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第 122 章

作品:《江山替

    金陵城下


    晨曦刚撕裂天幕,便被浓重的血色与硝烟吞噬。金陵城下广袤平原,如同巨兽厮杀的内脏,彻底化为血肉磨坊。


    银色燕军洪流,带着扫荡北方的凶戾气势,一浪接一浪地拍击着巍峨耸立象征着畸形皇权的巨大城郭。


    冲天的喊杀声仿佛要撕裂耳膜,无数将士如同蚂蚁般密密麻麻攀附着云梯,不顾从城头泼下的滚烫火油砸落的巨石射出的密集箭雨,前仆后继。尸体不断从高处坠落,堆积在城墙根下,形成触目惊心的血色斜坡。


    战事从一开始,便进入了最为惨烈的攻城阶段。然而,陆承烨那向来坚毅沉稳的面容,此刻却乌云密布,焦灼与暴怒交织。


    “陆正!你这数典忘祖的孽畜!”陆承烨望着城头那抹被簇拥着的明黄身影,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几乎要捏碎马缰,“为了泄你一己私愤,竟敢引北羌寇边?!这万里江山,是太祖皇帝一寸山河一寸血打下的基业,你这畜生竟要拱手送人?!”他猛地转头,对着同样神色凝重的韩清漪,语速极快,“清漪!快!传令!命二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北羌钉死在幽州关外!一寸也不能退!否则整个北境都将血流漂橹!告诉二哥,人在城在,城亡……也要让北蛮子十倍来偿!”


    韩清漪没有半分犹豫,立刻点头,强压住心头因为独子被留在幽州王府而涌起的巨大忧虑,迅速吩咐心腹亲兵传令。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那炮火连天的金陵城,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也无比镇定:“放心,二哥沉稳,九弟悍勇,又有晋王妃坐镇王府,他们定能守住。幽州铁壁,北羌啃不动!”这番话既是给陆承烨的定心丸,又何尝不是她强自按捺下母亲心焦的自我安抚?


    当初她与陆承烨对现在的状况有所预料,但没想到陆正真的能丧心病狂至此,好在晋王与辽王早有准备,此举应该不会让北羌得逞。只是,她还是会担心她的孩子,当初她把陆储交给晋王妃帮她照看,现如今晋王也不得不上战场,韩清漪心中总是放心不下。


    与此同时,远在江南。


    “启禀殿下!三楚藩王,已尽数响应太子殿下信义之举!粮秣、兵马,已在南岸集结,随时听候号令!”


    “殿下!东南三路节度使表态,陛下……不,陆正弑兄谋位,天地不容!皆愿追随正统,拨乱反正!”


    驿马如梭,将一道道振奋人心的消息带回。


    陆泊云一身月华色素纹白衫,连日操劳奔波令他显得比在地宫时更加清瘦,但那清亮的眼眸里却燃烧着灼灼的火焰。他立于一处高亭之上,俯瞰着烟波浩渺的南方水泽,听着下属的回报,嘴角终于勾起一丝释然的弧度。


    “墨竹,”他看向身旁同样奔波憔悴却眼神清锐的苏墨竹,“若非你这般豁出性命奔走,我这‘假传檄文、诓骗诸王’的帽子,怕是要戴稳了。”言语间带着调侃,更多的却是深深的后怕与感激。


    苏墨竹只是淡然地拂了拂衣袖上沾染的尘埃,目光投向水泽对岸那若隐若现的金陵方向:“以‘陆泊云’之名召集兵马,登高一呼,再金殿禅让。这本就是最有效的法子。欺骗……在所难免,但至少,”她转向陆泊云,眼中光芒灼灼,“你没有失言。新朝必立,旧主当诛,陆正当诛!这便是众望所归。”


    金陵城头


    昔日庄严肃穆的金銮殿,如今只余下炮火洗劫后的残破与浓重的血腥气。华美琉璃瓦被火矢引燃,烈焰舔舐着雕梁画栋,发出噼啪爆裂声,殿内金砖上流淌着被血水稀释的泥浆。象征九五至尊的龙椅歪倒在角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烬和血污。


    陆正站在丹墀边缘,曾经象征帝王威严的明黄龙袍上溅满暗红的血点,被灼热的战火燎出好几个破洞。


    他透过城墙头上巨大的破洞,看着城墙下那似乎永无止境、越战越勇的黑色洪流,听着燕军震天动地的欢呼与城头守军濒临崩溃的哭嚎与绝望惨叫,那张年轻气盛,因连续数日激战而布满血污、茬凌乱的脸庞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解脱。


    “陛下!挡不住了!真的挡不住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将领踉跄着冲上台阶,头盔早已不知去向,脸上是深入骨髓的恐惧,“西门……西门已被轰塌了一大段!叛军像蚂蚁一样涌进来!弟兄们死伤殆尽啊!”他扑倒在陆正脚边,声音嘶哑绝望。


    陆正沉默着,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那片炼狱景象中,过了许久,才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没有怒,没有怨,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仿佛燃烧尽了生命中最后的光。


    “挡不住……”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咀嚼着这冰冷的现实,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跟着他前来的其他藩王跌跌撞撞地冲到他身边。


    郑悦音同样的狼狈不堪,华贵的宫装上沾满血污和烟灰,发髻散乱,那张高傲而美艳的脸上现在却烦躁不堪,她知道此举便是不成了,“跟我走!我们从密道走!去林州!回到你的封地!我们还有兵马!还有根基!图谋东山再……”


    “够了!”陆正猛地低吼一声,打断了她的劝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绝然。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让郑悦音浑身一颤,怔怔地看着他。她从未见过他如此陌生的眼神。


    陆正缓缓转过头,眼神如死水一般,却又无比清晰地映出郑悦音惶恐不安的脸。他抬起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拂过她脸上沾染的一抹血痕,动作竟显得有些笨拙的温柔,与城下的杀戮轰鸣形成残酷的对比。


    “姐姐,”他轻唤了一声,那声音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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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宁,“不用跑了,天地之大,已经没有我陆正的容身之处了,”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极其诡异的平静的微笑,“我,等不及了。真的,一分一秒都等不及了。今天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要与陆承烨与这大周搏一搏,为我的母亲血仇。”


    那笑容在硝烟弥漫的背景中,透着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决绝和坦然赴死的凛然。


    “此战若败,死在城头上,朕至少不算是个只知逃命的孬种。”他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北方,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向那片埋葬着屈辱记忆的冰冷皇陵,“我答应过她,要给她一个最盛大、最干净的葬礼用这些乱臣贼子的血,来清洗她的冤屈……”


    郑悦音看着他那诡异的笑容,听着他关于“葬礼”的呢喃,整个人如坠冰窟,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淹没了她。她无法告诉他,那些关于郑鸢苒的指证,都是事实。她终于明白,她劝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颗早已在复仇烈焰中烧成灰烬只求一个血色句号的心。眼前的陆正,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她保护和教导的堂弟了,他是要给郑鸢苒,他的母亲报仇。


    这清晰无比的认知如同冰冷的刀子,瞬间刺穿了郑悦音胸中最后一点挣扎。


    她看着陆正那坦然接受毁灭的模样,看着他嘴角那抹诡异微笑中蕴含的解脱。那根支撑着她多年隐忍算计,野心与复仇的弦,在绝望的认知下,“铮”地一声,断了。


    一股同样疯狂、想要撕裂一切的毁灭冲动,如同毒藤般在她心底疯狂滋长。凭什么?凭什么她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耻辱的玉石俱焚的结局?!凭什么?!


    “等不及了?”郑悦音脸上那份刻意的柔媚与伪装彻底剥落,眼底是同样燃尽的疯狂火焰。她猛地挺直腰背,染血的手指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和污迹,声音尖锐得如同淬了毒的寒刃,刺破了丹墀下越来越近的喊杀声,脸上甚至绽开一个与陆正如出一辙的、透着血腥气的诡异笑容:“好啊!等不及了!好啊!!”


    她猛地看向台阶下方,那里已经隐隐出现了杀红了眼的燕军甲士的银色身影,兵刃的寒光随着他们逼近的脚步在血火中闪烁。


    “我也等不及了!”郑悦音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刺穿耳膜,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与同归于尽的决绝:“我等不及,要用苏墨竹的皮囊、陆泊云的心和那帮人的血,来祭奠我郑氏族人的在天之灵。”


    她随及下了城墙,换上轻装甲胄上阵杀敌。这近乎自杀式的泄愤深深地震撼到了陆正,他望着她地背影才意识到,这是他世上最后可以留恋的人了,他不想再活下去,但他想让郑悦音可以替他活下去。


    他地眸色越来越深,在郑悦音手中地弓箭几乎拿不稳时,陆正的声音在她的背后悠然响起:“阿姐,替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