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跳雨的时间观念在家里蹲生活中变得越来越模糊，基本退化成靠感知分辨春夏秋冬，至于今天是几月几日又是星期几，不清楚啊不清楚。


    手机开机，扒拉出睡前看过视频的历史记录。


    上一条视频的时间是7月8日晚20点34分。


    再划过锁屏界面对照下，现在是7月9日早6点13分。


    虽然异世界的触感如此真实，诸多细节她还历历在目，但原来真的只是个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对自己是家里蹲这件事，原来她早已在意到内心变得魔怔又扭曲。


    孔跳雨摸摸肚子，饥饿感若有若无。梦里她街头踌躇时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痉挛仿佛都是假的。


    也确实是假的，毕竟是梦嘛。


    困意全无，她又想甩开那个真实感爆棚的梦。梦里的无力感太可怕了，残留在身体里的恐慌情绪还在持续侵蚀她的灵魂，明明回到了现实里温暖的被窝，她却有种一小部分的自己还在那条街道上无助游荡的错觉。于是孔跳雨起身活动活动。


    父母还没起。爸爸是九点的班，妈妈是家庭主妇，七点左右起床给他做早饭，送走他后买菜做家务，一切忙完便会到小区楼下找人聊聊八卦吃吃瓜。


    而孔跳雨早就忘了上一次六点多起床是在什么时候，也许是在差不多一年前还在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她的作息还很规律，早睡早起，像个正经人。


    现在她过得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孔跳雨轻手轻脚地开始在家里搜刮吃的。


    她打开冰箱，拿了盒饮料，边喝边走去厨房挨个掀锅盖，锅全被刷的干干净净。客厅茶几上摆着些大人喜欢买的廉价量多小零嘴，鸡蛋糕米花酥，孔跳雨将就着吃了点。


    “有点招笑了，”孔跳雨边艰难地吃着鸡蛋糕边低声自语，“梦里饿得能啃树皮，结果梦醒后还能挑剔没好吃的。”


    父母房间里传来走动的声音，他们醒了。


    孔跳雨莫名心虚，赶忙蹑手蹑脚逃回自己的房间，躲进被窝里偷听外面人的活动轨迹，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她没保持这个窃听并警戒的状态多久，很快松懈下来，摸过手机，继续刷小视频，刷着刷着颓成一个散漫滑稽的姿势。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十天半个月混过去了。


    房间里窗帘紧闭，台灯从没开过，白天晚上都一样黑，只有手机的屏幕光照得孔跳雨整张脸惨白无神。


    父母喊她吃饭了就出房间门，饭桌上孔跳雨沉默不语，父母聊着家常也当她不存在，她快速扒完饭立马窜回房间。


    除了吃饭上厕所，其余时间孔跳雨都烂在床上，机械地刷着手机，短时间内的喜怒哀乐全由大数据推荐的小视频短暂操控。


    她放弃了外出。


    偶尔回忆会蛮不讲理地涌上心头，一些过去的小片段开始在脑海里播放，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没事没事，别想了别想了。”


    孔跳雨加快刷新首页的速度，刻意默读刷出来的视频标题转移注意。


    彻彻底底的逃避。


    天气逐渐炎热，妈妈干脆邀请好姐妹们到家里坐。外面客厅此起彼伏的爆笑声传来，孔跳雨在屋里听着墙角，暗自祈祷她们可千万别留下来吃饭。


    “你们家整理得真干净！”有人称赞说。


    被夸赞的妈妈有些得意，卖弄起来：“我家都是我在打扫，我家那位穿过的袜子、内裤，乱扔！”


    “我跟你讲啊，这个家离了我完全不行！”


    “你看，卫生间——干净吧？地板砖每天我都拖一遍！”孔跳雨听到卫生间门拉动的响声。


    “厨房——这灶台，都能当镜子使！”厨房门打开的声音。


    “还有两间卧室——”


    父母房间门打开的声音。


    不好！


    孔跳雨一下陷入巨大恐慌，左顾右盼，乱如麻的浆糊脑子拼命想办法。


    “这是小孩卧室。”


    “这么黑？怎么不开灯啊。”


    “不知道。欸？人呢？算了。”


    咔嚓，门又被关上。妈妈继续兴致勃勃地炫耀其他地方，一度逼近的说话声渐渐远离。


    孔跳雨蜷缩在衣柜里，瑟瑟发抖。


    几分钟后，等砰砰直跳的心脏终于缓和过来，孔跳雨低语：“她不知道我害怕见人吗？”


    “难道她不觉得别人见到我很丢她脸？”


    孔跳雨暂时只想窝在衣柜里，不想出来了：“或者，她一点都没把我当回事。”


    昏暗又封闭的房间里，孔跳雨只有手机一件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不刷手机的话一分一秒都会变得格外煎熬。


    房间里当然还有别的。有在角落里窥伺着她，等她松懈时把她拉进痛苦回忆里的鬼魂。


    孔跳雨迫切地渴望遁入睡眠但她睡不着。


    如果能有一瓶安眠药能让她睡到世界末日，什么都不用想，该有多好。


    日夜模糊的无规律家里蹲生活还在继续。


    睡醒，玩手机。玩手机，睡着。被叫醒，吃饭。吃完饭，倒头就睡。玩到眼酸，脑子里发出尖锐的回声，刺耳的警报中昏睡过去，被叫醒……


    “吃饭了！”


    孔跳雨抬不起沉重的眼皮，呢喃着：“我…不吃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父母说着：“你管她呢…我…们…吃……”


    ……


    …………


    杂音。杂音。杂音。


    已经捕捉不到任何清晰的信号，世界陷入一片虚无。


    孔跳雨睡着了。


    一阵不可控的失重感包裹住孔跳雨的四肢以及五脏六腑。


    一道强光闪过，喧嚣一股脑涌了进来，意识空间里满溢生气，孔跳雨有了一丝丝力气挣扎着掰开眼皮。


    她的力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挣扎了许久，她终于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冷冰冰的铁窗。


    环视一圈是密不透风的牢墙。


    低头一看自己穿着黑白相间的囚服。


    “诶？我这是……锒铛入狱了？”


    喵喵喵？


    监狱篇正式开始！鼓掌鼓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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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