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京兆府,就是这么办案的?

作品:《你是太子,你为什么要谋反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声音清晰地传入车内。


    “哎哟,那不是瑞锦祥的钱掌柜吗?还有那个是王启?”


    “造孽啊,听说是周家那案子翻出来了!”


    “周家?就三年前被王启坑得家破人亡那个?”


    “可不是嘛,王启仗着妹妹是太子的侍妾,仗势欺人,现在报应来了!”


    “瑞锦祥......钱掌柜......王启......”江兰晞咀嚼的动作彻底停了。


    太子昨天给她的那份清单上,瑞锦祥和王启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些人动手还真快。


    见江兰晞脸色有些不对,小竹和小秋立刻屏息,她们太熟悉自家小姐了。


    这副神情,意味着小姐的这趟省亲之旅,怕是要有波折了。


    “庞校尉。”江兰晞将手中剩下的半块芙蓉糕轻轻放回碟中,声音平缓。


    护卫在车旁的庞柏立刻策马上前,躬身至车窗旁。


    “末将在!娘娘有何吩咐?”


    “问问前面,何事喧哗,所押何人?”江兰晞的目光透过小竹掀开的帘缝,落在王启等人的身上。


    “遵命!”庞柏领命,带着两名气势迫人的禁卫大步上前。


    东宫禁卫的明光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肃杀之气瞬间压过了衙役的嚣张。


    “站住!京兆府拿人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为首的班头见禁卫服饰,虽有些发怵,但仗着奉令行事,口气依然强硬。


    庞柏眼神一厉:“左监门卫,奉命护卫东宫承徽娘娘车驾!”


    “前方何人喧哗挡道,所押何人,所犯何罪?”


    听到‘东宫’、‘承徽娘娘’几个字,班头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班头定了定神,扬声道:“回将军,我等奉京兆尹大人令,查封瑞锦祥绸缎庄,锁拿强占民产、构陷杀人的案犯钱贵、周福、王启等人归案候审。”


    “此乃旧案重审,人证物证俱在!”


    他特意强调‘人证物证俱在’,试图堵住质疑。


    庞柏眉头紧锁,看向车内。


    他知道瑞锦祥绸缎庄是太子的产业,京兆府的人手续齐全,目标明确,理由充分,又是太子失势的敏感时刻,关键是还被太子的侍妾给碰上了。


    只希望太子的这位侍妾,别整出什么幺蛾子,他可不想掺和这种事情。


    车帘被江兰晞微微撩开,她端坐于车内,阳光照亮她沉静的侧脸,方才的娇憨已全然不见,只剩下一种属于上位者的从容。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出,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喧闹的街口安静了几分:


    “哦?旧案重审?京兆府翻的是三年前周文博涉嫌杀人的案子?”


    班头一愣,没想到这位娘娘问得如此具体明确,点头道:“正是此案,如今沉冤昭雪!”


    “沉冤昭雪?”江兰晞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此案当年由刑部、大理寺复核定谳,周文博革除功名,乃是铁案。”


    “如今翻案,不知是陛下下旨,还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重新推翻了旧判?”


    班头脸色微变:“这......此案由苦主周文博首告,证据确凿,京兆尹大人依律受理,自当重审......”


    江兰晞轻轻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依律?《大夏律》有载,凡经三司定谳之案,若欲翻案,须有重大新证,或由陛下特旨,或由三司重启会审。”


    “京兆府......何时有了独断翻案,推翻三司定谳之权?”


    “张大人此举,是奉了哪位上官的钧旨?”


    “还是说......京兆府如今已可代行三司之职了?”


    借力打力!


    江兰晞根本不纠缠案子本身真伪和王启的罪行,而是精准打击翻案程序的合法性。


    她搬出了《大夏律》对翻案程序的明确规定,以及“三司定谳”的权威性,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京兆府越权。


    最后一句“代行三司之职”,更是诛心之论,直指京兆尹张元有僭越之嫌。


    班头脸色瞬间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他只是奉命行事,哪懂这些高层级的司法程序,被江兰晞这么一问,顿时哑口无言,支支吾吾。


    “这......这......大人自有主张......”


    江兰晞不给对方喘息机会,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清晰而条理分明:


    “再者,你口口声声旧案重审,人证物证俱在。”


    “本宫且问你,今日京兆府锁拿查封,究其根本,是重审哪一桩案子?”


    班头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回答:“自然是重审三年前周文博被构陷杀人一案,王启便是那构陷之人。”


    “哦?周文博被构陷杀人一案?”江兰晞微微颔首,目光锐利,“此案翻审,应当是查明当年周文博是否被冤枉,王启是否构陷,以及背后是否还有他人指使,对吧?”


    “对!正是如此!”班头连忙点头。


    “那么,”江兰晞的声音平淡,“此案的核心,是构陷杀人的刑事重罪,在于查明当年的真相,惩处真凶,还周文博一个清白,是也不是?”


    “是......是......”班头感觉被牵着鼻子走,却无法反驳。


    “既是重审构陷杀人的刑事案......”江兰晞语速平稳,“那么,查封瑞锦祥绸缎庄,依据何在?”


    “锁拿钱贵、周福等管事账房,理由又是什么?”


    她不给班头插话的机会,条分缕析:


    “瑞锦祥绸缎庄,其契书登记在王启名下。”


    “三年前,此产业由周家转至王启之手,是依据当时大理寺对周文博案的最终判决中,关于赔偿或罚没的部分而转移的吗?”


    “还是说,此产业转移,乃是周家与王启之间,基于那份买卖契约完成的民事交易?”


    班头张口结舌,当年产业转移,明面上的确就是那份买卖契约。


    判决叛的是周文博是否杀了人,跟周家的产业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周家把产业低价贱卖给王启,是为了让王启放过周文博,属于双方私底下的行为。


    别管是不是被迫的,至少表面上这就是一桩正常的买卖。


    江兰晞继续道:“若瑞锦祥的转移,乃是基于一份买卖契约的民事行为,那么,如今翻审的是‘构陷杀人’的刑事案,即使最终证明王启有罪,其个人罪责当由其个人承担。”


    “其名下合法持有的产业,至少目前是合法的,契约在官府有备案。”


    “是否属于王启强占二来的涉案赃物,是否需要查封。”


    “这需要新的,明确的证据来证明瑞锦祥绸缎庄是王启强占而来,而不是仅仅因为产业在王启名下,就理所当然地查封。”


    “否则,天下所有罪犯名下的产业,是否在其定罪前都要先行查封?”


    “《大夏律》可有此规定?”


    班头额头冷汗直冒:“这......王启的产业,就是用构陷周家的方式,来迫使周家低价贱卖了......”


    “证据呢?”江兰晞立刻打断,“京兆府既然‘人证物证俱在’,是否有确凿证据证明瑞锦祥绸缎庄是王启通过‘构陷周文博杀人案’非法所得,而非其通过正常商业买卖所得?”


    “若有,请当众出示一二,也好让本宫与诸位百姓明白,查封确有必要,若无......”


    她拖长了音调,含义不言自明。


    班头哪里拿得出这种即时证据,只能强辩:“查封是为了防止其转移赃物......”


    江兰晞轻笑了一声:“防止转移?《大夏律》疏议,对于重大嫌疑人名下可能涉案的财产,确可采取‘暂扣’、‘登记造册’、‘限制交易’等措施,但需有明确的证据。”


    “而非如今日这般,直接贴上封条,彻底禁止人员出入,导致正常经营瘫痪,货物积压损毁,无辜伙计生计断绝!”


    “此等查封,名为防止转移,实为破坏百姓财产,与抄家何异?”


    “王启,如今还只是嫌疑人,并非已决犯。”


    “退一步来说,就算王启是已决犯,他所犯之罪,是已经大到需要抄家的地步了吗?”


    “京兆府如此行事,置我大夏律法于何地?”


    “再者,”江兰晞的目光扫过钱贵和周福,“钱贵、周福等人,所犯何罪?”


    “是参与了当年的构陷杀人?还是知晓内情并协助?”


    “京兆府锁拿他们的驾贴上,可列明了具体罪名?”


    “若无明确指控罪名,仅因他们是店铺管事账房,便枷锁加身,当街如押解重犯。”


    “日后岂不是随意一家铺子的掌柜犯了事,你们都要将在铺子里做工的活计全部缉拿?”


    “京兆府,就是这么办案的?”


    班头憋的脸色发紫,支支吾吾:“这......这......”


    江兰晞不再理会他,转头看向庞柏。


    “庞校尉!”


    “末将在!”庞柏应了一声。


    “劳烦你让人持本宫身份令牌,随京兆府差役走一趟。”


    她递出玉牌:“其一,王启涉嫌构陷杀人,此乃重罪,锁拿归案,京兆府依律行事,本宫无异议。”


    “但请京兆尹务必按律行事,不得滥用私刑,王启纵有万般不是,亦需明正典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