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老爷子又打电话过来，说遗体已经有人过去处理了，让他直接回老宅。


    孟家家庭情况简单，老爷子年轻时就跟旁系分了家，后来是自己创业发家的。他对人丁兴旺不执着，发妻生了一个孩子就去世了，他也没再另取，膝下就一个儿子。


    现在儿子死了，也没几个人上门。


    孟阅川进门时就听见哭声，撕心裂肺的，孟老爷子坐在客厅中间，沉着张脸，旁边沙发上握着帕子在哭的是尹渊的母亲尹蕊芳。


    “爷爷。”孟阅川对着孟世坤喊了一句。


    “嗯，坐吧。”


    甫一坐下，对面尹渊阴冷的目光就锁着他，孟阅川朝他微微昂首，淡然一笑。


    尹渊眯起眼，偏头看着尹蕊芳，语气有些不耐:“妈，别哭了。”


    “你父亲去世，我伤心嘛。”尹蕊芳把“父亲”这两个字咬得很重，随即飞快看了一眼孟老爷子的脸色。


    孟世坤没听见一样，他们过来无非就是遗产的事，他朝身后站着的律师抬了抬手:“小许，念吧。”


    尹蕊芳暗暗咬了下牙，又低低哭起来。


    孟至武死前立下遗嘱做了公证，名下所有股份和部分不动产由婚生子孟阅川继承，剩余产权归父亲孟世坤，名下所有的车辆、艺术品和西郊的一幢别墅归非婚生子尹渊，金融资产捐赠给慈善机构和基金会。


    尹渊母子听完面色瞬间难看起来，尹蕊芳连哭都忘了，惨白着一张脸。


    她没跟孟至武结婚，做他的情人也是多年前的事，她本来也没指望孟至武记得她，能给她留点财产。可尹渊是他亲生儿子，他唯二的儿子，还在孟家的公司工作，她以为起码能得点股份和几栋房子，结果只有几辆车和几幅画，这能值几个钱？


    都怪尹渊不争气，她瞪了他一眼，转头挤出两颗泪:“孟老先生，小渊是至武的亲生孩子啊，这怎么…”


    孟世坤没说话，表情明显不耐，尹渊赶紧叫住她:“妈，别说了。”


    这个蠢货，他瞥了眼尹蕊芳，膝盖上的手死死握着拳。


    孟至武这个老狐狸，他陪笑伺候了那么久，最后只得这么点东西。孟阅川现在肯定得意死了，他绷着筋，没抬头看对面嘲笑的嘴脸。


    母子俩的脸千变万幻，孟阅川觉得挺有意思，好以整暇地看着他们。


    “好了，这么晚了，都回去吧。”


    商量好孟至武的后事，孟世坤咳嗽两声，侧头对律师道:“小许啊，辛苦你了。”


    这个律师是孟家的法律顾问，也是前儿媳叶昭青的外甥。


    “应该的。”许应恭敬回道，走前对上孟阅川的目光，冲他眨了眨眼。


    孟阅川挑眉笑了一下。


    孟世坤下了逐客令，尹渊母子不好再待下去，憋着气走了，孟阅川被留下来陪老爷子。


    “你妈最近怎么样？”孟世坤搀着拐杖要起来，孟阅川起身扶他，到自己身边坐下。


    “挺好的。”他说。


    “那就好。”孟世坤想到那份医嘱，叹了口气，“你爸还没糊涂。”


    孟阅不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叶家早年出了点事，叶昭青为了家里公司和孟至武联姻，两人本就没什么感情，结婚后孟至武在外面玩自己的，叶昭青知道了也懒得管。


    孟世坤了解自己儿子的德行，放话说他在外面玩可以，就是不准有除了叶昭青生下的以外的其他孩子。


    后来叶家稳定了，叶昭青要跟孟至武离婚，孟世坤也没拦着，承诺她以后家里的东西全是孟阅川的，他也可以跟着母亲生活，只是孟阅川的户口要在孟家，每次放假也要来老宅住。


    孟世坤就孟阅川这一个孙子，自然对他是极好的，孟阅川也十分敬重他，隔三差五会来陪他说说话下下棋。


    “最近有没有谈女朋友啊？”孟世坤板着脸觑他。


    这个孙子什么都好，就是在感情这个事上不开窍，跟他爸相反，这么多年，连个恋爱都不谈。


    孟阅川扬起唇，不瞒他:“有。”


    “真的？”孟世坤浑浊的眼里迸出亮光，看见他脸上的笑，当下就明白了，问:“是很喜欢的人？”


    孟阅川点头:“很喜欢。”


    “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孟阅川想了一下，觉得用词形容不出来，只说:“是个很美好的人，有机会我们过来，您见见她就知道了。”


    “好好。”能被孙子喜欢的人，孟世坤放心，笑呵呵嘱咐:“要对人家好一点啊。”


    “知道。”孟阅川认真应下。


    孟世坤年纪大了，熬夜身体遭不住，孟阅川陪他聊了一会儿，就催他去休息。


    这么晚回去会吵醒宋响，他今晚就在老宅住下了。


    第二天早上，孟阅川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他翻了个身，接通电话。


    “喂？”


    “还没起？”叶昭青的声音响起，“昨晚很晚睡吧？”


    “妈。”孟阅川喊了一声，坐起来说:“对，孟至武死了，过来老宅商量后事听听遗嘱。”


    叶昭青:“我知道，小应都跟我说了。”


    她离婚时和孟至武签过一份协议，倒是不担心继承的事，那个私生子也不配和他儿子争，她打电话过去为的是另一件事。


    “听说你谈恋爱了？”叶昭青调侃，语气隐隐兴奋。


    “是。”她都知道了，他和宋响现在的感情应该也不需要瞒着，就承认了，问:“谁告诉你的？”


    “肖弥呗。”叶昭青说，“你别怪他哦，是我问了他好久他才说的。”


    “知道。”这个肖大嘴，孟阅川用掌心按了按眼皮。


    “哎呦，我儿子也是终于谈上恋爱了。”叶昭青长舒一口气，声音听起来就高兴。


    孟阅川跟着笑了两声，听见她说:“十年了，我都要好奇死了，那女孩长什么样啊？”


    “你偷人家一张照片，我到现在都没看过。”


    孟阅川一顿，这么多年过去，想到那张偷来的照片，现在忽然觉得有点羞愧，他还没跟宋响说过那张照片的事。


    他揉了揉发热的耳朵，说:“有时间我们去深城看看你，或者下次你来京市，我带你见见。”


    他其实还不确定他和宋响有没有发展到可以见家长的地步，只能模棱两可地回复孟老爷子和叶昭青。


    “好。”


    孟阅川等了一会儿，以为她没话要说了，正打算说一声挂电话，她又“诶”了一下。


    “怎么了？”他问，拿着手机下床。


    叶昭青:“你和响响现在是住一起吗？”


    自从他跟她说过宋响的名字，她就开始喊人家响响了，孟阅川有些无奈地勾了下唇角，说:“没。”


    “那你们见面的时间不是很少？”


    “有时间就见面。”他是觉得少，恨不得天天见到宋响，但她有自己的生活节奏，突然加一个人进来被打乱，可能会不习惯，他想慢慢来，他们一起适应。


    “行，你们自己看着来。”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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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青也就是提一嘴，他们过得舒服开心就行，“不说了，你去吃饭吧。”


    “嗯。”


    孟阅川洗漱完下去陪孟老爷子吃了顿早餐，又聊了会儿工作后才离开。


    他去宋响家前给她发了条消息，下了车看见她的回复:【门锁密码:971112，我在睡觉，不想起。】


    孟阅川眼底浮现笑意，现在才八点多，他确实来得有些早。


    密码是宋响的生日，他开了锁进门，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还有几天就十月了，再过不久就是她的生日。


    *


    宋响睡着睡着，迷糊间听见开门的声音，窸窸窣窣，没多久，被窝里躺进一个人，带着温暖的柑橘气息把她抱进怀里。


    “回来了？”她把手搭在孟阅川的腰上，往他的胸膛上埋了埋，声音含糊:“怎么样？”


    她问孟至武的事对他有没有影响，孟阅川轻拍着她的背，说:“还不错，得钱了。”


    听他这么说那就是没事，宋响“嗯”了一声:“你昨晚几点睡的？”


    “快一点了吧。”


    “这么晚啊。”宋响在他饱满的胸肌上埋够了，仰头亲了亲他的脖子，“现在还早，要不要睡一会儿？”


    “好。”孟阅川环住她闭上眼。


    两个人这么抱着睡过去，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家里没食材也不想做饭，就点的外卖。


    拆包装时宋响打了个哈欠，孟阅川看她眼泪都掉下来了，拿了张纸给她擦，问:“还没睡够？”


    “睡够了。”宋响把袋子放在旁边，拿过他手上擦过眼泪的纸扔里面。


    孟阅川:“昨晚你很晚睡？”


    “对。”宋响看了他一眼，承认:“担心你。”


    她不是很清楚孟阅川家的情况，只知道他有个花心的爸，作妖的弟。他爸这么死一下，他那么晚被叫走，知道他能应付好，还是担心出了什么事他要联系她，所以一直等着，也睡不着。


    孟阅川怔怔地看了她几秒，伸手抱住她:“谢谢。”


    他偏头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自责道:“我应该发消息跟你说没事的。”


    他昨晚让她先睡，没想到她会等他的消息。


    “好了，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照这么说还得怪我没主动问你呢。”宋响在他后背上抚了抚，“谈恋爱嘛，就是我关心你你担心我的。”


    “嗯。”孟阅川收紧了抱着她腰的手，“知道了。”


    吃完饭他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洗好手回来，宋响拿着平板坐在沙发上看电子书，他搂过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跟着她一起看。


    看了几章，他发起呆，下巴在宋响的头顶上蹭了蹭。


    “干嘛？”宋响稍抬了下头问他，眼睛没离开小说。


    “我昨天跟爷爷说了我们的事，我妈也知道了。”孟阅川说。


    “哦，我妈……”宋响翻页的手一停，想到什么，倏地把平板扔到旁边。


    孟阅川看她这样:“怎么了？”


    “我忘了跟我妈说。”宋响睁大眼睛看他。


    他们刚在一起那个星期，她跟苏秀英打电话本来想说，但苏秀英马上要去跟同事聚餐，她就没说，后来也一直忘了。


    忘了说是说明要说，知道自己可以在她家长那里公开，孟阅川忍不住开心，他压下上扬的嘴角，揉了揉宋响的头发:“没关系。”


    宋响看了他几秒，拿起一边的手机:“正好这个星期还没给我妈打电话，我现在打，正好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