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瑾为何说方钰爱上的不是“沈汀”？为何说他也醉心在这场幻梦里？


    难不成穿越而来的人不止她一个？还是说顾怀瑾知道些什么？


    沈汀匆匆往里跑，看见吏人小心将撞墙而死的柏祁抬出，一方不规则的血泊内，顾怀瑾仍旧卧在草堆里，他忍笑的声音传到沈汀耳中：“怎么，方钰不敢来？”


    “他和我是一样的人呐。”顾怀瑾说完这句话，将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沈——汀。”


    沈汀咽下一口唾沫，感到巨大的秘密即将摊开在眼前，她竟然能靠顾怀瑾的信息得知回到现代的方法，想起来都荒谬，但此时的她却犹豫了，脑海中不可遏制地出现了另一个清冷的身影。


    她轻飘飘回去了，方钰和萧颂安怎么办？留在此世的身躯是死是活？


    沈汀沉默一瞬，开口道：“你凭什么说他爱上的不是我？”


    顾怀瑾的声音含混而轻，像半梦半醒间的呓语：“一年前突然来到德县认亲，两月前忽然清醒，一切都不记得不说，还莫名其妙有了修复尸体的技术。”


    “照棠向你抛来那么多机会，你都不计情谊地摒弃了，你说她是相信你本身好呢，还是一一推敲你的习惯，觉得有人替代了她的妹妹呢？世上相似的人有许多。而你和‘沈汀’也不一定不是那两片相似的叶子。”


    沈汀听懂了，原来他们以为沈汀藏匿原主，取代了原主的身份，跟她穿越这件事没有半分关系嘛。沈汀忽然觉得轻松起来，撇撇嘴，利落地转身便走。


    县牢外的方钰和萧颂安并肩站着，偶有两声争吵，沈汀刚出县牢大门，便见萧颂安在背后悄悄捏紧了拳，想要复刻方钰万孚村追凶那遭的强制睡眠法。


    “咳咳！”沈汀装模做样咳嗽两声，背对着她的两人立刻回过身来


    方钰面色苍白，萧颂安倒是被气得发红，两张精彩纷呈的脸齐齐转来，看见沈汀轻盈的笑意，不约而同稍稍回暖了些。


    方钰见周边人少，才松了架子，稍稍靠在一旁的树干上：“他说了些什么？”


    萧颂安脸色原本稍有缓和，看见方钰这一出，也摸不准这人是靠着自己的伤来博沈汀同情还是他只是放不下这桩案子，手里的拳悄然成形。


    沈汀明白萧颂安想干什么，一面朝萧颂安使眼色，一面朝方钰勾了勾手。方钰见她脸色神秘极了，只好顺从地蹲下一点儿，好听清沈汀的声音。


    沈汀点点头，慢慢将唇附在方钰耳边：“方钰。”


    “嗯？”


    “你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真的要落下病根了！！！现在，立刻，马上，回去休息！”


    方钰被沈汀冷不丁震了一嗓子，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被声音击成碎石，他立刻皱眉，喉咙里的那一声好吵还没出口，抬头时又见某人的拳头已近在眼前了。


    拳风带动鬓发，等到方钰反应过来，萧颂安的拳头离鼻尖就差了一个指甲盖的距离。方钰无可奈何，反问道：“你们这算是虐待病人吧？”


    沈汀瘪嘴摇头：“非也非也，非常病人要用非常手段。萧颂安——”


    萧颂安在一边跟着炫耀了下拳头。


    “停。我自己回去便可。”方钰真是怕了这两个祖宗，连忙摆了摆手，转身走两步，又停下来朝两人道，“柏祁虽抓住了，但覃渡等人的尸体还没找到，今日午时，容县县尉要带着人一并进村查火药一事。你们也去探探。其余的事，等你们回来再聊。”


    沈汀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连连点头，萧颂安利落地同方钰道别后，才同沈汀一并往东方走。


    案件一得空闲，沈汀盼星星盼月亮的月俸终于沉甸甸地坠在口袋里。此时正值初夏，阳光温暖却并不刺眼，映得一切都明敞，几只小猫蹿过街巷，引得一对婢子提裙来追，这边热闹刚过，那边的铺子又端出热腾腾的花糕叫卖，甜香气味烘满了整条街巷。


    越往里走，街巷里愈加热闹，沈汀和萧颂安捧着油润的吴记烧饼，眼睛一瞥，顺手又买了两碗冰雪冷元子兼蜜饯干果一类，再往里走两步，小孩子们忽然笑闹着一窝蜂跑来，要去抢新郎门口阴阳先生撒的谷豆钱果草节。


    沈汀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踉跄往旁退两步，恰恰听见几个妇人在谈“十二星宫”等等。沈汀咬一口烧饼，转头问满头大汗的萧颂安：“你们这儿还兴十二星座？”


    萧颂安见沈汀没被撞出个好歹，才空出只手拍拍胸脯，将沈汀往人少的地方拉，重新踏上出县的路，他一口吃完冰雪冷元子，纠正道：“是十二星宫啦！不过我也没仔细研究过这个。”


    沈汀在福利院时常常研读书皮背后的科普，因此她这个现代人终于在这地方找到了点共鸣，她眨眨眼，俏皮道：“我研究过啊。你想知道你的星宫，不妨求求你姐姐我。”


    萧颂安忍无可忍，毫不留情给沈汀一个暴栗，直敲得沈汀火起：“我们仨，年纪最小的是你吧！人挺小胆子倒大得很。”


    “你不过也是立春的生辰，据他们的说法，约摸是宝瓶座？”


    沈汀心细如发，听了萧颂安的猜测先是有些惊讶，没过两秒又盯着萧颂安狠狠吃完手上的烧饼：“这不对吧。”


    萧颂安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不对？”


    沈汀幽幽道：“此一路，我没提过我的生辰。”


    萧颂安的心顺着喉咙里的烧饼一咯噔，眼见着那边摇船的人划着水过来，树丛里知县和吏人的谈论声也越加明显，萧颂安只好求饶：“错了错了，当时是我，不对，是方钰自作主张，让我查关照棠失踪案时，顺便查了查你的身世。但我们之后真的把你当成彼此最重要的朋友了！”


    沈汀顺着山路望下望，见船夫快要靠岸了，她不在乎这些，当时都还不熟，也不能怪人家私底下查，山路陡峭，沈汀吃完手上的东西才慢慢往下走：“那有查到什么吗？”


    萧颂安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道：“一切正常，只能查到你失踪的时间，并不知晓你失踪的这几年到底在哪里。”他说完，去看沈汀的脸色，却见对方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才稍稍放下心来。


    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沈汀听完萧颂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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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只是点了点头。两人调整重心往下走，却听到知县极不耐烦的一句“哪有那么容易！”。


    沈汀脚步一顿，与萧颂安一并停了下来，身前草木繁盛，恰恰作了掩护。沈汀悄悄拨开一片叶，岸上的吏人顷刻出现于眼中，她眯眼默数，发现这次探查“火药”一事加上县尉，也才六人。


    来不及疑惑，县尉又发了话：“时间紧，不要浪费时间在无关的地方，早些查完，早些回县衙。”


    剩余五个吏人齐齐答“是”。


    县尉点头，叉着腰左右走了走，有些烦躁。萧颂安拉着沈汀往后退，轻轻摇了摇头。


    约摸半炷香后，县尉才甩了袖子，领着五位吏人登了船。沈汀见小船抵达对岸，六人迅速消失于山林间，才缓缓直起身，她对这种搜查没什么概念，只能先问萧颂安：“火药不是违禁品吗？查违禁品只带五个人？”


    萧颂安留意着人影，拉着沈汀往外走：“敷衍啊。明摆着就是不想查。”他随手捡了块石子，在手上颠着玩：“邪神一案，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加上火药，牵扯到大人物，可不是得躲远些？”


    沈汀望着淙淙江水：“如今更难办的是顾怀瑾对背后人物咬死不说。我们虽然拿到了‘神谕’，但还是不知道下一个案件地点在哪……”


    她摸了摸下巴，先转身往回走，碎石铺在山路上，一步一滑，她不得不放低重心。抓着地面上的杂草往上爬两步：“既然县尉不等我们，那我们也干脆不打照面，岔开时间自己查。”


    她迈上小平台，拍了拍手，屈膝去拉萧颂安：“若不出意外，今日是最后一次来暮塘村，里边没有村医，我们趁着这时间，去容县请个大夫帮舟娘子开方药。”


    萧颂安本来都准备跑上去了，抬头见沈汀递来的沾了泥污的手，装作嫌弃地拍了拍，小心拉着对方手腕登了上去：“那便快些走吧——要不用轻功？”


    沈汀刚一答应，便觉肩上一紧，失重感扒上身，一起一落扯得她面如菜色，晕晕乎乎被放到医馆门口，还没看清牌匾，某人又风风火火地拎着一个大夫过来，她和大夫在萧颂安的起落里相看泪眼——这跟跳楼机有什么区别啊喂！


    谁料萧颂安猛地一顿，抓着两人肩膀就往树杈里蹦，沈汀甚至还抽空捂住了大夫的嘴，眼看着吏人从他们脚下经过。


    等到这队人走远，萧颂安和沈汀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行程倒是一帆风顺，只是无论坐船还是上山，大夫都白着张脸，再也不肯理他俩了。


    沈汀本想和大夫介绍介绍舟娘子病情，奈何她一靠近大夫便能把对方吓得一抖……正想着，沈汀却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戳了戳。


    她转头看萧颂安，萧颂安却示意她往前看，此地离暮塘村村口就差两三步距离，昔日村内热闹的场景却不见了，炊烟寥寥，白麻布绑在众人门前随风飘荡。


    黄狗耷拉着尾巴过来迎人，扶着舟浅夏出门的曾赖铭顺着黄狗的行动，恰恰也瞥见了愣在村口的沈汀和萧颂安，她勉强扯出笑容招呼道：“你们来了啊，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