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忆
作品:《永宁乐》 夜色渐深,许佑宁倚在窗边,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月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国子监的事像块石头似的压在她心头,让她辗转难眠。
“我这样的出身,怎么配去那等地方……”她喃喃自语,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十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冬日。
那时的许府,尚是一片宁馨祥和的景象。父亲许明远,是关州百姓交口称颂的父母官,母亲林晚棠温婉娴雅,是诗书世家的闺秀典范。每日晨曦微露,她总能在庭院里见到父亲泼墨挥毫的挺拔身影,母亲则在旁素手烹茶,袅袅茶香氤氲在清冷的空气里,是她记忆深处最温暖的画卷。
然而,一个黑衣人的闯入,彻底撕碎了这层宁静。
那日黄昏,她正躲在书房外虬枝盘曲的老梅树下,细数着簌簌落下的花瓣。忽然,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那人全身裹在浓墨般的夜行衣里,唯有一双鹰隼般锐利冰冷的眼睛裸露在外,背后斜挎着一柄长剑,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隐隐泛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她吓得屏住呼吸,只听得书房内传来父亲前所未有的厉声斥责:
“此事万万不可!”
“许大人难道要眼睁睁看着……”
“住口!”
当夜,许府便天翻地覆。父亲脸色铁青,一把将母亲从房中拖拽出来,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掴在母亲脸上,那声“贱人!”的怒喝,至今仍在许佑宁耳畔尖锐地回荡。她瑟缩在冰冷的角落里,惊恐地看着母亲。母亲只是极其平静地抬手,用袖角轻轻拭去嘴角蜿蜒而下的一缕血迹,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仿佛只是在拂去鬓角的一丝微尘。
令幼小的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母亲那时明明怀着佑安……
难道……佑安并非爹爹亲生?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入她稚嫩的心房。可娘亲那样清贵自持的大家闺秀,怎会做出苟且之事?况且是同那样藏头露尾、面目可憎的凶徒?这是年幼的她在巨大的惊骇中,唯一能拼凑出的“合理”解释。
然而最让她心头发冷的,是娘亲那异乎寻常的平静!没有哭喊,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怨怼。那平静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是心如死灰,还是……别样的决绝?许佑宁至今不愿深想,也不敢尽信自己儿时的臆测。
听闻父亲年轻时曾是朝堂新贵,深得还是太子的当今陛下青睐。后来却不知因何事触怒天颜,才从风光无限的户部侍郎之位被贬黜到这苦寒的偏远关州。而母亲,始终不离不弃,默默陪伴他度过了十余载的失意岁月。
或许正是念及这份情义,父亲终究留了一丝余地,允准母亲在生下佑安后离开许府。
马车颠簸在离乡的路上时,年幼的许佑宁透过摇晃的车帘,幽怨地盯着襁褓中那个皱巴巴的小肉团——是他!都是因为他!一股强烈的厌恶涌上心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她生不出一丝喜欢。
幸而父亲还算念旧情,母亲苦苦恳求带走了服侍多年的宋婶,父亲也应允了,并给了母亲一笔足以维持生计的银钱。宋婶感念母亲多年恩情,毫不犹豫地收拾了行囊,决意跟随她们一同去面对未知的艰辛。
母亲素来清高要强,与人“私通”被丈夫逐出家门,娘家是万万回不去的。最终,她们这一行三人便在远离关州的这永安城里落了脚。为免闲言碎语,对外只称是家乡遭了灾祸的逃难之人。
光阴荏苒,一晃便是多年。母亲终究没能熬过岁月的风霜与心底的郁结,缠绵病榻后撒手人寰。宋婶在母亲死后也另嫁生子,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那些沉重的往事,在永安城平淡而安稳的日子里,渐渐被时光蒙上了尘埃,许佑宁几乎快要将它们遗忘。唯有许佑安,从那个让她讨厌的小肉球,长成了一个精力旺盛、惹是生非的小胖子,让她操碎了心,只觉得越来越不可爱!
她幼时是被当作男孩教养的,爬树掏鸟窝、打架斗狠样样精通,性子也养得如同野小子般泼辣。有时她甚至暗自嘀咕,许佑安如今这上房揭瓦的调皮劲儿,怕不是就学了她当年的样子?
“阿姐!”门外传来弟弟清脆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许佑安圆滚滚的身子灵活地挤进门来,小脸通红,献宝似的高举着一个歪歪扭扭、糊得皱巴巴的纸鸢,“你看!我做的风筝!”
许佑宁望着弟弟脸上那纯粹无邪、灿烂如阳光的笑容,心头那股沉甸甸的郁气,竟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这个曾经让她无比厌弃的小生命,不知不觉间,竟成了她在这孤寂世间最深的羁绊,最暖的依靠。
她心头一软,伸手揉了揉弟弟毛茸茸的脑袋。指尖触到温暖的发丝,记忆的闸门再次打开,第一次遇见薛衍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真是一场“不打不相识”的闹剧。她当时新得了把弹弓,正兴致勃勃的准备溜出门去打鸟雀,就在巷口遇见了小薛衍。那时只觉他不过是个与自己个头相仿的小屁孩,顶多是生得比寻常孩子更粉雕玉琢些,眉眼格外精致。
薛衍伸出一根小胖手指,气势汹汹地指着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大声宣告着自己的主权:“喂!这是本少爷先来的地盘!不许你在这儿玩!”
许佑宁最瞧不上这种蛮横的做派,双手叉腰,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嗓门比他还高:“你说你的就是你的啊?那我还说你是我的呢!”
“我……我才不是你的呢!”小薛衍被这歪理噎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反驳,“我是爹爹的!是娘亲的!”
“那你凭什么说这里是你的?!”许佑宁乘胜追击。
小薛衍瞬间呆住了,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逻辑问题,片刻后恍然发现——这里好像……真的不是他家院子!一股被“强词夺理”的委屈涌上心头,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旁的许佑宁目瞪口呆。刚才还气势汹汹像只小斗鸡,怎么转眼就哭成了泪包?她慌了神,要是被人看见,告到娘亲那里,自己肯定免不了一顿训斥。
她抱着脑袋苦思冥想,最后把心一横,牙一咬,照着薛衍那圆鼓鼓的小屁股就“啪”地拍了一巴掌,口中还振振有词:“还哭!再哭我还打!”
小薛衍的哭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她,完全懵了。过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打了屁股!还是被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野丫头打了!
奇耻大辱!这还了得!
下一秒,两人便毫无形象地扭打在了一起。他揪她的辫子,她抓他的脸蛋,两人都毫无章法的拳脚相加,不一会儿就都气喘吁吁,小脸红扑扑,眼睛瞪得溜圆,谁也不肯服输。
许佑宁被扯得头皮生疼,气急败坏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薛衍骂道:“你羞不羞!怎么跟个女娃娃似的,就会抓人辫子!”
薛衍也气得跳脚:“你管我!谁让你打我屁股的!我爹都不打我屁股!” 那委屈又愤怒的模样,活像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
两人互相“哼”了一声,眼中火星四溅,眼看又要扑上去,幸好被路过的宋婶及时撞见,连拉带拽才将两个小泥猴分开。许佑宁见是宋婶,立刻收敛了凶相,飞快地抹了一把脏兮兮的脸蛋,朝薛衍扮了个大大的鬼脸,便被宋婶牵着手,一步三回头地瞪着薛衍拖回了家。
后来两人日渐熟络,这段“光辉历史”便成了许佑宁揶揄薛衍的杀手锏。起初还能看到薛衍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恼羞成怒。次数多了,却发现这小王爷的脸皮竟也修炼得越发厚实,不仅不以为耻,反而学会了插科打诨,甚至嬉皮笑脸地说什么“你既打了本少爷的屁股,可要负责到底”之类的浑话,倒闹得许佑宁面红耳赤,再也不敢轻易提起这茬。
“唉……”
许佑宁躺在床上,望着窗棂外那轮清辉如水的明月,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她并未察觉,自己的唇角,正悄然弯起一抹柔软的弧度。
“薛衍这个傻子……”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为了让我去国子监,怕是又在王爷面前磨破了嘴皮子吧……这可不是什么举手之劳的小事啊……”
月光透过素雅的窗纱,在她脸庞上投下斑驳摇曳的暗影。许佑宁缓缓合上眼帘,白日里盘踞心头的忐忑与迷茫,竟奇异地消散了许多。前路似乎不再那么令人望而生畏。
“不就是国子监么……”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意识渐渐沉入梦乡。梦里,她看见自己穿着崭新挺括的学子服,站在窗明几净、书声琅琅的学堂之中。而薛衍,就站在不远处那洒满阳光的廊下,正得意地冲她眨着眼睛,笑容明亮得晃眼。
******
时值八月,暑气渐消,早晚的风已带上丝丝凉意,恼人的蝉鸣蛙叫悄然退场,连街巷里货郎的吆喝声,似乎都显得不那么聒噪了。
许佑宁立在小小的庭院中,手里攥着竹扫帚,目光却有些飘忽,惆怅地望着青石板上日渐增多的枯黄落叶。秋风起了,国子监的拜学之期也近在眼前。算算日子,不过半月,她便要踏入那个曾令她辗转反侧的地方了。
“大丫,我会想你的……”稚嫩的哭腔从鸡窝旁传来,“二丫,我不在你要按时吃饭...三哥儿,你要多娶几个媳妇……”只见许佑安蹲在地上,正对着几只芦花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都要好好的,要多下些蛋给我吃……”
许佑宁揉了揉太阳穴,手中的竹扫帚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声响:“许佑兴,是我去国子监,不是你。宋婶家就在街对面,你想来随时都能来。”
“你懂什么!”小男孩猛地转身,沾满鸡毛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你马上就要抛下我这个小可怜去过好日子了!”
“一天天的就知道胡说八道!给我消停点待着,别在这儿烦我!”许佑宁气得差点翻白眼,对这个思维清奇的弟弟简直无计可施。
院门外,薛衍不知何时已斜倚在朱漆剥落的门框边。晨光熹微,穿过门口那棵老银杏金黄的叶隙,在他锦袍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十年时光流转,他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姑娘,从扎着羊角辫、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一点点抽枝发芽,出落成如今亭亭玉立、眉眼清丽的模样。唯独这爱较真、不服输的性子,竟似刻在骨子里,丝毫未变。
“看戏看够了吗?”许佑宁突然将扫帚往墙角一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薛衍跟前,毫不客气地用手肘在他腰间软肉处撞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他闷哼出声,“薛世子今日得闲?跑这儿当门神来了?”
薛衍倒吸一口凉气,痛楚在俊朗的面容上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风流倜傥、嘴角噙笑的从容模样:“阿宁相邀,本世子纵然有天大的事,也得暂且搁下,作陪到底啊。”
“那正好。”许佑宁也不看他,转身就往外走,语气干脆利落,“醉仙楼新聘了江南来的名厨,风闻他做的蟹粉狮子头堪称一绝。今日准你请客。”
许佑安见两人真要走,急得在原地直跺脚:“阿姐!衍哥哥!你们去哪儿!?我也要去!”
薛衍回头,冲那圆滚滚的小家伙促狭地眨了眨眼,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腔调:“私奔————唉哟轻点!阿宁你轻点!”话音未落,耳朵已被许佑宁精准地揪住,疼得他龇牙咧嘴,毫无形象地被拽出了院门,只留下小佑安在原地气鼓鼓地跳脚。
******
与此同时,京郊三十里外,黑松林深处。
“扑棱棱——!”
一群寒鸦被惊得冲天而起,发出刺耳的聒噪。十余道漆黑的身影如同蛰伏的鬼魅,在浓密交错的树影与嶙峋怪石间无声穿梭,枯枝败叶在他们脚下发出极其细微、几不可闻的碎裂声。
“东边没有踪迹!”
“西侧也已仔细搜过!不见人影!”
领头的男子猛地扯下蒙面巾,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角斜劈至下颌,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凶戾。他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倏地蹲下身,粗糙的指尖掠过泥土上一抹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痕迹。
他捻了捻那粘稠的液体,眼神陡然变得如同淬了毒的冰棱:“血迹未干!他跑不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翻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冰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煞气,在林间弥漫开来。
******
肮脏、狭窄、深不见底的暗道里。
这里的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杂着陈年积水的霉腐、土石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挥之不去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无边的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紧紧包裹着这方寸之地。潮湿冰冷的石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偶尔有阴风不知从何处缝隙钻入,带来刺骨的寒意,引得壁上的水珠簌簌滑落,“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角落里,传来一阵极力压抑却仍难掩痛苦的闷咳,呼吸声粗重而急促,如同破旧的风箱,显然伤得不轻。
“该死……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嘶哑的声音充满了怨毒与不甘,在石壁间激起微弱的回响。
一只沾满污泥和血渍的手颤抖着从怀中摸索出一个火折子。“嚓”的一声轻响,幽微的火苗燃起,勉强照亮了一隅。跳跃的火光映出一张爬满交错疤痕、狰狞可怖的脸庞。最骇人的是左眼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肉模糊,鲜血正汩汩地顺着脸颊流淌,染红了半边衣襟。仅存的右眼中,燃烧着疯狂与刻骨的仇恨。
“在那位置上坐了这么久……怕是也快坐不住了吧。呵……咳咳咳!” 心中的滔天恨意与身体的剧痛交织翻涌,男人终于没能忍住,猛地咳出一大口粘稠的淤血,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此地绝非久留之所!他深知,方才那群如跗骨之蛆的追兵随时可能循着蛛丝马迹折返。以他如今油尽灯枯的状态,绝无可能再逃脱第二次!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撑住湿滑的石壁,艰难地站起身。火光摇曳,映照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他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和霉味的浊气,决然地吹熄了火折子。
浓重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余下粗重痛苦的喘息和踉跄不稳的脚步声,在幽深的石道中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死寂重新笼罩,唯有那句嘶哑如砂纸摩擦的誓言,混着石壁滴水冰冷单调的回响,幽幽地在无边黑暗中回荡,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总有一天…吾主定要你…血债血偿…”
******
黑松林的搜捕并未因目标的暂时消失而停止,反而如同收紧的罗网,变得更加森严。刀疤脸首领听着手下接连不断、却毫无价值的“未发现”回报,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夕的天空。他再次蹲下身,用指腹捻起那抹半干半湿的暗红血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在粗糙的树皮上狠狠摩擦,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浓烈的血腥杀意:
“‘血眼’身受重创,一只眼已废,已成瓮中之鳖,跑不远!给我一寸一寸地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主上有令,要活口!但——”他话锋一转,眼中凶光毕露,“若他负隅顽抗,欲图鱼死网破……格杀勿论!”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强调着更重要的目标,“记住,他手里的东西,比他那条烂命贵重千倍万倍!不惜一切代价——拿到它!”
“遵命!”黑衣死士们齐声应诺,声音低沉而冰冷,毫无感情波动。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散开,如同训练有素的嗜血猎犬,循着空气中那若有似无、几近消散的血腥气味,展开了更为缜密、地毯式的搜索。他们行动迅捷如风,配合默契无间,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冰冷的效率,绝非寻常江湖草莽可比,显然是经过严苛训练的死士。
然而,就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密林边缘,另一处更为隐秘、视野开阔的高地上,几双同样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正透过层层叠叠的茂密枝叶,冷冷地、不带任何情绪地俯瞰着下方黑衣人如同梳篦般搜索的动向。
为首者身形精悍如猎豹,穿着与林间枯叶、岩石色泽极其相近的灰褐色劲装,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腰间悬挂着一枚毫不起眼的古朴铜符,上面隐约刻着模糊不清的兽形纹路。他侧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清晰传达到身旁同伴耳中:
“‘狼枭’的人已经动手了。目标‘血眼’重伤逃脱,看其最后消失的方向……似乎是通往永安城的官道支线。”他迅速做出判断,继续道,“速速禀报‘影首’,目标已现身,现正被‘狼枭’那帮疯狗咬住,情势危殆。请示下,我们‘枭羽卫’是继续作壁上观,还是……伺机而动?”
“静观其变。”旁边一个声音响起,更为沉稳,带着一种历经风霜的笃定,“‘血眼’确实是条大鱼,但他背后牵扯的漩涡太大、太深。让‘狼枭’那群亡命徒先去耗着他,逼出他的底牌,最好能摸清他手里那东西的确切下落。我们的人,”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林间小径,“盯紧所有通往永安城的大小路口,尤其是……”他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投向远方那座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城池轮廓,“许家那对姐弟的住处附近,加派暗哨,严密布控。主上有令,任何试图接近、探查他们的人,无论身份背景,都要详细记录在案。若发现其行为构成威胁……必要时,可清除隐患。”
灰衣人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永安城的方向,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捉摸的审视与警惕。许家姐弟,尤其是那个看似懵懂无知、整日只知嬉闹的小胖子许佑安,在这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边缘,似乎成了一个微妙而关键的焦点,牵引着暗处无数道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