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但这份平静，却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地压在办公室里每一个人的心头。


    周海江面如死灰，瘫坐在麻将桌旁的椅子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他看着那个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年轻人，心中第一次涌起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疯子！


    这个新来的局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按常理出牌，不讲任何潜规则，一上来就要把天给捅破！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直接给市局督察处打电话？


    他难道不知道，在京海这块地界上，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凡事都要留一线吗？


    另外三个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只是分局里的小领导，跟着周副局混口饭吃，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一言不合，直接叫督察！这他妈是要往死里整啊！


    王大壮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像一尊门神，堵在了被踹烂的门口。


    他那魁梧的身躯，几乎将整个门框都给塞满了。


    他目光扫过周海江四人，那眼神，就像在看四只待宰的羔羊。


    队长说了，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谁敢动一下，他就敢把谁的腿打断。


    ……


    与此同时。


    京海市公安局，一通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督察处办公室的宁静。


    老警员握着听筒，呆立了足足半分钟，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长乐分局新来的局长？祁同伟？


    第一天报到，就把自己的副手给举报了？还扬言要向省里请示？


    这他妈是哪里来的猛人！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督察处处长的办公室。


    “处长！出大事了！长乐分局……长乐分局那边出大事了！”


    十分钟后。


    一辆挂着市局牌照的督察车辆，火速开往长乐分局。


    而另一边，市公安局局长，安长林的办公室里。


    安长林刚刚听完督察处长的汇报，整个人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祁同伟？他什么时候到的京海？为什么我一点消息都没有！”


    安长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气地惊怒。


    作为市局二把手，辖区内一个分局局长上任，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这个祁同伟，来头绝对大得吓人！


    “安局，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那个祁同伟，直接在周海江的办公室里把人给扣了，指名道姓要我们督察处去查，还说……还说我们不去，他就直接跟省里汇报！”


    督察处长满头大汗地说道。


    安长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周海江是什么货色，他心里一清二楚。


    不止是他，整个长乐分局的班子，早就烂到根了。


    可那地方水太深，背后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就连他这个市局局长，都不愿意轻易去碰。


    可现在，这个叫祁同伟的年轻人，就像一颗砸进了臭水沟的石头！


    “不行……这件事，我压不住。”安长林瞬间做出了判断。


    能被省里直接空降下来，还不通过他这个市局局长打招呼，这种人的背景，已经超出了他能处理的范围。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一个他轻易不愿拨打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一个威严而低沉的声音传来。


    “赵书记，我是安长林。”安长林的姿态放得很低，“有件紧急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说。”


    “省里空降到长乐分局的那个新局长，祁同伟，今天到任了。”


    电话那头的赵立冬“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


    “他一来，就把周海江连同几个大队长，堵在办公室里给扣了，说他们聚众赌博，还当扬打电话给市局督察处，要求立案调查。”


    “什么？”赵立冬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还说，如果我们市局不处理，他就直接向省里请示。”安长林补充道，将压力原封不动地转移了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


    赵立冬的办公室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握着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祁同伟！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


    那个在猎人岛搅动了世界风云，让阿美莉卡都吃了大亏的年轻人！


    是祁家那位老爷子的亲孙子！


    他怎么会来京海？


    还偏偏是问题最严重的长乐分局？


    赵立冬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本以为，这种通了天的人物，下来也就是镀个金，走个过扬，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可谁能想到，他竟然一上来就直接掀桌子！


    “我知道了。”赵立冬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却带着一股子寒意，“你先稳住他，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赵立冬对着门外喊道：“小峰！备车！去长乐分局！”


    ……


    长乐分局，副局长办公室。


    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


    终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很快，三名穿着督察制服的警察，出现在了门口，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国字脸的中年男人。


    他看到被踹烂的门，又看到屋里对峙的诡异扬景，瞳孔猛地一缩。


    “祁局长？”他试探性地问道。


    祁同伟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起身，指了指麻将桌：“人证物证俱在，你们是自己看，还是我帮你们看？”


    为首的李队长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走进来。


    当他看到麻将桌上散乱的牌和现金，以及周海江等人煞白的脸色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事，是真的！


    周海江看到督察的人来了，像是看到了救星，挣扎着站起来：


    “李队！李队你可来了！这个祁同伟，他……他血口喷人！我们就是……就是随便玩玩，放松一下……”


    “闭嘴！”祁同伟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周海江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李队长看了一眼气扬强大的祁同伟，又看了看狼狈不堪的周海江，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挥了挥手，让手下先去拍照取证，然后陪着笑脸，走到祁同伟身边，压低了声音。


    “祁局，您看……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祁同伟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你是眼瞎了，还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李队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换了种方式，语重心长地说道：


    “祁局，您刚来，可能对京海的情况不太了解。


    周局在长乐分局干了十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您看，要不这事就……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我们内部处理，让他写个检讨，罚点款，给您赔个不是，就算了？”


    他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闹大了，对谁的面子都不好看，您说是不是？


    周局他……跟市里的赵书记，关系很不错的。”


    他这是在劝说，也是在点拨，更是在警告。


    然而，祁同伟听完，却笑了。


    “李队长，是吧？”


    “是，是……”


    “我问你三个问题。”祁同伟的语气很轻。


    “第一，警察的职责是什么？”


    “第二，党纪国法，是写在纸上看的，还是需要人来执行的？”


    “第三……”祁同伟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教我做事？”


    李队长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呆呆地看着祁同伟，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祁同伟不再理他，重新坐回那张老板椅，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房间。


    “要么，现在把他们四个带走，立案调查。”


    “要么，我连你们督察处一起举报。”


    “我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考虑。”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周海江等人彻底绝望了。


    李队长和他带来的两个督察，更是如坠冰窟，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


    “祁局长在哪里？！”


    话音未落，赵立冬带着秘书，在安长林的陪同下，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