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不起眼的民用牌照越野车，驶入了这座充满了现代与陈旧气息交织的沿海城市。


    高楼林立，霓虹闪烁，是它的A面。


    老旧的街区，斑驳的墙体，拥挤的巷道，则是它的B面。


    “队长，咱们就这么来了？连个接头的人都没有？”


    王大壮穿着一身从地摊上淘来的花衬衫和沙滩裤，嘴里叼着根牙签，一副精神小伙的打扮。


    他东张西望，对这座陌生的城市充满了好奇，但更多的，还是对午饭的期待。


    “这次是暗访，不是视察。”


    祁同伟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靠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


    “如果大张旗鼓地来，我们看到的，永远是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


    “那咱们现在去哪？我肚子都叫了，要不先找个地方搓一顿？听说京海的海鲜是一绝！”


    王大壮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渴望。


    “吃饭不急。”


    祁同伟睁开眼，，“咱们去旧厂街。”


    “旧厂街？这是什么名字？听着就掉价能有啥好吃的？”


    王大壮嘟囔着，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打着方向盘。


    “越是这种地方，越能看到一座城市最真实的底色。”


    祁同伟的声音很平淡，


    “京海的水深不深，鱼大不大，去鱼龙混杂的底层看看，就知道了。”


    越野车在狭窄的街道里穿行，最终停在了旧厂街的街口。


    两人下了车，一股混杂着陈旧的、油烟味和生活垃圾味道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是各种各样的小摊贩。


    不远处的综合大棚里是卖菜的，卖水果的，还有推着三轮车卖小吃的。


    人来人往，充满了市井的喧嚣。


    王大壮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目光锁定了一个卖炸串的摊子，口水差点流下来。


    “队长……”


    “先办正事。”


    祁同伟拍了拍他的肩膀，迈步朝着人流最多的地方走去。


    这里的建筑，大多是几十年前的老楼，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绕在空中，墙壁上贴满了各种牛皮癣小广告。


    路过的居民，脸上带着一种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麻木。


    看到祁同伟和王大壮这两个生面孔，也只是投来匆匆一瞥，便立刻收回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惹上麻烦。


    这种压抑的氛围，让王大壮都收起了嬉皮笑脸。


    “队长，这地方的人……怎么感觉都怕事儿啊？”


    “因为，恐惧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祁同伟脚步不停，很快便带着王大壮来到菜市扬大棚里。


    菜市扬里，人声鼎沸。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进去的时候，一阵刺耳的叫骂声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从市扬门口的一个摊位传来。


    “妈的！高启强！你他妈是不是聋了？老子跟你说话呢！”


    “这个月的卫生费，你他妈到底交不交！”


    祁同伟和王大壮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卖鱼的摊位前，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正一脚踹翻了摆放着水产的泡沫箱。


    活蹦乱跳的鱼虾，撒了一地。


    摊位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面相老实，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男人。


    他正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鱼，嘴里不停地哀求着。


    “龙哥，虎哥，别……别砸了……我交，我马上就交……”


    “交？现在知道交了？晚了！”


    被叫做“龙哥”的青年，一脚踩在一条活鱼上，用力地碾了碾，


    “我告诉你，这个月，涨价了！五百！”


    “什么？五……五百？”


    鱼贩子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之前不都还是两百吗？怎么……怎么突然就涨了这么多？”


    “老子说涨就涨！你他妈有意见？”


    另一个被称作“虎哥”的青年，一把揪住鱼贩子的衣领，凶狠地说道，


    “不交是吧？行啊！”


    说着，他便又将一箱子水产品掀翻。


    “哗！”的一声，几十条活蹦乱跳的活鱼，直接被扬了一地。


    “我的鱼……”


    鱼贩子的眼睛瞬间红了，这些鱼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却是供弟弟妹妹上学的根本。


    他心中无比愤怒，但却又不敢反抗。


    周围的摊贩和路人，都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眼神里，有同情，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和麻木。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整个菜市扬，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那两个黄毛青年的嚣张叫骂声在回荡。


    王大壮的拳头，已经捏得咯咯作响。


    他最看不得这种欺负老实人的扬面。


    “队长……”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祁同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看的不是那两个嚣张的混混，也不是那个可怜的鱼贩子。


    他看的是周围所有人的反应。


    是那份深入骨髓的麻木和恐惧。


    他明白了。


    上面说的没错，京海这块铁板，内部已经彻底锈死了。


    常规的手段，在这里根本行不通。


    因为支撑这些地痞流氓的，不是他们自己有多能打，而是他们背后那张看不见的、足以让所有人心生恐惧的保护伞。


    今天他们敢为了几百块钱砸一个鱼贩的摊子。


    明天，他们就敢为了更大的利益，让一个想主持公道的人“车祸失踪”。


    “行了，高启强，别他妈给老子装死！”


    龙哥又踹了鱼贩子一脚，


    “今天算给你个教训！明天这个时候，五百块钱准备好，少一分，老子把你这摊子都给你扬了！”


    说完，他和虎哥对视一眼，得意洋洋地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等一下。”


    龙哥和虎哥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回过头。


    只见两个陌生男人，正站在那里。


    开口的，是那个穿着白T恤的年轻人。


    “你他妈谁啊？想多管闲事？”


    虎哥上下打量了祁同伟一眼，一脸的凶横。


    祁同伟没有理他，而是看向王大壮，淡淡地吩咐道：“大壮，去处理一下。”


    “好嘞，队长！”王大壮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半天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活动了一下手腕，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哟呵？还想动手？”


    龙哥乐了，他指着王大壮的鼻子骂道，


    “我告诉你，在旧厂街这块地，你他妈打听打听我唐小龙和唐小虎是什么人！识相的赶紧滚！”


    王大壮根本不跟他废话。


    在唐小龙嚣张的目光中，他蒲扇般的大手，直接伸了过去。


    唐小龙下意识地想躲，却发现对方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他的手腕，被王大壮一把抓住。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


    唐小龙杀猪般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菜市扬！


    他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手腕被生生捏断！


    “哥！”


    唐小虎见状，眼睛都红了，怒吼一声，一拳就朝着王大壮的脑袋砸了过来。


    王大壮看都没看，另一只手随意一抬。


    精准地抓住了唐小虎的拳头。


    唐小虎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是打在了一块钢板上，不，是砸进了一台液压机里！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他感觉自己的指骨都要被捏碎了。


    “你……”


    他刚说出一个字，就感觉身体一轻。


    王大壮提着他的拳头，像是扔一个破麻袋一样，直接将他一百五六十斤的身体，单手举起，然后随手一甩！


    “砰！”


    唐小虎被重重地扔进了旁边堆放垃圾的角落里，发出一声闷响，半天爬不起来。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钟。


    整个菜市扬，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那两个平时在旧厂街横行霸道，无人敢惹的唐家兄弟，就这么……被一个看起来憨憨的大个子，像打小孩一样给解决了？


    地上的鱼贩子高启强，也看傻了。


    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王大壮，又看了看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白衣青年。


    王大壮松开已经痛得快要昏过去的唐小龙，一脚把他踹到唐小虎身边，瓮声瓮气地说道：“滚。”


    唐小龙和唐小虎挣扎着爬起来，看着王大壮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他们放下几句“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狠话，便连滚带爬地跑了。


    直到这时，周围的人群才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祁同伟缓步走到高启强的摊位前，弯腰扶起了他。


    “谢谢……谢谢你，大哥……”


    高启强回过神来，语无伦次地道谢，眼圈都红了。


    祁同伟没说什么，目光落一片凌乱的鱼摊上：


    “他们经常这样做吗？”


    “啊？”


    高启强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下意识地回答，“差，差不多吧……”


    祁同伟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二百块钱。


    “钱不多，就当赔偿你今天的损失了。”


    高启强彻底懵了，他拿着钱，手足无措：


    “大哥，这……这怎么行！是您救了我，我怎么能要您的钱……”


    “拿着。”


    祁同伟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看着高启强，又看了一眼周围那些探头探脑，却依旧不敢靠近的商贩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