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未明，杜鹃就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起身了。这一夜，她辗转反侧，几乎未眠。脸上的掌痕依旧刺痛，心头的惊悸也未平复。她仔细收拾好三小姐亲手挑选的两样精致时新点心，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早早赶往国子监。


    国子监门庭森严，杜鹃报上国公府的名号，又恳求了好一会儿守门人，才终于有人进去传话。


    等待的时间对杜鹃来说如同煎熬。


    没过多久，二公子吴景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国子监生服，身姿挺拔如修竹。


    乌发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面容清俊，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那双深邃的眼眸看过来时，平静无波，带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


    “什么事？”吴景舟低沉清朗的声音响起，没什么情绪，目光落在杜鹃怀里的点心匣子上。对于这个一向娇气任性，不怎么愿意麻烦自己的亲妹妹忽然派人送东西来国子监，他心下已有几分疑虑。


    “二少爷，”杜鹃连忙行礼，心脏怦怦直跳，强自镇定道，“小姐……小姐吩咐奴婢来给您送些新制的点心。小姐还说……”她深吸一口气，几乎不敢直视吴景舟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声音低了下去，“府里……近来有些许烦心事，小姐心中惶惑不安，六神无主……想请您方便时务必回府一趟，私下……私下指点她一二。”


    吴景舟的眼神几不可查地凝了一下，烦心事？需他私下指点？这绝不符合吴玉颜的性子。她遇事要么躲，要么硬闯，几时学会指点二字怎么写？况且特意让人来国子监传话……


    他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依旧沉稳。没有多问，只微微颔首，“知道了。点心留下，回去告诉三妹，我下午告假回去一趟。”


    “是！奴婢告退！”得了吴景舟的准话，杜鹃如蒙大赦，放下点心匣子，几乎是落荒而逃，头也不敢回。


    果然，下午未时刚过，吴景舟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国公府内。他没有声张，径直去了妹妹吴玉颜居住的清荷院。


    吴玉颜早已在自己的绣楼内坐立不安。见到冷着脸走进来的哥哥，她眼眶一红，积压了许久的恐惧和委屈瞬间爆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扑倒在桌案上，肩膀随着她的哭声一抖一抖剧烈抽动。


    吴景舟没有像往常一样斥责她失态，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哭。吴玉颜哭累了，便直起身子，撅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吴景舟的目光扫过吴玉颜，没有放过妹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恐惧，慌乱，无助，绝望，这些都太过了，绝不是寻常的闺阁烦恼。


    他等吴玉颜哭声稍歇，才冷冷开口，“说吧，惹了什么麻烦？惹到什么人了？”


    吴玉颜在他的逼视下，所有的侥幸和无措都无所遁形。


    她断断续续，抽噎着，终于将如何遇见孟淼，如何被骗，被勒索，被迫典当首饰，直到昨日孟淼翻脸无情打伤杜鹃强夺银票，以及那狮子大开口的几千两威胁，都哆哆嗦嗦的讲了出来。


    吴景舟听着，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沉静，只是那双眼眸里，寒意越来越重，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直到吴玉颜说完，捂着脸泣不成声。


    空气中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良久，吴景舟才放下手中那杯微凉的茶，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那个混账孟淼的落脚之处，摸清了？”


    吴玉颜含泪点了点头，杜鹃连忙补充道，“回二少爷，奴婢……奴婢知道，。”


    “嗯。”吴景舟轻轻应了一声，骤然转向跪在一旁的杜鹃。


    “杜鹃，这件事，从头到尾，你觉得你家小姐做得如何？”


    杜鹃冷不防被问及此，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奴婢，奴婢不敢。”


    “是不敢说，还是觉得她愚蠢轻信，自取其祸？”吴景舟的语气陡转直下，直刺要害。


    杜鹃吓得身子一抖，“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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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小姐，小姐也是被那恶人蒙骗。”


    “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吴景舟猛地截断她的话。


    杜鹃摇头，跪伏在地


    “小姐涉世未深，轻信他人，固然有错。但我问你，昨日事发之后，让她来找我这个兄长求助，这个应对的主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杜鹃猛地抬头，对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心中慌乱。


    她张了张嘴，想说是，可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谎言根本说不出口，她下意识地看向同样被吓呆的吴玉颜。


    “想清楚了再回答。”吴景舟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动作优雅，可那股寒气压得杜鹃喘不过气，“你在我府中多年，几斤几两，我吴景舟还算清楚。以你之愚钝莽撞，绝想不出此等应对之法，也绝无这等直接找上我的胆量，说！是谁教你的？是谁在背后指点你？”


    “奴婢，奴婢…”她张着嘴，喉咙发干，恐惧的泪水再次涌出。


    “想撒谎？”吴景舟的声音陡然变的更加冷厉，字，“在我面前？”


    最后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很有分量。


    “不敢！奴婢不敢！”她猛地抬头，几乎是喊了出来，“是……是四小姐身边的千雪姑娘！是她！昨日……昨日在巷子里撞破……是她教奴婢这么做的！求二少爷明鉴！求二少爷明鉴啊！”她一边哭喊，一边砰砰地磕头，悔意，恐惧，还有对千雪的愧疚一起涌上来。


    “千，雪？”吴景舟眉梢轻轻一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他隐约有些印象，似乎是个沉稳得体的丫鬟。


    他面上没有显露太多情绪，微微颔首，“知道了。”随即，他的目光扫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吴玉颜和抖成一团的杜鹃。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府里任何人，包括母亲那儿，嘴巴都给我闭严实了，在不许提，可还有人知晓你们和孟淼有来往？”


    吴玉颜和杜鹃齐齐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