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作品:《死遁后,死对头少将军终于疯了

    煜北的大漠中,残雪覆沙,乌鹊独飞,偶有几道沙铃声。


    一人穿行其中,满身满脸的血污,纵使他狼狈不堪,脊背也依旧挺直。纵使亲见全城被屠,亲友离散,垂死之际,都没将他彻底击垮。


    他那双眼中永不磨灭的是复仇的火焰,它在燃烧,烧的他心肺剧痛。他恨胡人的铁骑,亦恨那朝廷所派的迟迟不至的援兵。


    挥之不去的惨象萦绕着他,他耳边全是北州百姓绝望的哀嚎。他一定要为整个北州报仇,他要直抵胡军大营。


    他知晓此行凶险,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一场几年乃至几十年冒险但他不在乎,他要整个胡族陪葬,要所有抛弃北州的人付出代价。


    这是他意识消散前的唯一念想。


    “漠北已经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万籁俱寂中,一阵交谈声响起。脚踩在和着沙粒的雪上,发出嚓吱嚓吱的摩擦声。


    “这样的天气路就更难走了。我王本来只给我们三天时间,你看看现在这批粮食已经运了多久了?”其中一个人叹道。


    再往前走,是片死气沉沉的荆棘丛。


    嘶,痛!


    贺汀艰难地喘息着,他的意识已经模糊,脑子里是挥之不去的惨象,嘴里的血腥味蔓延开来,混着绝望的气息,像一条巨蟒缠绕着,压迫地令他窒息。


    “父亲,父亲……”他微张着嘴,喃喃道。


    那阵沙铃声忽然停了。


    “什么声音?”其中一个人挣住骆驼的牵引绳停下来,四处望了望。


    “哪有什么声音?我说老兄,你怕不是听错了吧?”一位面色黝黑的胡子大汉说道。


    “我记得酒是昨天喝的啊,怎么阿拉坦现在才开始醉,一惊一乍的。”说罢,几个人相视大笑起来。


    “真的听到了,你们别打岔。”那位被称为做阿拉坦的中年男人面色凝重道。


    见他这番模样,几人也都安静下来。


    “该不会是野狼吧。”


    “别瞎想,且去看看。”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从旁边的荆棘丛传来,似是嗫嚅,似是低泣。


    脚步声又近了一步。


    “父亲,不要!”


    “什么东西!”贺汀只觉原本昏暗的眼前忽的乍现一片白光,好像天亮了。


    只见他原本俊朗的面容之下,现在毫无血色可言,洁净的云纹青袍早已被血污尽染。痛苦的蜷缩在丛中,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是个活人,还有气息。”贺汀不知道是谁在耳边说着。


    “看着像是个中原人。”


    “半路上荒丘野壑的,谁知道他什么来路。阿拉坦你别给自己生事,主上知晓了,必定生气。”那个胡子大汉说道。


    那个身负重伤的中原男子,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些什么,赫拉俯下身去才勉强听清他说的几个字,好像是“父亲”。也不知晓他怎的在这儿,带着满身的伤,又被这极寒的风雪浸透。


    漠北的冬天一直到三月份还算没完。


    惠帝承宁五年冬二月二十五日,是日大雪,北州城下惨相环生,阴云欲结,硝烟弥漫,处处透露着一种悲凉之感。


    “父亲!”贺汀双目赤红,透过那在阶梯前围堵的人群,双眼几乎要盯穿城墙上的景象。


    喧嚣的人群安静下来,只见城楼上的苏父被一把匕首刺穿了腹部,袭击来的太过猝不及防,苏父痛苦且不堪置信的捂住伤口。


    接着又是一刀,眼前的人像疯了一样,一刀又一刀,伤口开始渗出鲜血,旁边的将士急忙拉开二人,可什么都已经迟了。


    “只有杀了你,我才有活下来的机会。整整一个月了,你一直允诺的朝廷援兵,根本就不会来,你就是骗我们和你一起等死!”那个男子声嘶力竭地吼着,身旁的将士和人群,早已乱成一团。


    众人皆作惊恐慌乱之状。那人被拉开时,还在绝望的疯吼:“根本就没有援兵,你们都得死,都得死!哈哈哈!”


    那时候说什么都已经迟了,数万胡骑仿佛已经闻到了这座孤城散发的血腥味儿了,箭矢像流星般飞速袭来,一个个的火球砸向城中,人们四下慌忙逃窜。


    只有苏父还站在那里,他的战袍已被涌出的鲜血浸染,可他只是痛苦的喘息,却没有倒下去,眼里满是悲凉的遗憾。


    “父亲!”贺汀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想上前拉住他父亲的衣袍。在四下都是慌乱地逃窜之中,苏刺史的副将过来拉走了他。“公子先走,敌兵的攻势太猛了,我们招架不住,城门马上就要被攻破了。”


    此时贺汀无论用多大力气,都无法挣脱此时胳膊上的力量。他被副将带着一路逃窜,边走边打。


    北州城中满是啼哭,哀嚎和尖叫,敌人在疯狂的撕咬着北州这块鲜血淋漓的肥肉。刀戈剑戟碰撞的火光四射,战马止不住的嘶鸣像在哭泣。


    当最后一道抵抗的声音消失,城门破了。万千铁骑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


    在逃亡的时候,流矢一批批袭来,让人无处可躲。一个脸已经哭花的小女孩在逃窜的途中被绊倒眼见那箭就要射在她身上,贺汀一把把她拉过来护在身下,箭矢擦着他的胳膊射在地上。


    “公子小心!”副将急忙拉过他们。随后把小女孩安置在一处尚且安全的地方叹道:“她现在跟着我们才会更危险。”


    艰难逃窜至城南墙的时候,后面敌军已经发现他们,贺汀因为前些天作战时受伤过重并且修养好,已经有些快支撑不住。


    副将在拼尽全力打开机关之后,转头对贺汀说:“这是苏刺史之前留下的密间道,但里面也凶险万分,公子一定要小心。”


    “杨叔,我带你一起走。倘若只有我自己走了,北州城不会原谅我,父亲也不会原谅我,我更不能原谅我自己。”


    “公子,你快些走,别停留。”


    贺汀慌乱地去扶副将的肩膀,手被重重按住了。“公子没有时间了,你快走。记住,只有你活着才有复仇的机会,使君未完成的大业需要公子继续,北州城的冤屈需要有人知晓,公子只有你活着这一切才有希望!”


    “如果公子能活着出来,一定不要忘记北州的冤屈!”


    在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副将拼尽全力将他推进了密间道。


    随着一声“杨叔”石门沉沉的闭了下去。副将拭了拭唇边的血,重新提起剑,决心为了这座濒亡的城战斗到底。


    那是一场没有感情的血腥屠杀,胡人的铁骑践踏在这座城池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残忍的阴险,贪婪地吮吸这座城池的血液。


    断剑残矢对应着四肢百骸,嚣张的战鼓雷鸣,旌旗四开。


    北州的百姓无望地哀嚎,可没有人来救他们。当屠杀到北州的最后一个活人时,这座城就彻底被贼人占领了。


    惠帝承宁五年冬二月二十二日,大煜宫门外,传令的小卒片刻不停,“报,军情紧急,北州危矣!”


    朝堂之上,群臣俯首,皆作战兢之状,“承前明德”金边宝鉴匾额之下,金石精雕,珠玉镶嵌的明皇龙椅之上,一位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玄色云龙纹袍,肩披狐蟒双色氅的盛年皇帝危坐其间。他眉宇间尽是乌墨般团聚的煞气。


    看着吵作一团的朝臣,皇帝把目光转向那个站立良久,沉默不语的少年将军。


    正是那位传闻中战无不胜,十五岁便创造了南疆恒州之战的奇迹--仅率只有敌军三分之一兵力的黑鹰军退敌百里,导致南疆蛮贼休养了四年生息,才有从头再战之勇气的少年将军,南冥宵。


    皇帝悠悠开口:“冥宵,你当如何?”


    只见那少将军强压住内心悲痛欲裂的急火拱手沉声道:“臣全听陛下命令。”


    南冥霄,不过十**岁的年纪,因常年习武身形甚至比盛年男子还要强壮一些,修八尺有余,肩阔腰,挺眉目俊朗,尽显英挺之姿。


    皇帝愧然曰:“好,朕现在就命令你带兵驰援北州。来人,即刻下旨。”


    “臣遵命。”


    驰援北州迫在眉睫,南冥宵即刻便整装出发了,临行前皇帝把那双色氅亲手披到少将军的身上,面色凝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南冥宵没说什么,率领他那同样沉寂了三年的黑鹰军踏上了前往北州的路。将士们的眼神充满渴望,他们亦渴望用胡人的鲜血去浸润自己尘封已久的刀戟。


    最重要的,是去拯救北州城中奄奄一息的百姓们,和黑鹰军们一起再去救一遍那座阔别已久的城池。


    多少年了?四年了吧。


    一路上气氛肃杀,快马驰骋,军队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北州进发。


    北州在破碎中哭鸣,在坍塌时呜咽。


    南冥宵率军兵临北州城下时胡贼的旌旗,已高倚在墙楼之上,一丈见长的白帆之上是三个刺眼的字:受降城。城门之上,高悬的是苏刺史及其全家三十几口人的头颅。


    南冥宵双眼像是要把那惨象给盯穿,他双目猩红握着缰绳的手指被勒得泛白,他扬剑道:“众将士听我号令!擂鼓进军,夺回北州!”


    “杀!”


    城中硝烟四起,空气中满是血腥气息。胡军在城中杀的正眼红,眼见着那长刀将要劈向哭花脸的小女孩,一只无羽箭横空飞来,直直穿透了那长刀,使得那士兵手一脱力,长刀滑落地下。紧接着又是一只无羽箭,这次直接一箭封喉,士兵应声倒地。


    南冥宵一声号令,带领黑鹰军杀了进来。


    金乌夕下,残云翻墨。雪好像要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