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愿，是想回去读书是吗？”


    姜蕊懵懵懂懂地接过齐施手上的纸巾，点了头。


    “那我满足你的心愿，别哭了。”


    齐施现在是无比的庆幸，恰好她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恰好姜蕊想去读书。


    姜蕊还是处于懵懂的状态：“可我不去工作没有工资的话，我怎么向我爸交代？”


    “钱的问题，我来解决。你去完成你想完成的事就好了。”


    “那我的礼物，你可以收下吗？就一个小发圈，就当我们今晚约定的见证。”


    姜蕊茫然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得到了姜蕊的点头，齐施见她没有手没有反应就自己拉起了她的手腕把发圈套到她手上。


    边套边絮絮叨叨地说：“昨天你拉我一下，今天我拉你一下，我们扯平了。”


    姜蕊就全程就这么歪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再被她从兜里掏出手机被动解锁密码加上了齐施的好友。


    齐施点点她自己的头像：“这个人是我，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我哦。”


    姜蕊盯着要掉不掉的手机屏幕，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没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找你吗？”


    “嗯？嗯！当然啦！”


    齐施笑着回答她，接着把手机塞回她的口袋里。


    姜蕊盯着她的笑颜，许久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侧头挠挠脸问她那些礼物该怎么办。


    “那当然是给你留着呀，等你需要的时候给你。”


    “不送给其他人吗？放太久了也占位置。”


    “给你的就是给你的，我不会送给其他人的。”


    “你的会一直是你的。”


    姜蕊用余光瞟着看她，又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接过齐施手里的东西说：“帮你拿着，一起去走走吧。”


    她们大部分时候是像昨天一样，在这条铺满落叶，几颗树夹着盏路灯的小路上走着。


    姜蕊时不时说几句话，而齐施怕说多错多，只是回应着姜蕊的话语。


    直到临走，在车灯的照射下，姜蕊才把礼物塞回齐施手上。


    她还被齐施调笑：“我本来以为你会忘记的，这样就能让你带回家了。”


    “不会忘记的。”


    因为，我不值得。


    挥手目送着齐施的离开，她学着齐施的句式，轻声说：“昨天你看我离开一次，今天我看你离开一次，我们扯平了……”


    直到再次看不到齐施的身影，她把发圈从手腕上摘下，举在眼前细细观察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齐施一如昨天靠在后座上，手边堆着她为姜蕊买的礼物。


    司机瞟了眼她微微勾起的嘴角，感到好奇，开口问到：“小姐，礼物没送出去啊？”


    “NONO，送出去了。”


    齐施摇摇手指头，笑着跟司机解释道：“只是先放我这边，等她有需要的时候来拿。”


    司机闻言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


    齐施跟司机说了再见后下了车，她独自乘坐前往16楼的电梯。


    扫过指纹锁，按亮刻在门框旁的开关。


    换好拖鞋之后，她靠在沙发上，长及胸下的黑发乖顺地垂在胸前。


    成年之后，齐施就被安排到一家小公司当总裁积累经验，盈亏自负。


    她的生活费、员工的工资还有阿姨、司机的工资都由她负责。


    她往旁边一倒，侧躺在沙发，生不如死的自言自语：“我根本就不会管公司啊……”


    她翻了身，从腰下摸出手机，划下日程表：明天是星期天，没什么日程安排，那意味着她可以再去见一次姜蕊。


    “明天见面吗？”


    “抱歉，明天我有事。”


    明天她会有什么事呢？总不能还是无法脱离剧情一定要去面试再撞到男主吧？


    既然如此，那明天假装去偶遇一下吧。


    “好。”


    次日清晨，齐施早早起了床，碰巧遇见阿姨在准备早饭。


    “哎呀？小姐今天起这么早啊？”


    阿姨瞧见齐施起了床，一边把手里的放在餐桌上一边打招呼。


    “嗯，阿姨好。”


    或许是齐大小姐本身就不喜欢房子里有其他人，所以阿姨除了饭点前会在，其他时候都不在。


    吃过早饭后，齐施没打算让司机送，就那样慢慢走过去吧。


    在姜蕊家附近随便转悠转悠，或许能在路上偶遇她，就可以告诉她自己迷路了。


    好吧，这个话术似乎是有些过于拙劣了。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能遇见她，搭上话，就是成功的。


    “齐施？”


    听到声音的瞬间，齐施是疑问的。


    这才走到半路呢，怎么就遇到了？


    姜蕊今天倒是不再穿那件校服外套了，穿着是一件有些褪色、稍小一点的深色外套。


    “你怎么在这？”


    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该怎么解释呢……哈哈，还没到姜蕊家附近错综复杂的小路呢，条条大路说迷路是不是有点傻了？


    齐施还没想好什么借口呢，姜蕊提着保温饭盒，先回答了：“我来看个人。”


    看人？她来看谁？早该想到的，她还有一位生病的妈妈。


    “我没事出来走走，刚好遇到你了。”


    “这样……”


    “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她吗？”


    意外的邀请，正巧符合齐施的想法，当然要应允。


    各式各样的人穿梭在弥漫着消毒水的大厅里，前台厅上在不停地播报号码。


    铁椅的冷光也被人群的嘈杂盖了过去。


    姜蕊轻车熟路的穿过一间又一间的科室，一条又一条的走廊。将纷乱的大厅抛之脑后的同时还不忘跟齐施道歉。


    “抱歉，这家医院人比较多，有些吵。”


    齐施忙不迭回她一句：“没事，医院这样正常。”


    在穿过不知道第几条走廊后左转跨出了一条被厚透明橡胶条掩盖的线，终于抵达到了住院楼。


    从喧嚣吵闹的大厅转到寂静无声的住院楼，这路上的变化就像是逛了一场画展。


    从色彩杂乱的画，到色彩搭配和谐，接下来是一片虚无的白。如同此时的住院楼。


    外墙白色的瓷砖被雨水冲刷后夹杂着灰，护士推着装有瓶瓶罐罐的铁制推车。


    姜蕊轻声向值班护士问好，对方也给予一个微笑。


    “小蕊今天又来看妈妈呀？”


    “嗯，认识了新朋友，想让妈妈看看。”


    “好啊，你快去吧。你妈妈最近状况挺好的，这个时间应该醒着。”


    告了别，她们从安全出口爬上三楼。


    “怎么不坐电梯？”


    齐施进安全出口时还探头确认了一下确实是有电梯的。


    “有些家属喜欢在电梯里抽烟，那气味好几个月都散不了。”


    从楼梯口进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时钟，时针正正好指向10:00。


    清晨的光从微黄的玻璃中透过来被扭曲了应该降下的位置。


    走廊里也没什么人，多是一些病人出来遛弯。


    姜蕊绕过那些病人停在307号病房门口。


    推开病房门，是四个病床。


    各自放在房间的四个角，旁边立着许多医学仪器。


    靠门右侧的病床上有位半靠在床头上的妇人，五色的棉被盖在她身上。


    理疗让她的头发被迫离开了它应在地方。


    病痛的折磨使她日月消瘦、面颊凹陷，看着吓人。


    “蕊蕊。”


    看清来人，妇人还是努力地憋出一个微笑，眼睛眯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能从她的脸上看出几分姜蕊影子。


    “妈妈，我带我的朋友来看看你。”


    姜蕊走到她身边，将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拉过两张塑料胶凳，示意齐施过来。


    “阿姨好。”


    齐施跟着过来，姜蕊拍拍红色的塑料胶凳让她坐下。


    “你好。”


    姜母依旧保持着那副笑容，朝齐施点点头。


    姜蕊拿起那份保温饭盒，靠着齐施坐下，打开一层又一层的盖子。


    里面是白粥、鸡蛋花、还有一些小青菜。


    看着很清淡，但莫名的让人想吃。


    或许是因为这是家人做的？


    齐施这么胡思乱想着。


    姜蕊舀起一勺冒着热气的白粥盛入小碗里，再挑点鸡蛋跟小青菜放进碗里，坐在床边，伸手去喂母亲。


    姜母笑吟吟地接了过来说要自己来，让姜蕊带齐施出去逛逛，病房里太闷了。


    姜蕊又笑着跟姜母撒娇：“我们才刚刚来你就赶我们走呀？”


    又笑嘻嘻地跟姜母小声说起话来，说最近学习又进步啦、老师跟同学都喜欢她、交到了齐施这个新朋友……


    齐施在一旁默默听着，看她开心地侧头向姜母展示自己的礼物——漂亮的鹅黄色发圈。


    姜母就那样笑着，即使端着碗的手在微微颤抖还是维持那样发自内心的笑容。


    姜蕊每说一件事，姜母就点点头说：“我们家蕊蕊最好啦。我们家蕊蕊最棒了。”


    见姜母吃完饭，姜蕊赶忙止住话头，站起身去接过姜母手中的碗筷，从床头柜跟床的缝隙中摸出洗洁精。


    “齐施，我要出去洗碗，你……”


    “小施呀，你陪阿姨说说话好吗？”


    姜蕊向自己的母亲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熟，看了眼齐施没什么抗拒的神情就也没说什么。


    “我很快就回来。”


    丢下这句话后，姜蕊匆匆往厕所赶。


    “小施呀……”


    齐施搬着椅子往前坐了点，姜母就这样歪歪头笑着看她。


    “蕊蕊这孩子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


    “你放心孩子，我不是想跟你打探消息。我家的情况我知道的。”


    “只是我想……”


    ——


    “哒哒……”


    这是姜蕊的脚步声，轻而脆。病房的铁制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喊声。


    姜蕊提着洗洁精还有洗干净的碗放回了原位，嘴里问着：“你们聊什么呢？”


    “蕊蕊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被人抢了秋千在旁边哭着看别人玩的事啊？”


    姜母笑嘻嘻地伸着食指点点姜蕊的肩膀打趣着。


    “妈，你怎么尽说些我小时候的糗事？”


    姜蕊侧着脸朝她假装委屈皱皱眉吐槽。


    时针的脚步轻轻的，发不出一点声响，只有等你回头才发现它已经跳完了一曲舞。


    午饭点齐施是跟着姜蕊在医院饭堂吃的，吃过饭之后姜蕊收拾收拾就该走了。


    临走前姜蕊让齐施先在楼下等，她要给妈妈换一下被单，带回去洗。


    换被单的过程，姜母呼唤着姜蕊靠过去。


    “怎么啦妈妈？”


    “这个你拿好。”


    姜母从枕头低下掏了两百块钱出来，塞进姜蕊手里再颤抖着用手包着姜蕊的手。


    “你交新朋友了，拿着钱出去好好玩一下。别亏待自己。”


    “妈，这钱是我拿给你吃饭的。”


    姜蕊如同拿了烫手山芋，又想着塞回去却被自己的妈妈强硬地攥着手。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端着碗都颤抖的手此刻既然能有这样的力气这样紧紧攥着自己，害她不敢用力，也挣脱不开。


    “妈妈不会亏待自己的，医院那些饭你也吃了，日复一日吃腻了。”


    “你倒不如多带着饭来看看我。”


    齐施在住院楼下数着瓷砖：“一块白、一块灰、这块好脏，能归到黑了。”


    “走吧。”


    闷闷的语调，微红的眼尾，低垂的头。


    在楼下等来的就是这样的姜蕊。


    齐施愣神的瞬间，姜蕊已经向外走了几步。


    “等等我呀～”齐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快步几步赶了上去。


    姜蕊吸了吸鼻子，似是调整好了情绪。


    “明天星期一，我会回去上学。”


    “嗯嗯，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齐施和她并肩走着，伸着手指比着一二三的手势。


    “我会给你一张卡，你的生活费还有你要交代给你爸的工资都在里面。”


    “具体要怎么分配，就看你自己啦。”


    齐施从掏了掏口袋，摸出了一张卡。


    “嘿，带了。我还以为我忘记了。”


    姜蕊念着谢谢，接过了那张卡。


    又犹豫着开口：“你确定今天会遇到我吗？怎么会带着这张卡……”


    “欸……哈哈哈这个嘛……我随便放的，抱着侥幸心理摸摸看，没想到还真的有。


    ”


    姜蕊笑笑说她很幸运，没有白带，没有白遇见。


    “又不是没有把卡给你就是白白遇见了，遇见你本来就是我今天想干的事呀。”


    “现在完成了，我今天就圆满了呢。”


    可惜的是姜蕊没有绑头发，不然齐施就会看见她微微发红的耳尖。


    齐施确定了姜蕊要在医院饭堂吃的时候，就早早告知了阿姨今天中午她不回家吃饭。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切都静悄悄。


    客厅的窗帘被阳光推搡到一旁，三四点的阳光就这样温温地抚摸着大理石茶几和布艺沙发。


    窗外的海浪被阳光照着发亮，刺眼的光反射到齐施的瞳孔。


    她一把扯过窗帘，把客厅调成勿扰模式。接着一把扑到布艺沙发上。


    齐施深深吸了一口气——布艺沙发就是一股沙发味。


    她闭上眼，回想起医院的消毒水味、病房的药味、碗里的饭香、姜蕊身上淡淡的清香……


    不好，一点都不好。


    这个家不好，什么味道都没有……


    我不喜欢。


    这就是姜蕊来到这个世界第三天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