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西北军营
作品:《不争宠的皇后突然无敌了》 王都头将他们带到一顶灰扑扑的营帐前,粗鲁地掀开厚实的毡帘。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汗味、霉味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体味的热浪扑面而来,熏得楚景茂和程庆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帐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小小的牛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
地上杂乱地铺着干草和薄薄的毡毯,几个或坐或卧的汉子闻声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那些眼神里,有好奇,有打量,有毫不掩饰的漠然,甚至还有一两道带着玩味和审视的、不怎么友善的目光。
营帐不大,却挤了足足十个人,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新来的。”王都头言简意赅,指了两个靠近帐门、明显是刚腾出来的空位,“以后你们睡这儿。规矩,自己问老兵。”
说完,也不管两人反应,转身就走了。
楚景茂和程庆瑜站在门口,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脸上带着一道浅疤的汉子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呦,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稀客啊,怎么称呼?”
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在下楚景茂。”楚景茂定了定神,抱拳行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
“程庆瑜。”程庆瑜也连忙跟着行礼,声音却小了不少,带着点紧张。
“楚?程?”另一个躺在毡毯上、翘着二郎腿的瘦高个嗤笑一声,“听着就是大门大户出来的。跑这吃沙子挨冻,图什么呀?”
楚景茂没有理会那话语里的刺,平静地回答:“投军报国。”
“报国?”瘦高个旁边的矮壮汉子嘿嘿一笑,“说得好听,别是犯了事,家里塞过来避祸的吧?”
这话引得帐内响起几声不怀好意的低笑。
程庆瑜的脸腾地红了,梗着脖子就要反驳。
楚景茂一把按住他的手臂,微微摇头,目光扫过那几个出声的人,眼神沉静无波:“是与不是,日后自见分晓。”
他的平静反而让那几人收敛了些许笑声。
刀疤脸汉子打了个圆场:“行了行了,甭管图什么,来了就是同袍。我叫赵大虎,那瘦猴叫孙三儿,胖墩叫李铁柱。”
他指了指瘦高个和矮壮汉子,“那边角上不爱吭声的,叫石头。”
角落里一个沉默如山的汉子微微抬了下眼皮。
“自己找个地方归置东西吧。一会儿伙头军开饭,去晚了,连汤渣都捞不着。”
楚景茂道了声谢,拉着程庆瑜走到他们那靠近帐门、通风稍好但也最冷的铺位。
所谓的床铺,不过是在冻硬的土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干草,上面放着一块又薄又硬的毡毯。
程庆瑜看着这简陋到极致的环境,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把自己的小包袱放下。
楚景茂也放下包袱,展开那薄薄的毡毯铺好。
他解开油布包,里面是几块厚实的、油光发亮的深棕色皮子,散发着浓郁的鞣制气味,一看就是上好的防风皮料。
还有一小包东西,沉甸甸的、散发着浓郁奶香的肉干。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楚景茂的鼻腔,他迅速低下头,将油布包仔细收好。
晚饭的号角呜呜响起,低沉而悠长。
赵大虎吆喝一声:“走,吃饭去。
帐内的人纷纷起身,动作麻利地抓起自己的粗陶碗。
所谓的饭,是在一个巨大的露天土灶旁领取。
一口巨大的铁锅里翻滚着浑浊的、飘着几片菜叶的汤水。
旁边是堆成小山般的、黑乎乎的杂粮窝头。
空气里弥漫着菜汤寡淡的咸味和窝头粗粝的气息。
楚景茂和程庆瑜学着别人的样子,排队,伸碗。
一个脸上沾着黑灰的伙夫兵,用长柄木勺“哗啦”一下,舀了大半勺温吞的菜汤倒进楚景茂的粗陶碗里。
又塞给他两个拳头大小、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窝头。
程庆瑜也领到了同样的一份。
两人端着碗,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蹲下。
碗里的汤水浑浊,几乎看不到油星,飘着几片蔫黄的菜叶和零星的、不知是什么的褐色碎屑。
窝头入手坚硬冰冷,颜色灰黑,散发着粗粝的谷物气息。
程庆瑜看着碗里的东西,又看看手里硬邦邦的窝头,喉头滚动了一下,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抗拒。
他试着咬了一口窝头,粗糙的颗粒感混合着难以形容的糠麸味道瞬间充满口腔,硌得他牙疼,差点吐出来。
楚景茂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食物。
深深地叹了口气,学着旁边一个老兵的样子,用力掰开硬邦邦的窝头。
然后,他将一块窝头用力地、反复地在碗沿上敲打,直到将边缘敲得碎裂松散些,才将碎裂的窝头块浸泡到温吞的菜汤里。
他端起碗,凑到嘴边,不去看碗里的浑浊,也不去想那是什么味道,闭上眼睛,大口地、用力地吞咽起来。
粗粝的窝头碎块混合着寡淡微咸的汤水,摩擦着喉咙滑下。
冰冷的食物落入胃袋,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也带来一种踏实的、落地的感觉。
他不再是宁国公府澄观堂里锦衣玉食的世孙元哥儿,他是西北军新兵营丙字队的一个小卒楚景茂。
程庆瑜看着楚景茂那近乎凶狠的吞咽动作,愣了片刻。
咬咬牙,也学着他的样子,用力掰开窝头,敲碎,泡进汤里,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大口地灌了下去。
他呛得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眼泪都咳了出来,却固执地没有停下。
夜晚,军营里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渺小而倔强。
凛冽的朔风毫无遮拦地掠过旷野,发出凄厉的呜咽,卷起地面的浮雪和沙尘,狠狠地抽打在营帐的毡壁上,发出“噗噗”。
丙字队的营帐内,牛油灯早已熄灭,只有帐顶破洞处漏下几缕惨淡的星光。
空气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气。
楚景茂蜷缩在靠近帐门风口的位置,身下是薄薄的干草和硬如铁板的毡毯,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暖意。
寒气无孔不入,穿透他身上所有的衣物,像无数冰冷的钢针,扎进骨头缝里。
他翻了个身,身下的干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旁边程庆瑜的铺位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楚景茂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安慰。
他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着颤。
帐内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沉重鼾声,磨牙声,还有老兵翻身时皮甲与干草摩擦的窸窣声。
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向上,承接着帐顶破洞处漏下的微弱星光。
帐外,风声更紧了,呜咽的风声,像是这无垠荒原的低语,也像是命运抛给这营帐中每一个人的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