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第 120 章

作品:《江山替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地宫唯一的出口走去。冰冷的石壁和昏暗的光线向身后飞快退去,前方甬道尽头,似乎已经传来了久违的光和风的气息。属于他的未来——手握至高权力,拥着温婉爱妻,守着活泼稚儿,共享天伦……那画卷如此清晰,触手可及。


    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入那通往光明的甬道时,脚步却鬼使神差地顿住了。


    他猛地回头,目光穿过地宫幽冷的空间,牢牢钉在那个依旧守在寒玉床边的单薄身影上。一个盘桓已久、缠绕着巨大困惑的问题,冲口而出:“杨瑜,我还是更习惯叫你杨瑜。”


    他的声音在地宫石壁间回荡,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探寻,“那个‘幻境’你究竟是如何造出来的?那般,真实?”真实到他以为血肉相连,以为绝望刻骨,甚至真实到让他几乎舍弃了刻骨的仇恨。


    苏墨竹并未回头。她依然保持着那个静静守望的姿态,仿佛她本身就是寒玉床榻的一部分。良久,一个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金石交击般质感的回答,如同冰冷的箴言,缓慢而沉重地穿透地宫的寒意,精准地钉入陆承烨的耳鼓中:“那不是幻境。”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似乎在斟酌字句,又像是在咀嚼某种深入骨髓的苦涩。“那是,实实在在的经历。”


    这几个字,每一个都重逾千钧,砸在陆承烨心头。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呼吸陡然屏住,不可思议地死死地盯着那个纹丝不动的背影。


    地宫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不是幻境而是真的,那他便是真的失去韩清漪十年之久,那苏墨竹便是真的在他身边为人替身十年之久。


    似乎感应到了他目光中的巨大震动和无声的质问,苏墨竹终于缓缓站起身。她的动作很慢,显出透支后的虚弱。她慢慢转过身,面色依旧苍白如纸,那双暗淡却幽深的眸子平静无波,直直地迎上陆承烨充满惊骇和探寻的目光。


    她的视线穿透地宫的幽暗,像是穿过漫长无尽的时光洪流,与陆承烨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陆承烨,”她唤他的名字,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没有任何嘲讽,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上一世……你我之间的一切牵绊、利用、伤害,你加诸于我身上的屈辱与绝望,我刻在你骨血里的痛苦与挣扎……所有那些纠缠的记忆,”她直视着他震惊的瞳孔,一字一句,如同命运的宣判,“都是真的。”


    “无论韩清漪,无论陆储,还是你最后在佛堂感受到的疼痛……都是你在那个世界里,真正经历过的轨迹。”


    陆承烨如同被重锤击中,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巨大的信息冲击下,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那……”


    可苏墨竹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她看着他脸上瞬间裂开的被真相刺痛后混杂着复杂情绪的表情疑惑,震惊,甚至有一丝后怕,苍白的唇边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意义不明的弧线,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超脱了所有私人情感的淡漠与疏离。


    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飘向寒玉床上安然沉睡的陆泊云,那一刻,她眸底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几乎无法捕捉的微澜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随后,她再次看向陆承烨,眼神恢复了彻底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种将他推远、与他彻底切割的果断:“但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分,带着斩断一切过去的决绝:“现在,你做出的选择,不是已经很清楚了么?”


    陆承烨喉头滚动,那些纠缠的画面疯狂闪现,无言以对。


    苏墨竹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陆泊云脸上,声音带着绝对的命令和一种彻底的解脱:“去吧。”


    “离开这里。去找韩清漪。去抱你的儿子。”


    她微微侧着头,光线从侧面勾勒着她过分清晰的下颌线,那姿态像斩断了自己与陆承烨之间一切过往的绳索:“这一世,你再也不必,把你心爱的女人”她顿了一下,似乎在咀嚼着那个词的分量,声音轻得几乎融入空气中细微的尘埃,“当作任何人的替身了。”


    她的目光似乎更悠远了,声音如同最终落下的尘埃:“你已拥有了,自己的圆满。”


    最后一个字落下,仿佛耗尽了苏墨竹所有的气力。


    她不再言语,也不再看陆承烨,重新跌坐回冰床前的蒲团上。整个人再次缩回那副守护者的姿态,脊背挺直得近乎僵硬,如同一尊早已将灵魂全部献祭的苍白祭品。那双黯淡的眸子,只剩下陆泊云沉睡的容颜,再无他物。仿佛刚才那番惊天动地揭示残酷真相的话语,不过是无人在意的飘渺回音。


    地宫内只剩下长明灯烛芯偶尔爆出的轻微哔啵声。


    陆承烨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具被掏空了所有思绪的石像。那穿透胸膛的剧痛仿佛再次席卷而来,伴随着南山佛堂里飞溅的温热鲜血,还有无数个上一世的混乱夜晚。


    苏墨竹的话语,冰冷清晰且不容置疑,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灵魂深处反复灼烫。那些真实的痛楚、绝望、扭曲的爱恨情仇,原来并非虚假的试炼。那是他灵魂真正穿越时光、走过的血泪之路。


    巨大的认知冲击让他头皮发麻,胸口那阵钝痛也随之剧烈抽搐起来。他死死捂住那个藏着牛皮纸包的位置,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微微颤抖。这块小小的牛皮纸包便是两个世界交织的的物证。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辩解?质问?还是……歉意?


    可看着那个将自己彻底封闭、将所有生命力都维系在寒玉床上的苍白背影,所有涌到嘴边的话,最终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还能说什么?


    她说的没错。


    他选择了什么?在佛堂上,那一剑刺来,濒死之际,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名字——韩清漪。只有一个画面——那个温暖的家。他渴求的,从来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或是苏墨竹许诺的江山王座,他只想回到那个有“她”和“他”的现实。


    他用行动选择了他的韩清漪,他的陆储,他自己的圆满。


    那所谓的替身轮回,该在这一世真正终结了。


    陆承烨深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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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宫冰冷带着草药清香的空气灌入肺腑,激得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心口的钝痛在震动中更加鲜明,却也让混沌的头脑骤然清醒。他最后望了一眼那个隔绝一切、只余守望的背影,和寒玉床上终于重焕生机的兄长。


    然后,他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犹豫。


    脚步踏在冰冷的青砖上,发出清晰而急促的回响,快速朝着甬道尽头那片逐渐扩大的光亮奔去!越跑越快,仿佛要挣脱身后所有阴暗沉重的束缚。


    光,越来越近。


    当他猛地冲入阳光普照的金陵城郊。


    光芒刺眼得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双眼,随即又被眼前的景象牢牢攫住了心神。


    辽阔的旷野之上,黑压压如乌云盖地的甲士阵列分明,旌旗招展,“燕”字大纛在强劲的春风中猎猎翻滚。刀枪如林,反射着正午炽烈的阳光,汇成一片耀眼的银色海洋!肃杀与磅礴的军威几乎凝固了空气。


    就在这万军拱卫,气势迫人的景象前方百步之遥。一匹矫健的枣红马旁,立着一道纤细却无比熟悉的身影。


    她依旧穿着他离开时那身素雅的枫叶红春衫,风拂动着她微乱的发丝。她正替韩若愚整理着盔甲,发丝吹过脸颊有些许发痒,她伸手拢了拢发丝。


    似乎听到了急速接近的马蹄声,韩清漪猛地抬起头。


    就在那一刻,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静止。


    风吹动草叶的簌簌声,远处列阵将士的甲胄细微碰撞声,所有声音似乎都在退潮。


    她看清了来人。


    那张明媚温婉的脸上,先是一刹那如遭雷击般的错愕与空白。随即,所有的震惊,失而复得的狂喜,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与庆幸,以及所有分离日子里积累的担忧。


    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堤防。汹涌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盈满了她通红的眼眶。


    没有任何话语。


    她甚至顾不上身后一众士兵看戏的目光,她的眼中只剩下那个从地狱边缘挣扎着爬回来,向她狂奔的男人。


    “承烨——!”


    一声凄厉到破音却饱含着无尽思念与失声呐喊的呼唤,划破了肃杀的军阵上空。


    她像是离弦的箭,猛地提起碍事的裙摆,不顾一切地朝着他飞奔而来。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流淌,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她跑得那样用力,那样急切,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奔向她的□□。


    陆承烨心头如同被那声呼唤狠狠撞击,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他猛地一夹马腹,黑色战马如离弦之箭蹿出。


    在距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他急勒缰绳,马儿嘶鸣着人立而起。


    陆承烨如同矫健的猎豹,利落地翻鞍下马,根本来不及站稳,他便伸开了双臂。


    下一瞬——带着阳光暖意和青草芬芳的馨香躯体,裹挟着一股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重重地撞进了他的怀里。那么结实,那么用力!撞得他心口残余的剧痛都闷哼出声,却又被巨大的幸福感瞬间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