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海风和烧烤的香气。


    王大壮面前堆满了螃蟹壳、虾壳和各种贝类的空壳，面前最后一只硕大的波士顿龙虾被他解决干净，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擦了擦满是油光的嘴。


    “队长，过瘾！实在是太过瘾了！这京海的海鲜，名不虚传啊！”


    祁同伟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面前的餐盘干干净净，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吃饱了？”


    “饱了饱了，八分饱。”王大壮憨厚地笑了笑。


    “吃饱了，就该谈正事了。”祁同伟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让王大壮瞬间坐直了身体，脸上的嬉笑也收敛了起来。


    “队长，您吩咐。”


    “上面给我的任务，是把京海这块铁板给砸开。”祁同伟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你今天也看到了，旧厂街那两个小混混，为什么敢那么嚣张？因为他们背后有人。为什么周围的商贩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出声？因为他们知道，反抗的后果，可能比被敲诈勒索更严重。”


    王大壮点了点头，他虽然脑子直，但不傻。旧厂街那种压抑的气氛，他感受得清清楚楚。


    “那帮人，连骨气都被抽走了。”


    “没错。所以，要治京海，不能用温水煮青蛙的办法，那只会把自己也给煮烂了。”祁同伟看着王大壮，“必须用最快的刀，最猛的火，直接把这锅水给它烧干，把里面的毒蛇烂鱼，全都给它烤出来。”


    “我需要人手，一个绝对可靠，绝对听话，而且拳头够硬的人。”


    祁同伟的目光停留在王大壮的脸上。


    王大壮愣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队长，您……您是说我？”


    “我来京海，明面上的身份是长乐分局的局长。我打算让你来当我的治安大队大队长。”


    “治安大队……大队长？”王大壮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虽然只是一个区公安分局的大队长，但那是正式的编制，是真正的公职人员。对于他们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身份永远见不得光的铸剑小队队员来说，这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身份。


    “队长，我……我行吗？我大字不识几个，就会打架和吃饭……”王大壮有些局促不安。


    “我不需要你识字，我需要你听话，能打。”祁同伟的回答简单直接，“我让你抓谁，你就抓谁。我让你打谁，你就把他的骨头给我一根根拆了。其他的，不用你管，也不用你问。”


    王大壮沉默了片刻，然后猛地一拍胸脯，声音洪亮。


    “队长，我干！您指哪，我打哪！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抓狗，我绝不撵鸡！”


    祁同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就喜欢王大壮这股子憨直劲。


    简单，纯粹，好用。


    “行了，准备一下，我们去分局报到。”


    ……


    京海市公安局，长乐分局。


    和光鲜亮丽的市局比起来，长乐分局要寒碜不少，五层楼的外墙的瓷砖都有些剥落。


    祁同伟和王大壮走进大门，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厅里，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看报纸，聊天，看到有人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便又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祁同伟走到前台。


    “你好，我叫祁同伟，新来的局长，今天过来报到。”


    正在修指甲的女警员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祁同伟。


    眼前的年轻人太年轻了，穿着也普通，一点领导的架子都没有。


    她撇了撇嘴，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慢悠悠地拨了一个号码。


    “周局楼下来了个人，叫祁同伟，说是新来的局长……嗯……嗯，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女警员的态度变得更加怠慢，她指了指旁边的一排塑料椅子，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周局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没时间。你先在那边等一下吧。”


    说完，她便低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地对付自己的指甲，再也不看祁同伟一眼。


    大厅里其他警察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新局长第一天报到，就被分局的二把手，实际的掌控者周副局给晾在了大厅。


    这是下马威。


    已经是心照不宣。


    原本周局升任正局这件事，前段时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谁曾想，两天前市局下来同志，说是省里要空降一位正局过来……


    没想到，


    这个正局竟然如此年轻。


    想来应该是走关系下来镀金的！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新来的年轻局长，会怎么应对。


    是乖乖地坐在那里等到周副局“开完会”，还是灰溜溜地先回去，改天再来？


    王大壮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队长，这帮孙子……”


    祁同伟却笑了。


    他没有走向那排冰冷的塑料椅，而是转身问那个女警员。


    “周局的办公室，在几楼？”


    女警员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五……五楼第二个房间……”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只见祁同伟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便直接迈步朝着电梯口走去。


    王大壮咧嘴一笑，像一座铁塔，紧随其后。


    “哎！你干什么！周局在开会，你不能上去！”女警员急忙起身喊道。


    大厅里看戏的警察们也都惊了，这新来的局长，脾气这么冲的吗？这是要硬闯啊！


    祁同伟恍若未闻，径直上了五楼。


    五楼，来到写着局长办公室的门口。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秘书，正坐在门口的办公桌前。


    看到祁同伟和王大壮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他立刻站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副局长办公室，不能乱闯！”


    祁同伟看都没看他一眼，脚步不停。


    “滚开。”


    王大壮上前一步，只用一只手，就轻轻地拨开了那个秘书。


    秘书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卡车撞了一下，蹬蹬蹬连退好几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祁同伟已经站到了办公室的门前。


    门是双层隔音的，但依然能隐约听到里面传出的说笑声和搓麻将的声音。


    重要的会？


    祁同伟抬起脚。


    “砰！”


    一声巨响！


    厚重的实木门，被他一脚直接踹开！门锁崩裂，整扇门板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一张自动麻将桌摆在正中央，四个穿着制服，但领口敞开，袖子挽起的中年男人，正叼着烟打着牌。


    其中一个地中海发型，满脸油光的胖子，正是长乐分局的常务副局长，周海江。


    突然的巨响，让牌桌上的四个人都吓了一跳。


    周海江手里的“八万”都掉在了桌上，他猛地回过头，看到门口站着的祁同伟和王大壮，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们他妈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想死吗！”周海江拍着桌子，勃然大怒。


    局长办公室的们都敢踹？


    反了天了！


    “开会？”


    祁同伟走了进来，环视了一圈乌烟瘴气的办公室，最后目光落在周海江的脸上，


    “周副局，这就是你开的重要的会？”


    “你就是那个祁同伟？”


    周海江想起刚刚下面人打来的电话，怒极反笑，


    “好，好得很！第一天来就敢踹我的门！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真当这里是京州了？”


    他以为，这样就能吓住这个年轻人。


    然而，祁同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掏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市局督察处吗？”


    周海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是长乐分局新任局长，祁同伟。”


    “我现在在副局长周海江的办公室，我向你们实名举报。”


    “周海江，伙同……分局人员，在上班时间，于办公室内，聚众赌博。”


    “另外，我怀疑周海江同志，涉嫌多起职务犯罪，存在严重的违纪违法行为。”


    祁同伟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办公室里四个人的心脏上！


    牌桌上的另外三个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脚都开始发抖。


    周海江的额头上，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想开口呵斥，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对，请你们立刻派人过来，进行调查。”


    “程序？我现在，就是程序。”


    “人，我先替你们扣下了，如果不来，我会向省里请示！”


    说完，祁同伟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放回兜里，走到那张属于周海江的，宽大的办公桌后，一屁股坐进了那张真皮老板椅里。


    他看着面如死灰的周海江，平静地说道：


    “周副局，从现在开始，你被停职了。”


    “还有你们三个，也一样。”


    他转向身后的王大壮。


    “大壮，把门看好。在督察处的人来之前，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