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心思
作品:《殿下他又在搞学术》 暮色渐沉,北疆的风透着雪意。军帐外柴火正旺,火光映得银甲微红。
军营外,萧御刚结束与副将的战术演练,回到营帐就看见萧子恒窝在炭炉旁煮茶,袍子大敞着,一副“我不是来巡视,是来度假的”模样。
“哟,我们大殿下回来了?”萧子恒抬眼,笑得一脸欠揍,“还活着呢?”
“谢殿下关心。”萧御淡淡拱手,“没死。”
“真是可惜。”摄政王叹气,“本王原本已经准备好殉情了。”
“……”
摄政王像是玩上头了:“诶,你说若你战死沙场,本王披麻戴孝回京,日日在朝堂之上咳血思君,陛下感动之余,说不定直接将龙椅让我坐坐。”
萧御面无表情地看他。
萧子恒斜倚在地上,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手里拿着一壶酒,像是随手从军中灶头顺来的。
萧御知道,只要皇帝无恙,即使权力滔天,萧子恒也得乖乖留在这北疆当孤星,怎么可能让他回京。只得无视萧子恒的满嘴胡诌,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萧御几上堆着数份边务文书,皆是近日来边关屯兵、民屯、驿路修缮等琐事,乍一看杂乱繁复,却已被分门别类,批注清晰。
萧子恒随手翻了一卷,看着上头熟练娟秀的批语,不禁啧了一声:“没想到啊,阿御你如今连这些琐碎也处理得井井有条,倒有几分当年的我那味了。”
萧御抬眼,嘴角微翘,略带点不服气的轻傲:“当年的你可没这么细致。”
萧子恒笑了笑,接着又翻了一页“这页标着‘建议修桥,便于雨季通粮’,落笔不像是你?”
萧御“嗯”了一声,随口应道:“这段是我请他帮忙改过的。他阅历深,看得比我周全。”
说到林渊,他语气不自觉地温了几分,又接着道:“他做事讲究先理后制,稳中求快;连文书格式也一丝不苟,我第一次看他的批文就觉得自己这些年学得太浮浅。”
萧子恒看他神色,啧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你这语气,分明是把他当圣人拜了。若是再恭敬些,我都要以为你早就把心交出去了。”
萧御微怔,耳尖微红,正要反驳,萧子恒却已经不依不饶地笑着补了一句:“啧啧,这样处处称赞,话里话外都是他,阿御,你不会爱上他了吧?”
帐中一时寂静。
萧御低头理文卷的手指微微一顿,骨节收紧,片刻才放松。他没抬头,只淡淡道:
“他是我的老师,我敬他。”
“敬一个人可以敬到日日挂在嘴边?我也敬太傅,可我从没听人说我眼里只有他。”萧子恒挑眉,语气虽带笑,却少了往日的轻佻。
萧御终于抬起头来,神情一如往常清冷,只是眼底那点压不住的光让人无法忽视。
朝堂晨议,金銮殿内一片肃然。
殿外寒风料峭,殿内却已是群臣毕集,吏部、工部、户部、兵部与地理院数位高官悉数在列。今日议题,是皇帝御笔亲批的《重修疆土图册》一案,需结合各地地形、边防、田赋、道路等要素,由朝廷派遣专使赴地方查勘,绘图更新,以备新一轮征调与改革。
御座之上,皇帝神情温和却不容懈怠。
“疆图二十年未修,沿用旧册恐有谬误。诸部合议之后,分西北、东北、西南、东南四域,实地勘察,半年内交初图,由地理院会审。”他顿了顿,目光从众人中缓缓扫过,“此事既关国策,也为百年之基,望诸卿不负所托。”
话音落地,群臣躬身称“遵旨”,随后便是各部依次商议遣人之事。
地理院首使年老,朝中常务多由学士林渊代行。他此刻立于班中,目光平静,实则心思翻涌。
——西北。
他早就得知,如今北疆驻防由摄政王与大皇子共同执掌。
林渊垂眸片刻,心念已定。
待吏部尚书提议由各部门推举三至五名有学识、识地理、通兵制之人负责查勘时,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微臣林渊,愿赴西北,踏勘要地,校正疆图。”
此言一出,殿中微微一静。
西北一向山险路远,气候严寒,又与外敌接壤,按理说应由更年轻、身体强健者前往。众臣互视,心中皆有疑问,却也知道林渊一向不避繁难,素有清誉,便也无从置喙。
工部侍郎皱眉低声劝道:“林大人素来多操文案,岂必亲赴苦寒之地?”
林渊却只是笑了笑,神情沉静如常:“臣虽职在侍讲,然年少时曾随先父巡历西北五州,校修《西陲图志》,熟悉地形民情。此番疆图之修,臣愿暂离讲席,兼为编图副使,并请命亲赴西北,实地勘查
工部侍郎闻言,目光稍带打量,忽而轻轻一笑:“林卿果然一如既往,肯任难事。既如此,西北一线,便交予你督察。”
“下官定不辱所托”
林府书房内
林渊素来不喜仆役插手私物,这次要出远差,仍是自己亲自打点行装。桌上一只沉稳的乌木行笈已打开,书册、笔砚、地形册、药包、干粮,一件件整齐摆放,收纳有序。
他一边低头叠衣,一边略带犹豫地在一摞文书与两幅旧图之间挑选,眉心微蹙,像是在思索到底哪件更重要。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小钰捧着一壶新煮的姜汤探头进来,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看他收拾。
“公子真要亲自去西北啊?那可是边地苦寒,怕是连书页都要被风吹脆了。”
林渊没抬头,只道:“疆图之事本就繁琐,纸上谈图终觉浅,不去一趟,如何心安?”
“嗯……”小钰把姜汤轻轻放在几上,眼珠一转,忽然歪着头问,“可奴婢听说,那位驻守北疆的四殿下,也在那头驻地常年未归——”
林渊动作微顿,叠好的衣袍一角歪了些。
小钰忍着笑,佯装随意道:“公子这般亲力亲为,莫非……是为那位殿下去的?”
林渊终于抬眼,目光清浅:“你平日都听谁胡说八道?”
小钰咬唇笑:“奴婢没听谁说呀,就是瞧公子这次格外认真,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一下。”
林渊神色不变,只略略一挑眉,将那件叠歪的衣袍重又整理妥当,语气温淡道:
“这是差事,不是私访。北疆风雪大,你怕我冻坏了才添炉芯,我谢你便是。”
小钰笑得更开心了,俯身替他收起一只小药箱,又低声道:“公子果然不是为人去的,是为风雪去的。”
林渊轻轻摇头,嘴角却终于带了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