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议什么亲?

作品:《不争宠的皇后突然无敌了

    崔令仪回到萱瑞堂时,已是戌时三刻。


    “夫人回来了。”守在门外的兰仪轻声行礼,“国公爷在内室等您。”


    崔令仪微微颔首,示意丫鬟们不必跟入。


    她轻轻推开内室的雕花木门,看见宁国公自坐在软榻上,一手撑着额头,半白的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


    他微微仰着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窗纸,望向那轮皎洁的明月。


    崔令仪在门口驻足。


    成婚三十余载,她鲜少见到他这般模样,肩膀微微佝偻,整个人笼罩在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中。


    “那只蝴蝶……”宁国公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爹?”


    崔令仪深吸一口气,走到宁国公身旁坐下。


    “妾身不知。”她愣了一会,眼底藏着一丝忧虑,“鬼神之说,终究是虚妄。”


    话虽如此,她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只碧蓝色蝴蝶停在楚昭宁掌心时的奇异景象。


    宁国公终于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烛火,却像是蒙了一层雾。


    他盯着崔令仪,似是想从她的神情里找出答案。


    “若是虚妄,为何偏偏是今日?为何偏偏是昭宁?”他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


    “国公爷……”崔令仪轻唤一声,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内室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芯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今日之事,明日必传遍京城。”宁国公忽然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御史台那帮人,怕是要弹劾我府上装神弄鬼、蛊惑民心。”


    崔令仪眉头微蹙:“国公爷打算如何应对?”


    这正是她所忧虑的,一个手握重兵的国公府,再添上神灵庇佑的光环,难免引人忌惮。


    出乎意料,宁国公嘴角竟浮现一丝苦笑:“何必应对?这些年我处处谨慎,反倒让圣上觉得我心思深沉。”


    “偶尔有些无伤大雅的把柄给人抓着,未尝不是好事。”


    崔令仪微微一怔。


    完美无缺的权臣最是危险,有些无关紧要的瑕疵,反而能让龙椅上的那位安心。


    “这几年来,弹劾您的折子确实少了。”她顿了顿,斟酌着词句,“倒显得我们太过完美,反而不美。”


    宁国公突然笑了起来:“夫人这是在劝我主动犯些小错?”


    崔令仪佯装恼怒地轻拍了他一下:“妾身是说,有些无关痛痒的议论,未必是坏事。”


    她顿了顿:“妾身只是担心昭宁。”


    说完,她起身走向妆台,借着卸钗环的动作掩饰内心的不安。


    提到女儿,宁国公的表情立刻柔软下来:“那孩子与父亲感情最深。若真是父亲显灵……”


    他喉结滚动,没再说下去。


    崔令仪闻言,手停在发间的玉簪上。


    她想起白日里女儿跪在蒲团上时颤抖的肩膀。


    “昭宁及笄了。”崔令仪突然转移话题,“很快就要面临议亲之事。国公爷平时在朝中,多留意些合适的后生。”


    宁国公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猛地站起身,大声说道:“议什么亲?昭宁才多大?那些个世家子弟,哪个配得上我女儿?”


    崔令仪看着丈夫突然激动的样子,心中既好笑又酸楚。


    她还记得昭宁刚出生时,他将那个裹在锦缎中的小生命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时,手臂微微发抖的模样。


    她不急不缓地取下最后一支发钗,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


    崔令仪透过铜镜看着丈夫焦躁地在内室里踱步,像只困兽。


    “妾身只是想着,好儿郎都要早早相看。”她语气平静,“可以先定亲,等昭宁满十八再出阁。”


    “十八也太早。”他闷声道,“等二十再说。或者,找个年纪小的,还能多留她几年。”


    崔令仪终于忍不住转身瞪他:“国公爷当是在市集买菜吗?还能讨价还价?”


    她揉了揉太阳穴,那里正隐隐作痛,“等昭宁二十,好儿郎早被别家挑走了,剩下的都是……”


    “歪瓜裂枣?”宁国公接过话头,突然笑了,眼角皱纹舒展开来,“我宁国公府的姑娘,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他走到崔令仪身后,看着铜镜中两人的倒影,伸手轻轻按在她肩上,“再说,有我这个爹在,谁敢欺负她?”


    崔令仪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个在外雷厉风行的九门提督,一到女儿的事上就变得不可理喻。


    “罢了。”她站起身,宽大的寝衣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妾身累了,国公爷也早些歇息吧。”


    宁国公看着她疲惫的神色,终于不再多言,轻轻吹灭了烛火。


    翌日,寅时初。


    宁国公睁开双眼,他侧过头,看见崔令仪苍白的睡颜。


    她眉头微蹙,呼吸轻浅,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宁国公伸手想为她掖被角,又怕惊扰她难得的安眠,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国公爷可是要起了?”外间传来文嬷嬷压低的声音。


    宁国公轻手轻脚地起身,撩开床帐示意她进来。


    文嬷嬷带着值夜的竹韵轻步入内,见到只有宁国公一人,惊讶地看向床榻。


    平日里只要国公爷宿在萱瑞堂,夫人必定亲自起身伺候。


    “夫人累了,让她多睡会儿。”宁国公摆手制止了文嬷嬷欲开口的动作,“去外间准备吧,动静小些”


    文嬷嬷会意地点点头,带着竹韵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外间已经备好了热水和朝服,文嬷嬷与竹韵一起伺候宁国公洗漱更衣。


    走出萱瑞堂时,东方的天空才刚泛起鱼肚白。


    轿子早已备好,八个轿夫肃立在旁。


    宁国公正要上轿,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爹。”


    宁国公回头,看见长子楚临渊快步走来。


    他穿着鸿胪寺卿的官服,面容肃穆,眉眼间与年轻时的老国公像了七分。


    “伯湛。”宁国公微微颔首,“一起走吧。”


    父子二人上了各自的轿子,一前一后向皇城行去。


    宁国公坐在轿中,透过纱帘看着外面渐亮的天色。


    他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日那只碧蓝色的蝴蝶停在楚昭宁掌心的画面。


    轿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宁国公睁开眼,整了整衣冠,又恢复了那个威严不可侵犯的九门提督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