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第 126 章

作品:《江山替

    太医院的首席领着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沉默地从内殿鱼贯而出。为首的院判迎着陆承烨近乎乞求的目光,缓缓闭上眼,沉重地摇了摇头。


    殿门沉重地合拢。


    那具覆盖着白布的纤弱身体,孤零零地躺在宽大的雕花凤床上。烛火映照着她安详沉睡般的苍白面容,仿佛只是太过疲倦。


    内侍总管小心翼翼地进来通禀:“王爷,靖安侯遣人来报,小世子,小世子车驾已至宫门。”他的声音被巨大的寂静挤压得细若蚊蝇。


    陆承烨僵立在殿中空阔的地面中央,玄色的龙袍在惨淡的烛光下显得空洞而沉重。他缓缓地、似乎异常艰难地抬了抬眼皮,目光扫过总管翕动的嘴唇,又茫然地转向那扇紧闭的、隔绝了生死的殿门,只发出一个单调迟钝的音节:“……哦。”


    前几日还在耳畔的欢声笑语,瞬间在死寂中变得异常尖锐清晰:“王爷!储儿的周岁宴,我要请最好的江南绣娘给他缝制小礼服!”


    “哈哈,当然!还要选一个最吉祥的时辰,在太极殿前,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的小储儿!”


    “也不知道小家伙能不能习惯金陵的气候……”


    那些温暖的带着无边希冀的话语,此刻如同淬毒的冰刃,反复绞割着他的心脏。怎么会这样?明明只是眨眼之间。他两世渴求的阖家欢乐,才刚刚在眼前拼凑出完整的轮廓,竟在这最辉煌的顶点,被命运这支冰冷残酷的手,顷刻间撕扯得粉碎。没了,什么都没了。


    “王爷,”低沉压抑,带着巨大悲怆的声音打破死寂。韩若愚双眼红肿,几乎要滴出血来,他艰难地跪倒在陆承烨脚边,“储儿,储儿年幼,臣的父亲,恳请将小世子接入侯府,由他老人家亲自抚养。”


    陆承烨像是没有听见,空洞的目光穿透殿顶华丽的藻井,投向不可知的虚空。


    韩若愚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胸口堵得几乎窒息,他狠狠一咬牙,声音带上了一丝决绝的催促:“王爷,还有,还有长姐。她,她该入殓了。时辰到了,该让她入土为安了。”


    “入土……为安?”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陆承烨的神经上!他猛地扭过头,死死盯住韩若愚,眼中的迷茫瞬间被一种歇斯底里的狂暴取代。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发出一声嘶哑凄厉的咆哮:“入什么土?!安什么安?!你姐姐没死!韩清漪她没死!你听见没有?!她没死!!!”


    他踉跄着扑过去,一把攥住韩若愚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布满血丝的双眼几乎要瞪裂开:“谁准你咒她的?!谁准你们给她盖这劳什子破布的?!给她拿开!拿开啊——!!”


    “陆承烨!”韩若愚被他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偏执和绝望深深刺痛,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他看着这位曾经杀伐决断的帝王,此刻却脆弱得如同一个痛失珍宝的孩子,“醒醒吧!求您醒醒!让长姐……安心地去不行吗?您这样……”他的声音哽咽,话再也说不下去。


    “不行——!!”陆承烨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心底压抑的悲愤火山,他猛地将韩若愚推开,指着殿外如同惊雷炸响,声音穿透整个寂静的宫城,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戮意志:“传本王旨意!即刻起!金陵城内,文武百官、勋贵世家、黎民百姓!谁敢!敢在门楣之上——挂起一条白幡!敢为他人的悲痛哀悼!本王便诛其九族!全城!为她!披红——!”


    这疯狂的旨意带着无边的戾气和绝望,令人胆寒。韩若愚望着他癫狂的模样,心中剧痛如绞,却也明白此刻任何劝说都是徒劳。他重重地对着那殿门磕了一个头,泪流满面:“臣,遵旨。”他缓缓爬起身,如同一个苍老了二十岁的躯壳,无声地退出了这片被帝王无边悲恸与疯狂诅咒笼罩的修罗地狱。


    陆承烨坐在韩清漪身前的椅子上一动不动,从天黑坐到黎明,仿佛在她呼吸停止的一瞬间,自己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小侯爷好枪法!一枪定乾坤!”


    “本侯亲自赢下的婚事,燕王爷还敢爽约么?”


    “陆承烨,我心悦你。”


    “臣韩清漪请战,臣身为燕王妃愿意追随燕王去为自己的封地战斗。”


    韩清漪的声音不断回响在陆承烨的脑海,从小到大,到他执拗地不情愿地穿上婚服,到他得知韩清漪已有身孕,到陆储出生整日整夜哭个没完没了,他开始心疼她,觉得儿子才是累赘。


    到他领兵南下,她坚定地跟在他的身后。再到她为他整顿三军整装待发,最后的最后是她躺在他怀里说的那句话,“委屈你了,我亲爱的陛下,与我成婚后规矩了这么多。”


    她在恭贺他拥有了一个没有束缚没有她的未来?


    意识到这一点,陆承烨已是泪流满面。


    不知何时,他已经爬在韩清漪的身旁睡着了。他听见身后穿来细细簌簌的声音,这细微的声响将他惊醒。


    起身他才发掘这不是金陵是燕王府。


    天刚蒙蒙亮,淡蓝色笼罩着整座燕王府。突然一阵轻笑穿进他的耳朵,他猛地一回头,被一抹红色扑进怀中。


    “王爷怎么现在醒了?”


    听见声音,陆承烨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噗,怎么了没睡醒啊?”


    待真的开清楚怀中人时,陆承烨顿时红了眼眶。


    “清漪?真的是你?”


    他猛地上前一步把韩清漪紧紧锁在怀中,感觉到肩膀上的布料被浸湿,韩清漪才意识到不对。


    她轻轻地拍着陆承烨地背柔声道:“是我啊,不是你说的,洞房花烛夜被北羌搅和了,现在要补回来么?”


    陆承烨这才起身连忙点头道:“对,这是我答应你的。”


    韩清漪望着他莞尔一笑,拉着他的手踱步到梳妆台,娇俏道:“那王爷先帮我梳理发髻?”


    陆承烨像是着了魔一般,接过了她手中的木梳,慢慢地梳理着韩清漪地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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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在铜镜中对视,相视一笑。


    “王爷今日怎得心情这般地好?”


    陆承烨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许是你在身边我便开心。”


    韩清漪长长地“哦”了一声,笑道:“我还以为是因为你要做皇帝了才这般开心。”


    此话一出,陆承烨脑海中的一根线“啪”地一声,断了。


    皇帝?皇帝不是父皇么?怎会轮到他?


    现实地记忆渐渐回笼,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再次望向铜镜,却发现原本韩清漪原本红润地双颊此刻已是苍白着,她开口柔声道:“陆承烨,我嫁你无悔,好好照顾储儿,好好做大周的皇帝,别忘了我。”


    陆承烨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他赶紧伸手去擦拭,待他再次睁开眼时却发觉身前空无一人,手中木梳还在却是物是人非。


    他醒了,他想起来了,二人关于当年的洞房花烛夜的遗憾从来没有被实现,陆承烨嘴硬,韩清漪却是不好意思,二人便这样委屈着过了一年又一年。


    陆承烨醒来时,自己爬着的位置已经被泪水浸湿,他望着身前的韩清漪,忽地莞尔一笑。


    “才不会忘记你,”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走了的。我欠你的太多。”


    话音刚落,他的胸前掉落一个小纸包,陆承烨带着疑惑捡起来,那些不属于记忆的碎片再次闯入脑海。他猛地一拍脑门,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


    夜风吹拂过东宫,刚刚安顿好陆宁的苏墨竹坐在窗边,孩子已在奶娘怀中沉沉睡去。烛光映照着她疲惫却柔和的脸庞,失而复得的巨大幸福在心底沉甸甸的。可窗外,那属于长乐殿方向、压抑在整个金陵城上空的无声的巨大悲怆,又像冰冷的潮水拍打着她的心堤。


    敲门声轻轻响起。


    陆泊云前去开门,门外的景象让两人都愣在原地。月光下,站着的是一个身着灰白色粗布裙衫风尘仆仆的女子。她瘦削了许多,眉宇间被沧桑打磨去了往日的锐气,唯有一双眼睛,平静得像无波的古井。


    “陆影!”陆泊云惊呼出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太子哥哥,姐姐”陆影的目光落在苏墨竹脸上,嘴角极轻地弯了一下,露出一个浅淡的几乎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笑容,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的疲倦,只为在此刻找到一丝安定。“好久不见。”


    苏墨竹几乎是冲过去的。巨大的失而复得感击中了她,她一把将陆影紧紧拥入怀中,泪水夺眶而出:“影儿!真的是你!你没死,太好了。”那时察觉到有人在暗中帮助她,苏墨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陆影,现在见到真人,她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当时的扬州惨案震惊大周,但正处于大周的朝代更迭一直,再加上是陆正把持朝政,这桩惨案便一直被搁置。苏墨竹当时的第一反应也以为陆影绝对逃不过了,现在见到人还活着,她瞬间感到一阵沧桑,历经两世,她们姐妹终于在大周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