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王小虎
作品:《不争宠的皇后突然无敌了》 王家庄
昏暗的油灯下,王小虎的妻子刘氏正缝补着衣裳,针线在粗布上穿行,却突然扎到了手指。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指尖迅速冒出一颗殷红的血珠。
她下意识将手指含入口中,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这已经是今晚第三次走神了。
“媳妇儿,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去求宁国公。”王小虎蹲在门槛上,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上的裂痕。
“你看我们村,都是在宁国公府的帮扶下才起来的。”
刘氏的手猛地一抖,针线筐差点翻倒:“你疯啦?那些贵人哪会真把我们庄稼人当回事?”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墙外的夜色听了去,“我听说马员外背后是京城的王爷,要是得罪了……”
王小虎转身握住妻子颤抖的手,掌心厚厚的茧子蹭着她手背:“四年前要不是国公府借钱给我们养鱼、养家禽,我们家还住着破茅屋。”
他两手用力搓了搓脸,深吸一口,说道:“这是我们目前能够得上的权贵,行不行总要去试试。”
刘氏望着墙角新打的粮柜,这是去年丰收后置办的,榫卯处还雕刻着鱼戏莲叶花纹。
她突然红了眼眶:“可万一……”
“没有万一。”王小虎用袖子擦掉妻子脸上的泪痕,“咱不偷不抢,就求个公道。”
刘氏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三辆黑漆平顶马车驶出宁国公府。
老国公夫妇乘坐第一辆,楚昭宁带着丫鬟们坐第二辆,仆从们押运行李跟在最后。
马车内,楚昭宁掀开窗帘,贪婪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自从四年前去了一次玉泉山庄避暑后,这几年她找到机会都要去趟玉泉山庄。
与此同时,王小虎正赤脚站在鱼塘里。
晨露打湿了他的裤腿,冰凉的水没过小腿肚。
他弯腰撒着饲料,虾蟹立刻从淤泥中钻出,挥舞着钳子争食。
几只鸭子“嘎嘎”叫着围过来,被他轻轻赶开。
“去吧去吧,今儿没你们的份。”他笑着摇头,眼角挤出深深的纹路。
待喂完鱼虾,他又利落地清理了鸭棚,这才换上干净的粗布短打,往玉泉山庄走去。
庄门口,管家赵顺正指挥着小厮们打扫庭院。见王小虎远远走来,他惊讶地挑起眉毛:“小虎?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
王小虎刚要开口,忽听远处传来清脆的马铃声。
三辆黑漆平顶马车转过山道,青缎车帘在晨风中微微晃动,车辕上宁国公府的徽记在朝阳下闪着金光。
赵顺脸色一变,忙整了整衣襟:“怪事,府里没递帖子说要来啊。”
转头见王小虎还愣着,急得直摆手,“快站到边上。”
楚昭宁从马车窗,看见山庄管家赵顺正与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低声交谈。
那青年背脊挺得笔直,粗布短打上沾着泥点。
“那不是王小虎吗?他怎么在山庄门口?”马车渐近,楚昭宁看清了山庄门口的情形。
看到国公府的车驾,王小虎就扑通跪在青石板上。
他额头抵着地面,后颈的皮肤在烈日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老国公,我……”
第一辆马车的帘子被一只苍老的手掀开。
楚战花白的眉毛拧成一团:“先起来,有事我们进去说。”
王小虎战战兢兢地站起身,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他不敢抬头,只能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那影子佝偻着,完全不像平日里在田里劳作时挺拔的样子。
王小虎是王家庄的村民,他父亲在他十四岁时去世,就留下他和寡母,生活异常艰难。
四年前,宁国公府出面找人来教他们养殖的手艺,借钱给他们挖鱼塘、养家禽。
王小虎当年咬咬牙挖了两口大鱼塘,一口鱼塘养螃蟹,一口鱼塘养。
一年他就把欠宁国公府的钱还清,还有结余。
四年来,王家庄的村民家家户户都能吃饱穿暖,绝大部分人家都盖了砖瓦房。
唯一让楚昭宁遗憾的就是读书,整个村庄送去读书的人两只手都数得清。
她一度想自己出钱请先生,村民只出笔墨费用,但是被老国公拦住了。
笔墨纸砚的费用也非常的昂贵。
在村里一年开销都不到一两银子的村庄里,看到笔墨纸砚的费用,都会打退堂鼓。
一行人进入山庄主院,老国公和老夫人在石桌旁坐下,楚昭宁则坐在一旁。
王小虎一进门就想跪下,却被老国公的长随一把拉住。
“站着说。”老国公的声音不怒自威,“玉泉山庄不兴这一套。”王小虎局促地搓着粗糙的双手,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焦虑。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裤腿上还沾着泥点,显然是刚从田里赶来
“老国公,老夫人,五姑娘。”王小虎声音发颤,“小的王小虎,是王家庄的农户,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求您们做主。”
楚昭宁示意霜降端来茶水。当温热的茶杯塞进王小虎手中时,他受宠若惊地抖了一下,差点打翻茶盏。
“前年我娶了马桥镇的媳妇,她有两个兄弟,都已成亲。”王小虎咽了口唾沫,“家里只有八亩薄田,不够吃,就佃了马员外家的地来种。”
“马员外?”老国公眉头一皱,“可是马桥镇那个马德才?”
“正是他。”王小虎点头,“听说他姐姐是京城哪个亲王的小妾,仗着这层关系,马桥镇一半的田地都是他的。”
王小虎继续道:“事情要从去年说起。我小舅子去马员外家做工,收麦子时出了岔子。”
随着王小虎的讲述,院中的气氛逐渐凝重。
他描述小舅子如何辛苦割了大半亩麦子,收工时却发现麦子不翼而飞。
管事不但不同情,反而要求赔偿。
“一石麦子按八文一斤算,九百六十文钱。”王小虎掰着粗糙的手指计算,“小工一天十五文,一个月四百五十文。我小舅子想着两个月就能还清。”
老夫人叹了口气:“然后呢?”
“可马员外那边不给他天天干活。”王小虎,眼中闪烁着愤怒,“多的时候干个二十天,少的时候两三天。更可恶的是,利息按天算,利滚利。”
“一年下来,原本不到一两的债滚到了四两多。”王小虎声音哽咽,“我岳家实在没办法,就来找我借钱去还,谁知员外郎家不愿意收钱,说已经签了契约,必须按契约做工抵债。”
楚昭宁看见一滴浑浊的泪水砸在青石砖上。
四两银子,这个数字对她而言毫无意义,她昨日吃饭用的那个珐琅彩瓷碗就值二十两。
可此刻,这个数字却像山一样压得面前这个七尺汉子直不起腰。
王小虎抹了把脸:“我小舅子觉得不对劲,悄悄问了几个长工。结果发现有三人跟他情况类似。”
“有人弄坏农具,有人打破碗碟,还有个说丢了两只鸭子。都是去年开始,给马员外打白工,债越还越多。”
老国公重重拍了下石桌,棋子跳了起来:“岂有此理,这是变相的奴役。”
王小虎突然跪倒在地,额头抵着青石板:“老国公,求您救救我们,马桥镇已经有十几户人家被这样套住了。”
“今年春旱,收成不好,马员外又逼着加租,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卖儿卖女了。”
“你先回去。”老国公对王小虎摆摆手,“这事老夫会查个明白。”
楚昭宁看着王小虎泪流满面的脸,忽然明白什么叫民为邦本。
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才是大周真正的根基。
这一刻,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楚昭宁心里破土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