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树犹春生》 “嘿,阿生。你晓得吗?今儿个晚上我和政府的人吃饭,就他们体制内的那些人,听他们说了,政府欠俺们二里河居民的那个安置门面房,能拨了,要拨了。”白美丽眯愣着眼睛,手舞足蹈地说。
隋春生一只脚踩上椅子的横条,给椅子固把力,以防白美丽给自己晃荡摔倒,“醒醒吧姨。从政府征地到现在,都十来年了。除了给了两万块钱补偿款再给一块空地叫你自己盖房子还给过啥?你咋现在还在做着分门面房的梦呢?”
白美丽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兀自在那自言自语,“等这个门面房到手了,我斗给它租出去,当那个包租婆。我看哪个男的还瞧不上我?!但我现在学聪明了,我肯定不得再把这个钱给那些狗玩意花了。阿生……阿生这臭小子也得结婚娶媳妇了,我得给他攒点……”
能说这么多话,看来口腔里是没有堵塞物。隋春生将白美丽扶起来,抽掉她屁股底下摇摆的塑料凳,给她放地上坐着,进里屋去拿手机。
“喂?”隋春生打给了他的邻居,一个专卖各种白牌、杂牌、倒牌、贴牌和临期产品的美妆护肤品店老板娘——王小棠。
“有屁快放!”几墙之隔,王小棠正在和池野“耳鬓厮磨”“如胶似漆”。
“江湖救急,来帮帮忙。”
“哪?啊哼……”池野故意地顶了一下。
“就我店里,门开着,等你呢。”
王小棠挂了电话,将手机往床上一扔,从池野身上翻了下去,抽了几片纸巾给自己三个点擦了擦,扔到床头的垃圾桶里,然后勾起蕾丝胸罩,往池野脸上甩了两道,“妈的黏黏糊糊,弄我一胸口水,属狗的是不是。我出去会儿,给你点时间装备弹药。”
池野作势要去拉王小棠的手腕,被她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王小棠套上她在淘宝一家叫做“BM GIRLS高端定制”店买的短小衣服,穿上透明高跟凉拖,将散在胸前的长发掀到背后去,一手叉着腰一手握着手机,嘎哒嘎哒地走了。
王小棠的店距离隋春生的店不过五十米,几步路就到了。她还没进门,就看到隋春生只穿了条内裤赤条条站在店里,惊呼,“我的祖宗啊,你大半夜的叫来我干嘛?你在玩什么变态游戏吗?还是你刚被人□□了?”
继而她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白美丽,没好气地道,“原来真正的祖宗在这。你又是想叫我伺候她是不是!门都没有!上次她在我那,不仅夜里坐垃圾桶上漏尿,还偷走了我的一盒眼影一盒假睫毛两支口红!”
“棠棠你穿这套衣服真好看!”隋春生顾左右而言他。
“那是因为老娘身材好!当然我的品味也好。”
隋春生对王小棠眨巴眨巴眼睛,“小棠,她吐成这个样子,总不能不管。我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给她扒了洗澡。”
“那就别洗了,就给她撂地上,等着明天早上自然风干。”王小棠抄起了手,一副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别来麻烦我的样子。
“最近想换什么发型?我明天免费给你做。”刷脸不行隋春生决定进行“利益交换”。
“最近想剪个那个公主切再换个发色儿……那也不行!”差点着了这小子的道儿。
“好吧……”隋春生使出了他的杀手锏,“前几天你那几个小姐妹来我这染头发,聊天时提到了你……”
听到这话儿,王小棠立刻跳脚,“妈的她们说我坏话是不是!她们说什么了?”
“倒也不算说你坏话……你明天有空时来我这做头发,我细细跟你讲。”隋春生将白美丽从地板砖上扶起来,不由分说地往王小棠怀里一塞。
王小棠向后急撤一步,以防被白美丽污染,但她还是拽着白美丽的胳膊将她扶住了。
“不要等明天,你现在就告诉我!”
“乖,等明天……”隋春生半扶半推地给两人送了出去,感恩戴德地给了王小棠一个wink,看着她极为嫌弃地将白美丽搀进屋里,然后才转身回屋。
这边池野已经擦好枪装好弹,只等着冲锋陷阵呢,见着王小棠带着个穿得五颜六色画得五光十色的女人回来,一脸懵逼,“这人哪来的?垃圾桶里捡的?”
“你走吧,老娘不伺候你了,要伺候别人了。”王小棠对池野摆摆手,示意他可以拍拍屁股滚蛋了。
“你刚才叫我装备弹药的!我现在都竖枪了你又叫我走?”池野横眉竖眼,很是憋屈。
“自己解决。”王小棠甩都不甩他,拖着白美丽向卫生间走去。
哼,这个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无情女人!池野气冲冲套上裤子,拿上车钥匙磨磨唧唧地走了。
隋春生又扫又拖又喷花露水,然后又去洗澡洗衣服,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爬到床上躺着。他躺成一个大字,望着顶上泛黄渍生黑点的吊扇,心道,“明天明天爱爱我,不要再给我平静的生活平添波澜了……”“呼呼呼Zzz~”
赵松风出了小巷子后打了辆车回家,特地叫司机把空调关了开窗吹吹风散散味。司机觉得他不是本地人,偷摸地带他绕了一小下。赵松风看在眼里,但什么也没说,下车前还礼貌地对司机道谢谢。
赵松风下了车,望了眼斜前方高大宏伟的行政大楼。大楼的顶端是中国传统的檐式构造,但建筑墙面用的是玻璃装饰,庄严中又不失现代设计感。
十几年前,这片地儿还不叫县政府,叫二里河。但现在,这个名字连带着曾经住在这里的居民,都被遗忘了。
门卫看到赵松风走过来,提前打开电动升缩门,并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绿树丛林中。
赵松风在一栋副楼前停下,看着一楼落地窗户里透出的灯光,不经意地蹙了下眉,他理了理衣服,一步步走上台阶,用指纹开了门。
一楼有两个大厅,一个是外用会客厅,一个是家用大厅。家用大厅里,灯光大亮,赵松风的母亲江女士正歪着腿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脚步声,她扶了扶镜框,没抬头,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赵松风想解释两句就上楼,却被江女士唤了过来。
江女士语气温和地叫他坐,“今天见了谁?”。
“高中同学,池野。”
“汝源春池总的儿子?”
“是的。”
“听说池总这两年身体不太好,你下次去找你同学,带点东西代你父亲看望一下池总。”
“好的。没什么事我先上去了。”赵松风起身要走。
江女士摘掉眼镜,神色不动,问,“你身上什么味儿?”
“晚上吃了火锅,火锅味。我现在就上去换衣服洗澡。”
“不止火锅味,还有一股廉价的味道。”江女士发表完意见后踩上她的真丝羊皮底拖鞋,拢了拢睡袍外罩,边用木梳刮按头皮边上楼去了。
江女士走起路来没有声音,赵松风在大厅里静站了五分钟,才低头嗅嗅自己的衣服。确实有股味道,劣质洗发水的刺鼻香气混杂着点人造皮革的怪味。但他怎么觉得这味道,还挺好闻的,香得直白又透彻。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平时这个时候赵松风已经在睡梦中了,现在他还有不到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他还是细致地洗漱了一遍,换上母亲给他买的丝棉睡衣,平躺到大床中央,双腿并拢,双手放好,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