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死遁后,死对头少将军终于疯了

    穿过荒漠就是漠北的草原,篱院前一位身着深褐色羊皮长袍,头戴尖顶皮帽的中年男人在与人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他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屋里一位穿着宽袖口长袍,领口镶着一圈洁白狐毛的女人对他说了句什么,那男人点点头。


    贺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他动动身子想要坐起身来,可使不上力气,身体四肢一动还是折磨人的痛。他不禁发出一声闷哼。


    “你醒啦?”周围一道清澈的女声响起。只见炉旁的女子移步至窗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年轻女子也着一件宽袖长袍,腰部系着一条颜色十分鲜亮的绸带。


    闻言那对中年男女也阔步过来,伸手把他扶坐起来。


    “可算是醒啦,照那昏迷架势我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喏,快喝点刚煮好的奶茶暖暖身子。”贺汀意识还没完全回笼,手里就被塞了一杯热气腾腾到奶茶,直到那茶彻底暖透了他的双手。


    过了良久,他缓缓开口:“这是哪里?”


    “嗐,年轻人你可吓坏我了,前些天我和别人一起奉我主之命去运粮,走到荆棘丛可好啦,一阵动静给我们吓坏了,生怕是野兽,结果我就往里这么一看啊,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然后我阿爹就用骆驼把你给拉回来了,当时我和阿妈也都吓一大跳呢,阿爹二话不说就放下一个满身是血的你。”


    “不过你不要害怕,我阿爹和阿妈都是极好的人呢。我们草原上的人都很好的。”


    草原上,是奉月国没错了。其实看他们服饰,贺汀也才出个大概,可亲耳听到到底是不一样。贺汀情绪一激动把手中到奶茶给打翻了。


    不过三人并没有责怪他,只当他重病刚醒,还需再休息一番。看他没什么大碍之后那对夫妇出去了。只剩他和年轻女子。


    那个年轻的草原女子拿布擦拭了被泼湿的地方还贴心的准备问他有没有被烫到。可在她将要张口时,听到贺汀嘴里说出一句话,她笑容凝固道:“你说什么?”


    贺汀一张脸上血色还没修复,惨白的嘴唇张合又重复一遍:“你们草原上能有什么好人。”


    女子气急了:“我阿爸冒那么大风险把你给救回来,我和阿妈在这儿没日没夜地给你喂药,你现在说什么我们都不是好人?”


    贺汀痛苦地闭上双眼,眼前还是只有意识模糊前的那一抹血腥惨象,他忘不了胡人猖狂的嘴脸,忘不了他们的叫嚣,更忘不了惨死的北州百姓。还没等他悲痛完,便感觉自己被大力拖拽起来。


    “那你走,你现在就走,枉我阿爹救你一场,你现在哪来的回哪去吧!”到底是草原上桀骜的女子,性格典型的敢爱敢恨。


    贺汀现在身体尚未恢复,被一个女子拖拽着竟无力反抗。


    他被丢在了帐外,贺汀重重地咳嗽起来,但他还是竭尽全力支撑着自己保持坐姿。惨白一张脸,混着寒风映入人眼帘。


    等到阿拉坦夫妇再次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番场面。二人赶紧伸手打算把他扶进账里,这是年轻女子掀开帐帘:“不准管他!你们要是非把他弄进来那我就出去!”


    平时他俩就最是宠爱他们的女儿,这时也只能试图与她讲道理。


    “其其格,不能这样的。”


    “他说我们草原都是坏人,我们辛辛苦苦把他救回来,换不得一句感谢也就罢了,他还来诋毁我们。”因着小女的固执,在二人真的要把贺汀抬回去时,其其格竟然真的说自己要走。


    贺汀抬手制止了夫妇二人的动作道:“我今日就在外罢,既然我已醒了没理由再赖在你们的屋子。”


    说罢也是将头转向了一边,令谁说也不再听了。


    北州城内,在一番戈矛剑戟,斧钺刀铩的寒光的碰撞下,黑鹰军才以尸山血海杀出了这条夺城之路。


    登上城楼,黑鹰军折胡旗,烧胡帆,搜寻幸存百姓并安顿。南冥宵亲手把苏刺史及家人的头颅从城门上取下放入棺椁。他顿首重重拜了三拜。


    疏星冷月,十里凉风夜。南冥宵独上城楼,静默良久。他沉默的望着,望着这座千疮百孔的城池,当初的“安平”如今已成虚妄。


    他带领黑鹰军赶来之时,胡贼正大开杀戒。屠城那样的惨象南冥宵不愿再见。


    他们追击胡贼到城南一处时,看见了一个身上插满箭宇的将军,他的剑已经断了,脖子处还插着一把利刃,直直地跪在地上,靠着仅剩的半柄残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下去。


    终是来迟了,南冥宵重重朝他拜了一拜,身后的士兵也都单膝跪拜。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南冥宵沙哑的嗓音响起:“那个刺杀苏刺史的人找到了没有?”


    他的副将黄衡上前一步:“少主,人已经死了,听幸存百姓说他当时以为杀了苏刺史就能向胡贼邀功,好放自己一条生路,没成想,胡贼已经杀疯了,根本不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刚上前两步一刀就劈下来了。真是一命抵一命。”


    “那真是便宜他了,用他的死换苏刺史他还不配。”南冥宵冷哼道。


    “朝廷那边怎么说?”


    “消息都已经传到了,估计很快就会派新的官员来,诏书也快到了。”


    “朝堂局势向来由议和派把控,想如今,他们能派谁来呢?估计也只能由那群人荐举个替补官员。”


    万人最后只剩下了百人,胡人的罪孽,朝廷的罪孽。原本还算富裕的小城,现在入眼竟是满目残破与荒凉。


    “那没什么事末将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还有一事。”南冥宵微低着双眼:“我要你帮我寻一个人。”


    说罢,他抬眼黑夜中,他的眸光闪动,像是一汪冷寂的古潭水,忽地泛起一丝涟漪。


    “何人?”黄衡疑惑地抬起头。


    “苏刺史之子苏玦。”黄衡听闻此言,瞳孔震颤,他惊恐道苏家三十六口人,不是已经被挂在城门之上了吗?苏县令之子不是已经….…


    “那不是他,胡人不晓得他的模样,可我晓得。我将苏家忠烈遗骨入棺椁时直觉他并不在其中。”


    尽管当时的头颅脸部已经被划烂了,外部无从辨认,但南冥宵就是直觉那不是他。


    “他,他还活着?如果苏公子真的还活着,那至少苏刺史以至整个北州都还有些慰藉。”


    黄衡激动道,“末将即刻去查!”


    他一定活着。南冥宵心想大煜明兴宫毓宁殿中,盛年帝王静静地坐在檀椅上,眉宇间郁气团结,面上尽是不悦之色。


    可当他看向那款款向他走来的女子时,顿时又目光温柔缱绻。


    只见那女子面容清瘦,身形窈窕,穿着与那皇帝花色相对的云纹海棠青色对衫,头上只带一只碧云钗。手中托盘端的是一碗汤药。


    这正是他的皇后--柳齐云。


    皇帝忙带她放下托盘,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快些歇息着吧,我自会喝的。”


    说罢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皇后连忙顺了顺他的背。


    “我还不知晓你吗,一忙起来又忘了。”说罢那纤纤玉手便端起药碗拿了汤匙递到皇帝嘴边。


    皇帝拗不过她,张嘴喝下。


    喝罢,皇后为他轻揉额头,“皇上可是在为了北州的事烦忧?”


    “可不是吗,北州刚传来消息,冥宵虽然已经击退奉月国大军了,但是现在北州城群龙无首,苏刺史的职位不知道该由谁接替。关键现在朝堂局势也瞬息万变,实在是让我头大。”


    “眼下要紧的是先安排北州的百姓,即日你诏令下达,先要安葬苏刺史及家人,然后派些人手去帮助南少将军完成初步复建工程。眼下有少将军,新官员的是倒也可以稍缓个一两日。”


    皇帝抬手轻轻握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道:“好啦,我知道,都听你的安排。”


    是夜,大风。贺汀一个人蜷缩在帐外,起不了身,挪不动步,只能向还有些许遮挡物的围篱靠近。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又快要模糊了,身上好热,又好冷。他无力地嘴唇翕动,又开始喃喃自语了。


    阿拉坦夫妇原本想着等女儿睡着了再去把贺汀弄进来,谁成想还没等他俩动作,就听见其其格掀开帐帘的声音。


    贺汀只感觉有人朝自己身上扔了个什么东西,一阵柔软且温暖到触感传来,他抬手摸了一摸好像是一床羊毛毯。


    “熬过今晚,死不死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冷酷的声音响起。


    贺汀想直接掀翻那床羊毛毯,想怒骂,想哭泣。可是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好想父亲,父亲总是给他宽阔到肩膀,想母亲,母亲总是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想阿妹,阿妹总是甜甜地唤他阿兄,缠着自己给他讲有趣的事,想杨叔,想阿季。


    好想北州啊,想那个小城。想原本自己的加冠礼怎么就变成了一场血腥的屠戮。


    夜总是这样寒冷,刺骨的风刮过,带来了忧思却吹不走愁怨。


    可他不敢闭眼,只要一闭眼那些温存记忆全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父亲悲痛遗憾的脸庞,是北州城中四散的逃亡,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绝望。


    是在密间道无声的哭喊。他的头狠狠砸在墙上一遍又一遍,记不清自己跑了多久,走了多远。直到筋疲力尽,他重重栽倒下去,失去意识。


    “天呐,他额头烫的吓人,怎么叫不醒了,别是烧糊涂了。”


    “我去找医工。”


    中间他只醒过一次,断断续续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


    “以后可不能再由着其其格胡来了。”


    贺汀缓缓睁眼,许是那一夜哭过也宣泄过了,他郁结于心的病症终是好了一些。


    醒来之后他就一直沉默不语,任凭别人怎么说都不应答。


    其其格似乎也是有点不好意思亦或者是心虚,是不是地偷瞟贺汀一眼。她没想到因为她的一时赌气竟差点酿成惨祸。


    那段日子,阿拉坦一家一直在贴心地照顾他,知道草原上冒出新鲜嫩绿的草,其其格的小羊天天欢蹦乱跳地吃草的时候。


    贺汀能下床了,这可算是一个大突破,他们一家晚上特们学习你们中原文化,在草原上也有中原人的身影。之前大煜还有过一个过来和亲的公主。我并不懂什么国家之间的大事,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是我从没有歧视过你们中原人。我阿爹阿妈也是。”


    “可你们总是叫我们胡人,说什么我们未开化,可是我们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你们该喊我们奉月国人。而且主上说啦,过不久我们的文化就会和你们中原一样辉煌。”其其格目光中满是向往。


    “可是你们的成长壮大是用我们中原人的血液浇灌的。你们向往的礼仪和国度,摧毁着我们无数像你和阿爹阿妈这般的幸福日子。”


    贺汀这次只安静说到,“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可我根本不可能释怀。”


    “那我们是朋友吗?”


    “也许吧。”


    远处小羊一直在咩咩叫,其其格天真又烂漫的性格总是让贺汀想到自己的阿妹,要是阿妹也在的话,话也许比其其格还要多一些。


    “你生的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中原人。”


    听这话贺汀忽然笑了一下,“你才见过几个中原人。”


    “但不论我见几个你都是最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