让雪枝去的。


    雪枝郑重地看了一眼她爹，“这个村子怕也只有我稍微懂点医术，我去最合适。”


    雪儿爹顿了顿，随即点头，雪枝也知道他作出这个决定不容易，毕竟这里的男人可都忌讳生育，别说未及笄的女子，就是他们男人也不会进产房。


    雪枝搀扶着雪儿奶，雪儿娘将油纸包裹着棉布和毛巾，怕雨水打湿了。


    王芒啪塔啪塔在后面赶来，“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


    “你跟着去干什么，别胡闹了，在家里好好改你的板子！”


    雪儿奶打了王芒一巴掌，王芒摸了摸后脑勺，想了想，的确，别人生孩子，他也帮不了什么，只是本能的想跟着学枝罢了。


    到了刘敏家窝棚外，只听到窝棚里面黄氏凄惨的叫声，刘华声音焦急，“娘子，忍住啊，忍住。”


    雪枝在见到黄氏的第一眼就猜到了，这次的生产不会很顺利。


    黄氏干瘦，腹中胎儿很大，况且黄氏一路奔波，体力本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来李家村也不过才十几日，哪里那么快恢复。


    “伯母，我娘子她就快不行了。”，刘华抹着泪，看到爹哭了，刘敏也哭了起来。


    “停！这不是哭的时候，水烧开了吗？”，雪枝是主心骨，当即止住了父女俩哭哭啼啼的声音。


    刘敏家住得最靠里面，旁边也没有其他人家，村里其他人还不知道。


    雨水已经从窝棚外浸进来了，他们打的又是地铺，潮湿的环境对产妇自然是不利的，可如今没有办法了，只能如此。


    雪儿奶将新木盆连带着麻布做的帕子递给刘华。


    “去，打一盆水来！”


    刘华有些忐忑，犹豫要不要接。


    “别纠结了，快拿着，你媳妇儿的命要紧！”


    闻言，刘华赶紧出去打水了。


    几个人挤在窝棚里，显得有些狭窄。


    雪枝从怀里取出了一根细长的人参，“黄婶，你含住。”


    刘敏不知道雪枝给她娘含的是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儿，黄氏干瘪痛苦的脸似乎得到了缓解，没有那么扭曲了。


    雪儿奶上手摸了下黄氏的肚子，看了看黄氏的下体。


    摇摇头，“孩子胎位不正，恐怕有些艰难。”


    见雪儿奶面色不好，刘敏也被吓得面色惨白，蹲下身握住她娘亲的手，“娘，我不要弟弟，求您了，一定要挺过来。”


    黄氏紧闭着双眼，出气多进气少。


    这场景完全是难产的迹象，雪枝以前无事，最喜欢翻看医书，针对难产，最高明的便是剖腹，可是如今这条件是万万不具备的。


    如今只能这么办了。


    出门时雪枝顺手带了两颗鸡蛋。


    这时她将鸡蛋掏出来，看着雪枝掏出的蛋，屋里的人都惊讶不已。


    “刘敏，想救你娘，就听我说，把这鸡蛋调成鸡蛋羹，然后端来。”


    刘华这时端着水盆进来了，见到自家娘子嘴里含着的，他一眼就认了出来，以前他就听说过人参的模样，这不就是人参吗？！


    “伯母，你们一家人的大恩大德，我刘华无以为报啊！”


    “得了，你别再说了，给你娘子擦擦汗！”


    雪儿娘赶紧吩咐。


    黄氏的虚弱其实主要是营养跟不上，她求生欲很强，强撑着吃掉了一碗鸡蛋羹。


    有求生欲便好，雪枝心想，只要你想活我便能将你救回来。


    “黄婶，你一会儿别着急，孩子肯定能生出来，听我的，调整呼吸”


    吃过一碗鸡蛋羹，含了一阵人参，黄氏的脸上终于有点儿血色了，表情也不再如刚才般狰狞。


    刘华喜出望外，心里默念，要是这胎能顺利生下来，他以后再也不想要孩子了，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好的。


    刘华紧紧拽着娘子的手，不想松开。


    “你不用出去吗？”，雪枝问。


    刘华摇头，“我要和娘子待在一起。”


    雪枝见状，也不再撵人，贫贱夫妻也有感情深厚的。


    话本以前也看过不少，多数男人避讳不已，但是刘华不在乎，他只想要他的娘子能好起来。


    雪儿娘和雪儿奶鼓气，雪枝教黄氏呼吸，鼻子呼气，嘴巴吐气，宫缩时加快呼吸，吸、二、三、四、吐、二、三、四，如此反复。


    这也是雪枝从医书上看到的生产时呼吸法，有助于产妇放松肌肉，促进生产。


    雪儿奶和雪儿娘看着自家雪儿这般娴熟，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雪枝给她们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雪儿娘甚至产生了错觉，面前的女儿还是不是她的女儿。


    可雪儿做的一切，哪一件不是为了一家人好，雪儿娘将这些不该有的念头甩了出去。


    定是雪儿说的，她受了仙人的指点，所以才懂这么多的！


    众人的关注点都在黄氏身上，自然没有发现雪儿娘这一刻的思想斗争。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