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顶替

作品:《宜室宜家

    事情商议定,杳娘和萦娘以最快的速度,将褚见月身上的婚服换到了宜苏身上,又细细替她梳了妆容,力求与褚见月多相似几分。


    只可惜,面容再像,身形仍旧有所差异。


    褚见月要丰腴许多,腰间都比宜苏宽了两指,好在宜苏虽瘦了些,但身前饱满,只需将腰带多缠两圈便好。


    宜苏额前厚重的碎发被梳起,露出完整的面容来。


    她与褚见月像,又不像。


    褚见月是娇艳明媚的长相,宜苏却要清丽一些,出水芙蓉一般,眉眼清纯,我见犹怜。


    从未见过她全貌的杳娘和萦娘都被惊艳到。


    可一想到她生母,又觉得她本该长成这模样。


    梳好妆,鸳鸯团扇遮面,杳娘两人熄了床榻边的烛火,只留下离门近一些的红烛,方便三郎君进屋时照路。


    屋中霎时暗下来,二人带上换了常服的褚见月出门。


    宜苏坐在床边,听见杳娘对冬雪露珠解释:“二姑娘突然发热晕了过去,娘子让我们先带她回去,你们守在这里等三郎君过来。”


    “是。”


    二人虽有不解,但褚氏和褚见月素日积威甚重,听见是她的吩咐,并未乱看乱问。


    宜苏一人坐在新房内,静静等着。


    杳娘和萦娘忙着照看褚见月,并未再回来。


    前院,下人口中正在宴客的陆三郎陆衿,实际正在陆二夫人院子里。


    郎中替他包扎好手上的伤,陆二夫人周氏派人送郎中离去,转而看向陆衿的手。


    “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跑出去抓贼便罢,怎如此不知轻重还把手给弄伤了?”


    周氏生了张温婉的菩萨面,即便训斥起人来,依旧温柔得紧。


    陆衿性情冷淡,但在母亲面前还算温和,他将受伤的手背在身后:“此贼在城中作乱半个多月,连伤了六条人命,若不尽快抓住,只会徒添无辜性命。”


    他饮了口茶:“只是此贼奸诈,这才颇费了些周折,好在人是抓到了,也不枉我耽误一整日。”


    他不提成婚之事,周氏却不得不提:“好歹是大喜的日子,你包扎好了就赶紧回明合院,你今日耽误了迎亲和拜堂,新娘子心里头定然委屈,回去好好哄一番,既然嫁进来了,那就是我们陆家的人,你虽与她未曾见过,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们可以慢慢处,但不能苛待了人家。”


    陆衿对这门婚事不热衷,但既然履行长辈承诺成了婚,他自会担起这份责任。


    他起身拱手告退:“母亲早些休息,儿告退。”


    宜苏在房内等了近两刻钟,门外终于响起冬雪和露珠的请安声:“见过三郎君。”


    宜苏下意识抓紧了膝上衣料,临到时候,还是有些紧张的。


    门被推开,又被合上,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从门口步向拔步床。


    “怎么不多点些灯?”


    清泠的声音冷澈如冰泉,宜苏被团扇遮挡了视线,只能凭脚步声判断,他走到桌边准备燃烛。


    “三郎。”


    宜苏连忙出声,听见脚步声一顿,她克制着紧张道:“我喜欢暗一些。”


    陆衿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


    他放弃燃烛,阔步上前,准备却扇。


    宜苏却轻轻一转手避开他,在他不解的目光下,含羞带怯道:“不如先饮合卺酒吧。”


    陆衿看向她在微弱烛光下,隐隐泛白的手,只当她是在害羞,便也没有多说,直接去取合卺酒。


    宜苏轻松了口气,越晚一些却扇,暴露的风险越小些。


    陆衿取来合卺酒,递了一杯到宜苏手边。


    因视线阻碍,宜苏取酒时,手连同他的手一并握在了手里。


    有些凉,好像还裹了纱布,他受伤了?


    陆衿低头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温温热热的,比他的手小了许多,青葱玉嫩的,指腹却有一层薄茧。


    陆衿有些意外,他待细看,但那手已经取走了酒杯。


    温热散去,另一只臂弯被大红的袖袍越过,勾住。


    陆衿没再多想,与她交臂饮下杯中酒水。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他将杯盏放回桌案,清淡无波的声音传来。


    “三郎还没却扇呢。”


    宜苏轻声提醒了一句,陆衿只得回身,握住她细白的腕子将团扇偏向一侧。


    屋中很宽敞,却只有远处燃了一盏红烛,光线很暗,却又恰到好处地隆起朦胧光影,令陆衿能看清面前之人的面部轮廓,和隐约的眉眼。


    褚氏女贤名在外,包括他母亲都很认可他这位新婚妻子。


    陆衿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对婚事没有过任何期待,若不是母亲数次言语威胁,他只怕还没有成婚的打算。


    本有些抗拒这门被父亲胡乱定下的婚约,因而即便他今夜来了新房,心中也无甚波澜,可却在看清这双清丽的眉眼时,又突然觉得,这桩婚事也甚好。


    宜苏没给他多看两眼的功夫,已经伸手拉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将人拉倒向床榻。


    陆衿猝不及防,却也不曾推拒,顺着她的力道压了下去。


    他惯来不近女色,但这是他的妻子,他不需要刻意去回避。


    陆衿伸手拆了她发上的珠钗,任由一头乌发铺洒在大红的锦被上。


    床帏被拉下,遮去屋中唯一的光影,陆衿再看不见身下人的面容,可方才惊鸿一瞥,却已印在脑中。


    他记性一向很好。


    胡思乱想着,触手的婚服已经变成腻滑的触感,女子的身子很软,软得不可思议。


    陆衿呼吸乱了一寸,唇落在瓷白如玉的颈侧。


    宜苏察觉到,忙推拒他:“别,明日还要见人。”


    她说的见人,陆衿只当是新婚第二日要见长辈,她有所顾忌,哑声道:“我有分寸。”


    床帏间安静下来,宜苏推了推伏在身上陷入沉睡的人,将他推向床里侧。


    她躺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起身整理好凌乱在肩头的雪白中衣。


    杳娘她们弄错了一件事,药下在酒里,陆衿一闻就能察觉端倪。


    此人可是大理寺断案如神的少卿,若连这点手段都识不出来,未免太小看他了。


    宜苏整理好后重新躺回去,


    褚见月天亮前不会醒,她可以放心在这里睡一觉。


    一觉睡得迷迷糊糊的,宜苏听见微弱的敲门声,红烛已经燃尽,天快亮了。


    她看了眼一旁沉睡的陆衿,爬起身去开门。


    萦娘和杳娘扶着昏迷未醒的褚见月,杳娘道:“天快亮了,娘子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我们只能先把她送过来。”


    杳娘下意识看向屋里侧,只是光线太暗,床帏又垂着,她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她上下扫视了宜苏一眼:“三郎君喝了酒便睡下了?”


    这是疑心她做了其他事,


    宜苏垂首,遮去眸中轻嘲:“自然。”


    他们虽然没做到最后,但为了让他无知无觉服下药,还是难免发生了一些亲密举动。


    杳娘看向宜苏仅着的雪白中衣:“二姑娘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宜苏却道:“还是我来吧,我已经熟悉了一圈屋中摆设,屋里太暗,药效也快过了,若是弄出动静吵醒姐夫就不好了。”


    床榻过于凌乱,她不想让杳娘她们起疑,免得解释起来多费口舌。


    她力气虽不大,但做惯了杂活,搀扶一个晕倒的褚见月不算太难。


    杳娘看向燃尽的红烛,没多犹豫,将褚见月交给她。


    宜苏扶住褚见月,一步步挪进屋中,将人送到床榻上,褪去外裳,盖好锦被,遂掀开床帏退出屋。


    冬雪和露珠被打发走了,从主屋出来,只有萦娘和杳娘在等着。


    杳娘忍不住多看了宜苏两眼,但她一直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她也瞧不出什么异样来。


    只是心头总觉得怪异。


    她们方才一直守着娘子,若她有苏醒的迹象便送回来,并不知主屋这边有无什么动静。


    只是瞧冬雪露珠没什么异常,杳娘压下心头疑惑:“今日多谢二姑娘,您早些回去歇着吧。”


    宜苏不动声色应了一声,回偏院歇下。


    整个小院只有她一人,玉蝉还在褚家。


    她原本想将玉蝉一道带来,但褚氏说不合适,她是来陪嫁的,不是来做客的。


    她想拿玉蝉拿捏自己,宜苏也没勉强,毕竟她要做的事很危险,玉蝉留在褚家相对安全些。


    想到此,宜苏坐到菱花镜前,透过镜面看向自己的脖颈。


    她故意穿了领子高些的中衣,这在冬日并没人觉得异常。


    拉开衣领,宜苏一眼瞧见白皙的脖颈上,多了几抹刺目的红痕。


    他说自己有分寸,可真意乱情迷起来,哪还有什么分寸?


    宜苏淡下目光,起身从箱笼里取出一小罐瓷盒,用手指蘸取一点透亮的药膏,一点一点抹在脖颈上。


    她在镜前坐了几息,脖上痕迹便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


    宜苏看向镜中自己的面容,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自己完整的样貌了。


    自阿娘死后,她便蓄起碎发,将自己装扮得呆板木讷,因她了解褚见月,她曾在六年前,拿刀险些划破自己的脸。


    那时的褚见月只有十二岁。


    她见不得自己这副样貌,她会嫉妒,嫉妒得发狂。


    不过那时阿娘尚在,她赶到救下自己,脸上留下的伤痕,也在阿娘精心照料下痊愈。


    时日久了,褚见月见惯了她呆板的模样,已经忘了六年前的事。


    不过没关系,这一切褚宜苏都记得,褚宜苏会一样一样,全数奉还。